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寺廟相約

清晨，謝泠兮一早便去了清風苑，只見謝老夫人正在用膳，李嬤嬤笑着為謝泠兮打着帘子，“老夫人啊正念叨着，今兒一準又是三小姐先到，看，說來就來到了。”謝泠兮也微笑着回應，謝老夫人招呼着，“還沒用膳吧？”又向周圍婆子丫鬟打趣道，“瞧，這丫頭準是來我這蹭吃蹭喝的。”謝泠兮微微臉紅，抱着謝老夫人的胳膊搖着，“祖母說的哪裏話，明明是兮兒嫌一個人吃飯悶，想着祖母也是一個人，特地來陪您的嘛，兮兒想您了。”謝老夫人點點她的額頭，“鬼丫頭，我還能不知道你的想法？是不是想出去玩怕你爹不同意啊？”謝泠兮見行跡敗露，吐了吐舌頭，謝老夫人瞧見，舒了口氣，看來這孩子總算從親娘去世的陰影中走出來了，出去散散心也好，剛要說話，門外傳來一個稍顯稚嫩的聲音，幾乎是吼着，怕謝老夫人聽不到，“祖母，可不能偏心啊，兮兒要出去，我也要，我陪她一道，您也能放心。”又一成熟穩重的聲音飄來，“大清早，不要咋咋呼呼的，吵到樹上的鳥兒了。”這時看到來人，謝泠兮向他們打了聲招呼，“哥哥。”謝凌麒點點頭，又向謝老夫人請了安，謝凌毅亦是。謝老夫人見到孫子孫女們自然眉開眼笑，好奇的問道：“你們都要出去？準備去哪？也好派人跟着。”謝凌麒笑道：“孫兒就不去了，我和幾位同窗約好一起探討學問，這”享受“一事我就不參與了。讓這兩個搗蛋鬼自己鬧去吧。”謝凌毅聽這話不樂意了，“什麼是搗蛋鬼啊，天天裝那麼老成，小心過早就變成老頭子，哼~”大家聽了，都笑成一團。謝老夫人笑罵著，“臭小子，哪有這樣說自己大哥的？你和兮兒一同也好，有個伴兒。對了，你們還沒說要去哪呢？”謝泠兮怕再晚時間就來不及了，趕緊說道：“就去清平寺上上香，看看景，天黑前一定回來。”謝老夫人點點頭，“嗯，也不遠，帶幾個人伺候着，都沒用膳吧，吃了飯再走吧，你們爹趕早朝去了，你們母親……算了，就我們吧。”眾人按輩分落座。飯罷，依次謝退。

走到門外，謝凌麒交代着謝凌毅，“你看好兮兒，別出了什麼岔子，多多留意。”謝凌毅慎重的點點頭，謝泠兮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哎呀，我又不是去闖龍潭虎穴，至於嗎？再說了，我也有保命的法子啊。快走吧。待到清平寺，就要接近晌午了。”謝凌麒不再說什麼，看他們上馬車駛出了巷口。

到馬車上，謝泠兮倚着軟墊看着書，但呵欠不停。謝凌毅揶揄道：“怎麼？昨晚想哪家情郎想到睡不着啊？”那眼神分明就是我什麼都知道的表情，謝泠兮把書扔過去，瞥了他一眼，不再看他。謝凌毅突然緊張起來，一下坐到謝泠兮對面，“真的有？說，昨天那個男人是誰？他怎麼會來到咱家後院裏？是程氏找來陷害你的？”謝泠兮非常驚訝，謝凌毅像是看穿她一樣，“哼，別以為大哥查不到的事我就不知道，那院子又不是很偏，總得有幾個下人看到，他們以為是客人，並沒有多說，幸運的是他們並沒有看到你，不然今天可就有熱鬧瞧了。”謝泠兮搖搖頭，“可能他一早就在那了，我是後來才去的。那時候下人不在了吧。我可不認識他啊，就說了幾句話，發現他不是程氏找來的。至於目的嘛，我也不清楚，反正府上沒少什麼東西。”謝凌毅卻是不信這番說辭，“等你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反正你心裏有事又瞞不住我。”

謝泠兮實在是不想再理這個瘋子，便看起了窗外，這時幾匹駿馬從車旁飛馳而過，領頭男子頭戴玉冠，身穿黑紫色長袍，衣襟翩飛，最有趣的是一頭漂亮長發在風中調皮的飄着，居然是深紫色的，額前的一縷劉海向後散亂着，周身的氣勢，一個字，冷。冷到彷彿他的周圍都是冰天雪地一般，謝泠兮快速的打量，他好像發現一般，銳利的目光突然射過來，謝泠兮條件反射性的立刻把帘子放下，那眼神才是真的冷，像刀鋒會把人割傷。可又感到一陣熟悉，好像在哪見過，卻又想不起來，謝凌毅發現她的反常，“怎麼了嗎？你臉色怎麼突然發白了？”謝泠兮立刻擺手，“沒什麼，只是突然有些暈車，可能是沒睡好，我休息會，到了叫我。”心裏卻翻了個白眼，被嚇到了臉色當然不好看。

那一行人在馬車后稍微停了下，趙暢驅馬向前，請示道：“主子，怎麼？那好像是丞相府的馬車，要去上前問問嗎？”那領頭男子擺擺手示意不用，沉思了會兒，彷彿想到什麼，嘴角笑了笑，很淡很淡，轉瞬即逝，又恢復冷峻模樣，命令手下繼續前進，那男子赫然就是昨日入丞相府的那人！

快接近晌午的時候，謝家那對龍鳳胎終於到了清平寺。方丈接引他們到了大殿，上了香，保佑家宅平安，贈了香火錢后，方丈便帶他們到了後院香客歇息處，因為謝家是大戶，自然是獨有一套院子供他們歇息。用過齋飯，謝凌毅起身道，“我在這四處轉轉，你有什麼要事抓緊去辦了，有事了讓青煙來叫我。”謝泠兮感激的點點頭，就去了清屏山後的一處崖下。

山崖下，地勢逐漸平緩，入眼一片迷霧叢林，謝泠兮不敢亂走，拿着樹枝石子，這裏扔一個，那裏點一下，迷霧盡散。緊接着就看到溪水邊一個竹屋，屋外有一片植物園，屋旁搭着一個涼棚，棚下是一張躺椅。一個男子披散着頭髮，穿着月白色的袍子寬鬆的掛在身上，躺在椅子上，散發著迷人的氣息，逐漸走近他，聞到那讓人舒服的葯香。謝泠兮走到他身邊，看到他身上放着一本打開的書，手輕輕搭在上面，那是一雙特別柔美的手，指節修長有力，展示了那雙手的主人的強勢，臉上儘是恬靜的表情，好像在做着美夢，被歲月特別眷顧的他，才二十多歲就在江湖中名聲大噪，一臉潔白、細膩的皮膚比之女子還嬌嫩，他閉着眼睛也不知是真睡著了還是在裝睡，謝泠兮微微靠近他，在他耳邊輕輕低語，“師傅，兮兒來了。”可能感受到了一點旖旎的感覺，雙手猛地一收，便把謝泠兮抱在了懷裏，咂咂嘴繼續睡了。謝泠兮已經習慣了被這麼孩子氣的師傅戲弄，無奈她今天時間有限，沒法陪他鬧，只好在他耳邊大喊：“師傅，快醒醒，兮兒被人欺負了！”這句話果然奏效，百里冥簫突然睜開雙眼，劍眉橫怒，琥珀色的眼眸彷彿要噴出火焰，本來睡顏有些女相的百里冥簫立刻變得剛毅起來，這種剛柔並濟的容顏又別有一番吸引人的感覺。

經過那麼多年，謝泠兮早已免疫這種致命的吸引力，從躺椅上跳下來，“師傅，你還能再無賴點嗎？我今天可是有急事來找你。”百里冥簫知道自己被耍了，復又躺下問她，“怎麼了？你只會在有事的時候才會想到為師，哎，我這師傅就是給你擦屁股的。”謝泠兮拉起他，“師傅，你的小蜜借我用用，昨日被程氏陰了一手，我哥和小毅至今還沒查到什麼，不過我倒是在那人身上下了百里香，可我沒有小蜜，再晚點我怕香味都散了，說不定人家都換衣服了，我還怎麼查啊。師傅~你說送我一隻小蜜，到現在還沒有。”謝泠兮撇撇嘴，一副受傷被欺騙的委屈模樣，百里冥簫哪受得了這個啊，立刻跳下竹椅，到了屋內，出來的時候手裏捧了一隻蜜袋鼯，瞪着大大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周圍，扇着薄翼，“吶，你總是要有一隻的，這和我那只是一對，你這只是公的，剛訓練好，還未取名，你給它取個名字便好。我自製的百里香可是能留百日的，水洗不掉，沾到身上就不會散。今日你來的正好，輕功暗器就那些，你都學的差不多了，這本書你按着練，是內功心法，這一本是毒物方面的，你記憶力過人，醫藥學的也差不多了，醫毒不分家，我醫毒雙絕的徒弟不能那麼白痴只會行醫救人。過幾日為師要回百草谷看看，什麼時候回來再通知你，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要勤加練習，我回來的時候可是會考核的。”謝泠兮很驚訝百里冥簫一口氣說那麼多話，原來是要離開一陣子了，“師傅，你要走了，我實在捨不得，府上又有幾人是真心待我？師傅可要快點回來啊。我要是想你，就看看它，叫它阿狸好了。”百里冥簫笑着輕撫她額前的劉海，越來越大了，總有了幾分雨墨的影子，想到雨墨，眼神又溫柔了幾分，“師傅也捨不得你，師傅會儘快回來的，你爹，你祖母，你大哥，小毅，師傅，還有你的……娘親，都是愛你的，無論我們在哪。不要總是闖禍，師傅不在的日子，可沒人幫你收拾爛攤子了。”謝泠兮抱着百里冥簫久久不放手，可最後還是要告別的。

人這一生，是不是身邊的人都在不停的改變？有人說，這次的分開，是為了下次更好的相遇，可是誰又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會不會某一次的告別後，再也迎不來下次的相遇？在獨自一人的無數個晝夜中，在恐懼中，感覺到自己的渺小與在命運面前的無能為力，所以才更害怕別離，害怕那一刻的分別，成為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