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九天之上

1 九天之上

藍星外空,軌道高度37240公里。

雲宮二號空間基地高懸於九天之上,遍佈各處的導航燈忽閃忽滅。

基地一側,一架失去動力的穿梭機一邊側滾一邊翻跟頭,陷入無序翻滾的窘迫之中。穿梭機後方,歐展鵬操縱五大三粗的救援艇舉起機械臂,活像只成了精的巨型蜘蛛,正準備撲向毫無還手之力的獵物。

穿梭機駕駛艙里,凌霄雙手抱住後腦勺,一臉的生無可戀:“我說歐肥,這都半個小時了,你到底行不行啊?”

他的眼前一會兒是黑暗的星空,一會兒是蔚藍的行星,一會兒又是炙熱的太陽,轉得他眼都花了。

歐展鵬壓根兒不理他,瞅准機會猛推操縱桿,兩隻機械臂果斷抓向穿梭機……可惜,終究還是棋差一招,沒能捕獲穿梭機。

他立刻操縱救援艇後退,避免艇機相撞的同時,做好再次抓捕的準備:“少廢話,甭跟我扯沒用的!”

凌霄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兒:“行,今兒小爺我奉陪到底!”

歐展鵬緊緊盯住穿梭機,正準備再次發起衝擊,忽然覺得哪裏不對,視線一轉,詫異地看到太陽上頭多了一個巨大的黑斑。

不是黑子那種斑,而是一個純黑色的圓形黑斑,就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用黑色顏料在太陽表面塗了個圓;又像沒人知道是否存在的至高神,在太陽上頭開了一個通透的窟窿。

歐展鵬長這麼大,第一次懷疑自己的眼睛:“凌霄,快看太陽!”

凌霄臉都黑了:“看什麼太陽,我這兒正轉着呢!”

歐展鵬立馬急了:“演練停止,你給我看太陽!”

發現歐展鵬語氣不對,凌霄馬上啟動引擎,穿梭機尾部噴出兩道明亮的焰流,立刻穩住姿態。

可等他找到角度,黑斑已經消失不見,不禁一臉的疑惑:“很正常啊,怎麼了?”

歐展鵬腦子有點不夠用了:“剛才我看見太陽黑了一塊,這會又正常了?”

凌霄同情地嘆了口氣:“你這是累出幻覺了吧?要不今天先到這兒?”

“怎麼可能!”不服輸的歐展鵬把記錄儀中的數據調出來,找到相應的時間點,皺緊的眉頭立刻舒緩。

他立刻截圖發給凌霄:“你看,這是我的幻覺么?”

“不會吧?這什麼情況?”凌霄一腦袋漿糊。

圖上的黑斑雖小,卻比金星凌日大得多;月球倒是夠大,但根本不在這個方向,所以,絕不會是任何已知天體擋住太陽,可它卻實實在在地出現在影像數據里。

歐展鵬依舊盯着太陽:“我也納悶呢……”

話剛說一半兒,之前出現黑斑的方向,突然綻開一道耀眼的光芒,哪怕在陽光的照耀之下,依舊是那樣的顯眼。

歐展鵬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先是黑斑再是閃光,這是鬧哪樣啊?

正擱這兒一頭霧水,無線電里忽然傳出刺耳的警報,回頭一看,停靠在基地上的三艘戰艦緊急起航,剛脫離泊位,艦尾已然噴出青藍色的尾焰,迅速遠離基地。

歐展鵬目瞪口呆,整個人都不好了,二話不說調頭就往回走。

戰艦出航必須遵循固定程序,從而保證基地和戰艦的安全,緊急出航就是無視安全規定,以最快速度脫離基地。

三艘戰艦同時脫離,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可剛調過頭來,無線電里就傳來基地的聲音:“所有單位注意,這不是演習,這不是演習!所有非戰鬥單位立刻以最快速度離站疏散,立刻以最快速度離站疏散,飛的越遠越好!”

歐展鵬彷彿被一記老拳砸在臉上,頭髮昏眼發花,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怎麼突然就疏散了呢?

無線電里傳來凌霄氣急敗壞的聲音:“歐肥,到底出什麼事了?”

歐展鵬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問我,我特么問誰去!”

說話間,大批救生艇飛離空間站。

救援艇和穿梭機都不屬於作戰單位,歐展鵬牙一咬心一橫:“走!”操縱桿一扭,救援艇調轉一百八十度,全速遠離空間站。

穿梭機立即跟上,凌霄沉默片刻,最終還是沒能忍住:“歐肥,我心裏怎麼這麼慌呢?”

歐展鵬也好不到哪兒去:“別想那麼多,執行命令……嗯?”

說話間,太陽忽然缺了一半兒,弧形的邊緣異常整齊。

一道閃電劈開腦海,他立刻意識到那是有什麼東西擋住了太陽!

“小心,前面有東西!”歐展鵬大叫一聲,不等凌霄回話,迅速切換通訊頻率:“救援023呼叫基地,前方發現異常,有什麼東西擋住了太陽!”

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但那個東西唯一的特點就是特別黑。

宇宙深空還有星辰點綴,可那裏什麼都沒有,目光落在上面,有一種身處懸崖,俯身凝視深淵的凝滯感。

無線電中立刻傳出一個焦急的聲音:“閃……嘶……擋……嘶嘶……”

通訊突然遭遇極強的干擾,幾乎是一瞬間,就與基地中斷聯繫。

沒等歐展鵬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一艘破爛斑駁的巨型飛船突然憑空鑽了出來,徑直衝着救援艇和穿梭機撞過來。

凌霄反應迅速,輕盈的穿梭機一個漂亮的轉折躲到一邊。

歐展鵬也不慢,一把將操縱桿壓到了底,笨重的救援艇猛然側轉,可避開了正面,卻沒能躲過後面,艇尾在巨艦上颳了一下,右推進器當場失效,救援艇打着轉飄向一邊,與巨艦擦身而過。

歐展鵬一陣手忙腳亂,好不容易穩住救援艇,正好看到巨艦的尾巴脫離蟲洞。

沒錯,就是蟲洞,以人類現今的技術水平遠遠無法企及的超級科技!

和巨艦比起來,救援艇就像西瓜身邊擱了一粒黃豆,完全沒有任何存在感。

他的心臟劇烈跳動,腦中一片混沌。

可巨艦並沒有忽略救援艇,歐展鵬忽然聽到一聲輕響,救援艇已經被巨艦打了個對穿,自動控制系統立刻激活熔斷機制,瞬間彈出駕駛艙,最大限度保證駕乘人員的安全。

駕駛艙旋轉着飛了出去,救援艇在歐展鵬身後爆成一團耀眼的火光,紛飛的碎片噼里啪啦地砸在駕駛艙上,好似一輪急雨。

那一聲聲彷彿砸在歐展鵬心頭,震得他心驚肉跳,坐立不安。

只要有一枚碎片穿透駕駛艙,他這條小命今天就交待在這兒了。

爆炸來的快去的也快,轉眼的工夫,救援艇已然消失不見。

歐展鵬人是安全了,一顆心卻如墜冰窖,他整個人趴在舷窗上,面罩緊貼玻璃,瞪大眼睛尋找己方戰艦的蹤跡。

他的心底只有一個聲音:別出來,千萬別出來——

然而事與願違,遠處陡然綻放一道閃光,偌大的空間基地突然炸開,半邊粉身碎骨,另外半邊殘破不堪,數不清的碎片飛散。

歐展鵬直勾勾地看着這一幕,腦海一片空白。

己方的三艘戰艦立即反擊,數以百計的炮彈導彈劈頭蓋臉兜向敵艦。

巨艦不閃不避穩如泰山,一炮轟爆五洲號,又一炮轟碎了海疆號,最後一艘戰艦緊急規避,依舊被敵艦一炮轟碎側舷。

僅僅片刻之間,積攢了整整半個世紀的家底所剩無幾,歐展鵬彷彿看到巨艦君臨地球,藍星在外星戰艦的炮口下瑟瑟發抖的景象。

一股寒意瞬間貫穿全身。

宇宙中或許有愛好和平的星際文明,但眼前這艘巨艦顯然和善良搭不上邊。

就在歐展鵬即將陷入最深的絕望中時,遠在太陽系邊緣的一顆無名小行星微微一閃,剛剛還不可一世的外星巨艦如遭雷擊,無聲無息地攔腰斷成兩截。沒有聲音也沒有火光,就好像它原本就是兩段一樣。

敵艦的前半載翻滾着下墜,後半截向上拋飛,許多雜物從斷口處噴湧出來,散落在距離地面三萬七千多公里的軌道上。

歐展鵬徹底懵掉,敵艦剛剛還大殺四方不可一世,怎麼一轉眼的工夫就完蛋了?

若不是兩截戰艦依舊在軌道上翻滾,若不是己方殘破的基地和戰艦依舊在軌道上飄浮,他絕對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最讓他糟心的是敵艦毀就毀吧,偏偏晚了那麼三五分鐘,只要再提前那麼一點點,己方的艦隊就能倖存下來。

可惜,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

歐展鵬正擱這兒唉聲嘆氣,突然咚地一聲悶響,駕駛艙立刻偏向一邊。他本能地屏住呼吸,又聽到幾聲或輕或重的響聲。

不好,是碎片雨!

歐展鵬瞳孔暴縮,卻只能縮在小小的駕駛艙里,埋頭低首聽天由命。

上到路過地球的小行星,下到衛星掉落的螺絲帽,軌道上到處都是危險,隨便什麼東西,都是在超過第一宇宙速度的狀態下高速飛行。

同向飛行問題不大,可來自其他方向的雜物就像迎面飛來的炮彈子彈,哪怕只是最輕微的碰撞,都能讓脆弱的駕駛艙萬劫不復。

他已經預見到自己悲慘的下場,心裏抱着最後的僥倖虔誠祈禱,然而就在下一秒,啪地一聲脆響,舷窗和面罩同時炸裂。

歐展鵬額頭劇痛,航天服里的空氣挾帶鮮血,從面罩上的破洞裏流失出去,轉瞬消失不見。

隨即畫面定格,這一幕成為他眼中最後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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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血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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