第03章 小刀如影隨形
卧月樓前廳招待風流客,必然要整修的富麗堂皇,內苑則別有一方景緻。前廳佔地不過四分之一,后苑才是鳥語花香、青山秀水的好地方。苑內又分軒園、幻園,當中一條明溪分隔左右,另有三五處亭台樓閣臨水而建。溪水中間的卧月台作為坊中佳麗操練歌舞的地方,嵌滿珠寶奇珍,最為奢華,是卧月樓靈魂所在。
在內苑,十二歲以下的男女童婢都沒有專門的婆子帶,他們一般負責報信、傳話之類的跑腿活兒,沒有固定月錢,只能靠姑娘和客人們的打賞過活。蕭瀟一來,伶牙俐齒一張,搶了孩子王的稱號,又背着管事兒偷了不少**,託人放到外邊去賣,撈了錢自己佔大頭,其餘的分了,堵住小鬼們的嘴。
蕭瀟提心弔膽了幾日,沒聽說有哪個主事婆子要抓賊,前廳也沒說丟了葯。她不放心,屢屢叮囑小刀要守口如瓶,折騰得小刀都了脾氣。
“我已經買了一包新的葯放回去,你,你還想怎麼樣?!”
誰說老實人不火的,小刀一怒,真真是“萬箭齊”的威懾力,他聲音不大,卻唬住了心裏有鬼的蕭瀟。
蕭瀟登時哽住,咳嗽兩聲,垂着頭不再說話。教小刀彈琴的先生來了,她張張嘴,沒出聲來,只是撅着屁股換了個座位,坐得離小刀遠了些。
“腿傷已經好了么?”前頭那隻小狐狸側過頭,滿是歉意地問。
“……”
丫的,姐姐才不理你。蕭瀟右手撥弄着弦,整出一段刺耳的琴聲,不,應該是製造噪音。
“好好練琴,不會,下了學我教你。”毫不氣餒,繼續示好。
“……”
不是姐無視你,有你這麼跟大人頂嘴的么?蕭瀟左手也放到了琴上,彈得愈起勁,一邊折騰一邊翻白眼。
“啪啪——”兩聲,鞭子毫不留情地落在蕭瀟手背。先生手握長鞭正要甩第三下,小刀撲了過來,生生接住了。這小狐狸挨了打,臉上卻是一副笑盈盈的表情。
……
下學后,蕭瀟捧着饅頭手去找雪萍拿葯,她估摸着消腫的葯還有一丁點兒。小刀並未緊緊跟着她,只是隔了老遠,在後邊慢慢走着,他不知道她去找雪萍,以為還在生氣刻意躲着自己。
在現代,蕭瀟學的是經銷策劃,五音不全,啥樂器都不會,也沒學圍棋、書法、繪畫,到了這兒,繁體字又不是幾個,跟個睜眼瞎差不多。偏生卧月樓規矩多,婢女也要學琴棋書畫,再不濟的須會點兒歌舞,否則被趕出去賣給其他低等勾欄就是遲早的事情。
花姨娘眼看就回來了,蕭瀟不僅擔心雪萍會應了那個傳言被掛牌,更擔心自己在內苑的孩子王地位不保,世態炎涼,被人轟出門去恐怕連個躲雨的地方也難找。
蕭瀟一路忐忑地往軒園去找雪萍拿葯,路經卧月台時忍不住多看了上邊群舞的各位佳麗,婉轉婀娜,身材姣好。她再一比對自己矮墩墩的樣子,感嘆自己23歲的身體也是那般凹凸有致……深呼吸一口氣,繼續專心趕路。
正跨過軒園月門,面前晃過一個高大的黑影,蕭瀟還沒來得及尖叫出聲,就讓人在脖頸後邊重重拍了一下,徹底暈了過去……
黑衣人一手扶住淌血不止的肩膀,一手順勢挽起女童的手臂,騰身一躍,跳上牆頭,又幾個連續跳躍,兩個身影沒入樹林的墨綠之中。人已經消失在軒園,只留下地上幾行血跡,記錄著剛才生的意外。
小刀在卧月台跟丟了蕭瀟,很沒種地紅着雙眼去問在那裏扎堆練舞的姑娘,說是找六歲的蕭瀟。那裏的女子年紀比小刀大出許多,他逢人都叫姐姐,可惜他姐姐長姐姐短,最後也沒問出蕭瀟去了哪兒。
“她素日愛找哪位姐姐玩,你不防去找那個人。”一雙錦緞綉月鞋緩緩踱過來,停下,被層層白色紗裙擺蓋住。
“寧上師!”那幫女子紛紛停下正在操練的舞姿,上前盈盈一拜。
小刀並不認得這個女子,但也學着諸位姐姐的樣子,恭敬作揖,心底卻十分疑惑。
被喚作上師的寧姓女子將他皺眉的表情看在眼裏,她微微一笑:“不必多禮。我這兩日才來園中教各位妹妹跳舞,你自然不認得我,我是平州寧流歌,妹妹們以後可以叫我一聲姐姐。”最後一句,她是對着那群姑娘說的。
小刀兀自紅着眼,沒了聲兒。
寧流歌仔細端倪着小刀的雙手,俯身牽起一隻,定定地看了許久,稱讚說:“天生的一雙操琴手……你,你就是小刀吧?”
被誇一雙妙手,小刀不卑不亢地迎着她的目光,鑒定自信地點了頭。
“華上師跟我提過你,說你是他見過的最有天賦的學生,他還有意將《雲中鳳》編了琴譜,親自傳授給你。”寧流歌揚起尖巧的下顎,十分神往地闔上雙眼,沉醉在她心想的境界,繼續說,“到那一日,你學會了這絕世神曲,我便再做一段雲中舞送你,如何?”
寧流歌向軒園方向一指,溫柔道:“我方才見者一個小丫頭跑到那裏去了,你可去尋她。”說完,一臉嚴肅地轉過身去,掃了一眼扎堆聊天偷懶的姑娘,默默從袖中拿出一截兒長鞭,朝那邊甩去……
“啪——”白玉欄杆一聲清脆,驚得眾人肅然起敬,忙收拾了各自的服裝,站到一起重練飛天舞。
小刀得了準確的方向,一顆也不敢耽擱,匆匆往軒園尋人。
他走之後,寧流歌將雙手隱向身後,緊緊握住手裏的執教長鞭,面上恢復了自然。沒人注意到她裙擺上的梅花開的詭異,帶着些許血紅的顏色。
小刀將軒園裏裡外外找了個遍,哪有蕭瀟的影子,碰見雪萍時,鼻頭一酸啜泣起來:“都怪我,剛剛大聲對蕭瀟說話,她是躲起來不肯見我了……”
雪萍到覺得是好事,以為小刀總算長了志氣,跟蕭瀟鬧過一次脾氣,估摸着以後那丫頭也不敢隨便欺負人了。雪萍稍加勸慰,就把小刀的眼淚騙回肚子裏,又配着玩了一會兒。
“這是哪個糊塗東西流的血,也不掃掃乾淨!”沈老媽子磕着瓜子一步三搖地走了進來,忽提起左腳,皺眉罵道。
小刀剛碰到鞦韆架的手停住,他不解的望着雪萍蒼白的臉色,喉頭一滑,有了最壞的推測。
雪萍顫聲道:“我們繼續找找吧。”
兩人站在槐樹後面,沈老媽子看不到這裏。
“喲,都死哪兒去了,大白天兒的都在屋裏,死了還是病了?”沈老媽子在草垛上蹭着鞋底兒,她一聲招呼,園子裏頭慌慌張張跑出來幾個丫頭,得了吩咐,拿着掃帚簸箕埋頭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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