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本事

山寨領頭人，三十多歲的年紀，臉上有道疤從左邊額骨貫穿整個臉到右邊臉頰，看着有些猙獰。

見到蕭墨曄兩人眼神警惕，直到招財告訴他，這是他們的主子，那人才稍微放下一些戒備。

「你叫什麼名字？」蕭墨曄問道。

男人雖有戒備，但態度還算恭敬，「請貴人安，我叫王虎。」

「從前在哪裏服役？」

男子斂眉望向與他對面而立的招財，見他點頭，沉默半晌后才含糊道，「西夏邊境。」

「顧家軍營？」蕭墨曄淡淡道，當年葉鴻交出兵權后，皇後轉頭就派了顧家人去接管依舊鎮守西夏邊境的十幾萬大軍。

男子猛地抬頭，很不屑地道，「什麼勞什子顧家軍，我們是葉家軍，一日是終身都是葉家軍。」

葉家軍，這個詞陌生又熟悉，似是聽人說了無數回，卻不記得具體，葉筱錦心弦緊了緊，眼神盯着王虎，「你們是逃兵。」jj.br>

語氣篤定。

王虎這次不再反駁，神情出現一絲悲涼一絲憤怒。

「為何要逃？」葉筱錦再問。

男子索性往地上一蹲，「既是被你們識破，我王虎也不想抵賴，這些年過夠了窩囊日子，你們要報官我也認了，只是別為難其他人，他們也都是活不下去才投奔的我們，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為何要做逃兵？」葉筱錦打斷他的話，她雖沒有記憶，但對葉家軍有莫名的護短，她隱隱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在大胤逃兵是死罪，還會禍連三族成為終身苦役。

他說他們是葉家軍，那便是爺爺麾下的，她不信爺爺麾下會帶出逃兵，是什麼讓他們不顧三族選擇逃？

王虎見葉筱錦一再追問，想着自己已經被識破，有些破罐子破摔，「不逃沒準早死了，六年前，我被姓顧的指派帶着一百來兄弟去剿匪。

結果哪是什麼流匪，根本就是軍營的人假扮的，他們都沒做什麼掩飾，連武器都是與我們一樣的，就沒打算讓我們活，我們一百多人拚死一搏也就活下來二十來個，逃出來的也沒個全乎的。

我們不敢再回軍營，躲在山裏養傷，傷好些就想回家看看家人有沒有被我們連累，等到了家鄉才知我們早已成了名冊上的死人，連撫恤銀子家人都拿了。

為了不牽連家人，我沒敢回家就投奔了戰友家，誰知他的情況和我一樣，我們都已成了死人，只能尋到其他的兄弟一起窩在這山上做了山匪。」

說到這裏，王虎不由地為自己和兄弟辯解了下，「我們這也算不得真正的逃兵，分明就是那姓顧的陷害，讓我們有家不能回，軍營更不能回，只能隱姓埋名地偷生。

那時我還嘀咕，西夏邊境一直有葉家軍在，即便後面葉將軍辭官，將士們還在，什麼匪徒膽子大的敢跑到十幾萬大軍面前作亂，姓顧的說是別處流竄而來的，我便信了他的鬼話。」

「他為何要陷害你？」葉筱錦問道。

王虎撓了撓頭，嘆了口氣，「大概是我知道了些不該知道的，那年我發現營中有人莫名消失，起初我以為他們是被指派做秘密任務去了，後來越想越不對勁，我犯蠢，竟把這個發現上報給了姓顧的，沒想被他斥責我擾亂軍心，不準再提，再後來沒多久他就讓我去剿匪。」

葉筱錦神情一緊，軍營中將士無故消失，發現此事的人又被假扮的山匪滅口。

有鬼！

她看向蕭墨曄，見他神情亦不見一點輕鬆，旋即她突然想到先前和爺爺關於賑災糧去向的猜測，養兵？

有哪裏的壯勞力比得過軍營的將士，何況這些人又有底子基礎，操練起來比那些臨時徵用的更容易些。

且除了朝廷誰還有資格徵兵？

可葉家的兵權已經握在皇後手中，顧家人也是聽命於皇后，為何皇后還要把本就是自己手裏的兵權這樣再繞一下呢？

葉筱錦想不通，便讓招財他們先把人帶下去，李好也有眼色地跟着下去了。

「現在鎮守西夏邊境的是顧臻的庶弟顧實，起先是顧臻的大哥顧林接手，大概五年前，顧林病故，皇后便讓自小跟着顧臻上戰場的庶弟顧實接了他大哥的位置，顧實人如其名，沒有大才但還算本分，顧林則狡詐許多。」蕭墨曄跟葉筱錦說起自己了解的事情。

「顧林是真的病故？」

蕭墨曄道，「根據我得到的消息，他的死有顧實的手筆。」

那這是顧家內鬥？還是也與皇後有關？

葉筱錦靠着蕭墨曄低聲把自己的猜測和疑慮道出，蕭墨曄表情不見多大變化，彷彿也早有猜測般。

他用手指撫平葉筱錦額間的皺起，沉聲道，「你疑慮是對的，皇后沒必要再如此折騰一回，那顧家本就是聽命於她，或許她真的有養兵，但絕不是從這裏動手腳，多此一舉且風險極大。

就如王虎所言，一日為葉家軍終身是葉家軍，這種信念很難改過來，他們不得不接受葉將軍變成顧將軍，但絕對無法接受自己從葉家軍變成見不得光的私兵。」

「除非是那些什麼都不懂的新兵蛋子？」

蕭墨曄淡笑，「對，所以被皇后弄走這個設想我們可以暫時排除。」

葉筱錦擰眉沉思，蕭墨曄靜靜看着，將手裏的茶盞遞到她嘴邊，看着她張嘴抿了一口，用衣袖替她擦了擦嘴角，見她額間又蹙起一團，想把心中猜想直接告知於她，又生生忍住了，錦兒從來都不是依附於他的人。

葉筱錦索性從椅子上站起來，扶着要來回踱步。

軍營中的將士除了打仗還能做什麼？

他們都是壯勞力，且有身手的壯勞力，能做的可多了。

顧林殺王虎滅口，人員失蹤的這事與他脫不了關係，又或者，就是他主導的，他是皇后的人，所以這事還是與皇后脫離不了關係。

皇后要一群壯勞力，又不是當私兵養，那要他們去做什麼呢？

私兵？

葉筱錦頓時停住了腳步，養兵不只是要糧食，還有武器！

對，武器。

皇上雖不管日常事，但若皇后借朝廷名義弄大量武器，皇上也不是死的，不可能不會察覺。

所以皇后的武器，只能是自己私下購買或者鍛造。

鍛造？

鐵礦！

他們被拉去礦上做工了！

葉筱錦想通后，又扶着椅子坐下，她轉頭看向蕭墨曄，見那人正眉眼柔和的看着她，她對着他吐出兩個字，「礦工？」

蕭墨曄很欣慰她能這麼快想到這個，他亦是這段時間查顧家的事情，才無意中得知皇后私下竟有鐵礦，聯想到王虎說的他不難猜出那些人的去處。

可錦兒對此一無所知，甚至對朝廷的事情也並不是很了解，也能這麼快想到，讓他不得不感嘆自己有福氣能得這樣一位聰慧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