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芳香魔與屎

【七】芳香魔與屎

“哐當。”

牢門關死,發出一聲沉悶的響。

陳冕踉踉蹌蹌坐在看守所的水泥地面上,眼神仍舊有些發直,像是不小心丟了魂兒。

在他手上,綴着一對體積大得誇張,刻有密集術式符文陣路的巨型枷銬。

狹窄的房間則被柵欄隔開,裏面什麼都沒有,空蕩蕩的一片,只有牆上橫着一條欄杆——那是為了應付一些不聽話的‘新人’用的。

“老實點,別給自己找麻煩。”

老楊一手電棍一手端着杯咖啡,目光警惕的看向牢房裏一副失魂模樣的陳冕,語氣嚴厲:

“不然小心我電你。”

照例威脅一遍之後,老楊這才在看守所房門口的辦公桌前坐下,隨手翻起今天的晨報。

只是他看似放鬆,實則時刻將注意力集中在剛才的那間號房,提防陳冕有什麼小動作。

這老驢子年紀不大、長相還怪周正的,沒想到嘴皮子居然這麼厲害,他和路姐兩個人差那麼一點就被這傢伙唬住了。

還特么的良民?

幸虧現場還有就職生涯超過五十年的資深職業魅魔治安官薇薇安小姐在場,察覺這小子有問題當場逮捕。

剛才在拘捕體檢中,局裏更是從這貨身上查出來足足六十多道隱於皮膚下方,甚至深入骨髓與臟器的詭異秘紋術式。

他見過最瘋的詭異信徒全身也才五道!

接到體檢結果的時候,老楊只覺自己的頭皮都是麻的。那感覺,就像是在不知情的狀況下,特別偶然且幸運的徒步穿越了一百公里高危雷場。

而且毫髮無損,順手還撿了一包薯片。

在得知這一消息之後,調查局總部更是立刻將‘開顱手露西’的通緝指令從C級調高到了A級。

雖然現在暫時還不清楚他的身份,但至少說明他與‘開顱手露西’的案子高度相關,出現在他家門口的符號也不是憑空而來。

只是,中間究竟出了什麼變故,‘開顱手露西’又為什麼會和這傢伙鬧翻,則還需要進一步調查、搜集證據。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老驢子身上的術式大概率並不具有威脅性複合效果,更多的偏向於‘獻祭’、‘供奉’等用途,基本沒有直接危險性。

否則陳冕根本不會被關在他們這間小小的街道治安署分所,而是會被一路加急押進位於阿爾伯克的調查局總部監獄,先封印他個一兩百年再說。

不過,儘管如此,老楊看向陳冕的目光里仍滿是杜微慎防、如履薄冰之色。

像是警惕隨時有可能炸掉的煤氣罐。

“他媽的,這老驢子。”

口中低聲嘟噥着,老楊心中打定主意,只要這傢伙不鬧出什麼大動靜,一會兒盡量少跟他搭話。

在檔案里可記錄過,有些詭異信徒是能通過簡單接觸改變個人意志的。

小心為上。

......

至於陳冕自己,現在則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雙眼放空,大腦空洞。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麼?

他們剛才強製做的那套體檢會不會已經查出什麼東西了?我要不要現在就招供?

不行。

俗話說得好,抗拒從嚴回家過年,坦白從寬牢底坐穿。

更何況,現在他身上藏着的還是一個起死回生的大秘密,順帶還裹着一根可以用來抱富婆大白腿的金手指。

招供,肯定是不能招的。

“哼——”

有了最基礎的思路之後,

陳冕的心緒也逐漸沉澱下來,大腦開始運轉,想法也一條接着一條從腦袋裏冒出來。

如果不招供的話,按現在這麼拖延下去,我得在看守所里呆多久?

要想辦法越獄嗎?

有沒有一種可能,這些條子都在等我越獄,然後正好暗中跟蹤,等我把詭異信徒大本營找出來就一波豬突猛進,放長線釣那條大魚?

可我上哪找大魚?

不行,越獄肯定是沒出路的。

“哼——哼哼嗯——!”

而且思路也有問題。

現在雖然我人在監獄,但是最要緊的還是臨時抱佛腳,抓緊時間提升一點實力,並且收集線索想辦法為自己脫罪。

目前唯一可知的提升實力的方法,自然是去那片神秘空間抱大腿。

而脫罪的方法,則是儘可能跟那什麼‘開顱手露西’撇清干係,證明身上的什麼邪惡術式跟我完全無關,絕不能承認和她是同夥。

只是,我這種特殊情況......

該怎麼證明‘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陳冕眉頭漸漸緊皺。

“哼...哼哼哼哼哼啊啊啊!!”

正想到深處,剛剛理順的思路忽然被隔壁房間一陣陣激烈的臭哼聲打斷。

本就無故遭難的陳冕心情正煩躁,腦袋裏想的東西冷不丁斷掉,頓時氣得直摔枷銬,猛地從地上站起來:

“我忍你很久了,有完沒完!”

“有痔瘡啊?!”

轉過頭,與對面隔着一層單薄的柵欄。

四目相對。

被關在陳冕斜對面套間的,是個看上去約莫十二三歲,身材纖瘦,五官精緻如玉,一頭粉粉短毛的半大孩子,腦袋兩側長着兩根彎彎的小角。

確認過眼神,是神父見獵心喜的人。

此時就見他正脫了褲子,側對着這邊。

地上放着個飯盆,他蹲在號房角落裏,脖子都憋紅了。

看上去似乎確實很艱難。

而在他面前,卻還擺着另一個飯盆,裏面放着幾顆黑乎乎的咖啡果。

那小不點正一手大把抓着咖啡果往嘴裏塞,一手抓着紙擋住關鍵部位,腮幫子塞得鼓鼓囊囊的,一邊進一邊出。

聽到聲音,對方明顯也是怔了一下,愣愣的轉過頭看他,有些不知所措。

“......”

微妙的沉默在空氣中瀰漫開。

就這樣僵持了良久,才見對方撓撓臉頰,腳趾頭恨不得在水泥地面上摳出凡爾賽宮,語氣明顯帶着些尷尬,下意識的承認:

“......嗯。”

他的後方通道出入情況確實不太順暢。

陳冕在原地僵硬的站定幾秒,又重新坐了回去。

扭過頭。

假裝這裏無事發生。

不遠處的老楊坐在桌前,庫庫庫的笑。

注意到兩人都轉頭看他,又轉而板正臉色,若無其事的看着報紙。

他們是受過訓練的專業人員。

一般不會笑。

等又過了一會兒,那小不點才終於解決完個人衛生問題,轉身到他看不到的角落提褲子,捏着鼻子把屎盆子往外推了推,又用力敲敲柵欄,大聲招呼:

“喂,今天的完事了!”

“你小點聲!”

聽見他的招呼聲,一個看上去約莫三四十歲的中年文員從辦公區小跑過來,壓低聲音提醒。

只是才剛一進來,就見到平常空無一人的深潛收容監區今天多了兩個陌生人,那中年男人不由一愣,而後才勉強笑着跟老楊搭了幾句話,老楊則只是不咸不淡的答應。

那男人打完招呼,又順着柵欄往那個小不點的房間裏塞了把錢,這才快步逃似的把這小正太的屎盆子端走了。

這是本地糞霸?

陳冕下意識的抽了抽鼻子,空氣里卻散發著淡淡的香味。

他不由有些本能的犯噁心,轉頭看向那個正揉屁股的大男孩,顯然他的後方通道還在火辣辣的疼。

“看什麼,沒見過芳香魔?”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又因為剛剛的那段尷尬經歷,隔壁長了痔瘡的小正太換了個角落站着,語氣不善的懟了一句,調子拽拽的。

如果不是因為見過他的便秘現場的話,陳冕心中應該能勾勒出一個比較完整的酷酷粉毛小正太形象。

至於現在......

長痔瘡的酷酷小正太?

“芳香魔?”

陳冕聞言也有點迷惑,魔鬼種類那麼多,跟上輩子的各種名牌差別不大,了解的能講得頭頭是道,不了解連聽都沒聽過。

“芳香魔你都沒聽過?”

那粉毛小正太像是被人否定了人生價值,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陳冕,像是看見了從不知道哪個土坷垃里冒出來的野人:

“那芳香咖啡總聽說過吧?”

“沒。”

“芳香粉呢?芳香粉你做飯的時候總得用啊,你不會連飯都不會做吧?”

“誰,誰說不會做!”

陳冕被他說得老臉一紅。

在原主的記憶中,因為在校期間基本沒拿過什麼獎學金,大部分時候都是吃免費的各種口味營養膏過活,做飯雖說做過,但在日常生活中,倒也算得上新鮮事。

不過,經對方這麼一提,他也終於想起‘芳香魔’這個稍微有些耳熟的族類。

“等等,你是那個‘魔核咖啡’的芳香魔?”

“你這不是知道么!”

粉毛小不點見自己的引導終於到位了,哼的一聲把額前劉海往旁邊一甩,又變成那副拽拽的模樣,坐等對方投來羨慕嫉妒的目光。

但是陳冕看向隔壁這位小正太的目光,卻不自覺變得十分複雜。

與前世地球上的‘貓屎咖啡’原因類似,芳香魔因為其體內具有特殊的天生源能迴路器官,全身都散發著具有不同特性的香味。

而經過他們腸胃特殊發酵處理排出的咖啡果核,同樣會帶有十分特殊的味道,由此備受人類推崇。

所以,他們拉的屎很值錢。

但是因為芳香魔本身數量稀少、生產不易,再加上製造流程的特殊性,所以魔核咖啡在全俄彌勾咖啡界都算得上數一數二的奢侈品。

在發現這一特性之後,味覺不太靈敏的芳香魔們居然還開發了許許多多的芳香系列奢侈品,大部分通過腸道加工,專供人類享受。

當然,他們自己是從來不用的。

非常魔鬼。

而剛剛陳冕目睹的,大概就是一場較為私人化的芳香產品交易了。

只不過,交易的是較為原始的‘原材料’。

“怎麼?你也想買?”

“記得自備食材,不然也可以把錢給我,我順路買了。”

小正太明顯是經常做這門生意,臉上雖然依舊是那副拽拽酷酷的冷淡模樣,介紹起自家屎來卻是熟門熟路:

“最多看在一起蹲過號的份上,我的加工費算你便宜點,給你打個七折。”

“我就不用了。”

陳冕擺擺手,轉頭看了眼門口的老楊,又回過頭隨口搭話:“你怎麼進來的?魔鬼不是有專門法庭,不需要經過人類法庭審判么?”

由於魔鬼歷史上對國家的貢獻,所有魔鬼都在俄彌勾協議共和國境內享有多種特權。

教育、經濟、法律、議會、就醫、餐飲等各方面都有着相對人類而言‘與眾不同’的權力,並且合理合法。

不但如此,由於長期把控社會話語權,他們在很多行當都充當著輿論風向標的角色,一句話就可以讓魔鬼拉的屎都變成奢侈品——芳香魔本身就是最出名的例子。

這也是許多人類想要嫁娶魔鬼,組建混血家庭的根本原因。

聽到陳冕的疑問,小正太不知怎麼臉色頓時一黑,語帶煩躁道:

“你管得着么?”

而後把頭別過去,不再理他。

活脫脫一副叛逆期青少年作態,有用才勉強施捨兩句,沒用就踢開。

沒什麼禮貌,也自我得很。

當然,也有可能是自尊心作祟,不想在陳冕這個當面戳破他隱疾的人面前晃悠。

那欠揍的模樣,把陳冕氣得直嘬牙花子。

不過畢竟隔着一層柵欄,無可奈何。

“這臭小子。”

想了想,陳冕也不閑着,隔着那層柵欄喊了聲:“老楊!我也想拉屎。”

小綠毛原本還正庫庫庫的偷笑,一個沒注意,下意識的回嘴道:“我他媽叫勞恩·楊,不是老楊!”

“......”

等到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跟這傢伙搭上了話。

沉默幾秒,發現自己並沒有受到什麼特殊影響,他這才斂了表情,裝作無事道:

“有屎拉褲里!”

隔壁的小正太聞言撲哧笑出聲,嘀咕道:“一個純血人類,名字倒是魔里魔氣的?還‘勞恩·楊’。”

小正太年紀不大,說話卻辛辣得很。

明顯是在報復這貨笑他長痔瘡。

老楊斜晲他:“一會兒你有屎也拉褲里,試試那條褲子能不能賣出去。”

小正太頓時急了。

老楊則悠悠然又看起報紙。

憑着監所里僅有的這點權力做到了似乎很厲害的事情,這個年輕的小綠毛內心十分愉悅。

眼見他脾氣好像很差,陳冕也沒繼續搭話,省得一會兒惹急了人家真用電棍捅他皮燕子。

既然現在沒辦法從周圍獲取信息,那也只能從深海空間那裏想想辦法,抱一抱伊奈小姐的富婆大白腿了。

這麼想着,陳冕稍微調整了一下心態,這才靠着牆壁,緩緩閉上雙眼。

伴着精神沉落,周遭色調逐漸深沉。

霧氣席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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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怎麼都是外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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