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7回 無畏（三）
眾人面面相覷，忽然間啞然失笑。想起李思隱現在還在李芊兒手中，又悲從中來。
李清影道：“秋島主，玉兒她們尋到此處我完全可以理解。你如何尋到此處？”秋如蘭冷笑一聲道：“她自詡和塗大漠學了幾天毒功便可將我玩弄於鼓掌之中。卻不知我瑤光島也不是好惹的。我用龜息之法從她手下逃走之後一直就在附近。前幾天看她準備馬車便知道她想渾水摸魚。便在馬車上留下了一些東西。”
竹櫻道：“是毒嗎？”李清影道：“肯定不是。李芊兒就算只學了皮毛，對於毒也是十分敏感，一點點就能立刻察覺。”
秋如蘭道：“不是毒，而是一種熏香。我曾見天竺人用過，便留下了。李芊兒就算察覺，也只會覺得是租馬車的車行服務到家而已。更何況京城的很多車行已經這麼做了。”
竹櫻道：“就算有熏香，馬兒跑起來味道都淡了，怎麼追的上？若真的牽條狗，李芊兒馬上就會發覺的。”秋如蘭道：“狗鼻子確實靈敏，但自然界有很多動物和狗一樣靈敏。別忘了我們可是和五毒為伍。”
竹櫻道：“蛇、蟾蜍都冬眠了，就算有什麼法子叫醒來，很快也會凍死。”秋如蘭道：“我用的是蜈蚣。”李清影道：“北方的蚊蟲鼠蟻很少，尤其是這麼寒冷的天氣，能找到蜈蚣也是不容易。”秋如蘭道：“確實不容易，好幾次差點就跟丟了。尤其是你們進入密道之後。不過李芊兒自作孽，這才被我招到。”
公孫玉微微一愣，道：“自作孽是什麼意思？”秋如蘭道：“你做好心理準備。我可要說了。”公孫玉眉頭微微一皺，道：“你說。”
秋如蘭道：“我進去的時候李芊兒衣不蔽體，他光着屁股。不過我可以證明他被緊緊地綁着。所以……”公孫玉道：“這個我早就知道了。”
這次輪到李清影吃驚了，道：“你怎麼知道？”公孫玉白他一眼道：“身上的味兒還沒散。而且還有……那種葯的氣味。”公孫玉作為天下第一名醫，這個東西沒有人比她更懂。
李清影面露難色，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公孫玉忽然笑道：“好朋友，我夫君都被你看光了，要不你也嫁過來吧。”秋如蘭也笑道：“你容不得李芊兒，能容得下我？”公孫玉道：“若是以往，我肯定容不下。不過沒辦法，誰讓你看光了呢？”秋如蘭道：“李芊兒可不只是看光了，要不把她也收了？”
公孫玉道：“只要她願意，我不反對。不過進得門來總得聽我的。”秋如蘭哈哈笑道：“這點我可做不到。我會拚命爭寵。”二女哈哈大笑。
這時李清影才察覺秋如蘭臉上淺淺的傷痕，應是被自己的銅環打的。
竹櫻看公孫玉愁眉略微舒展，懸着的心也逐漸放下，道：“接下來我們怎麼辦？李芊兒會去哪兒？”
李清影道：“京城！李芊兒下一步一定是去京城。”竹櫻道：“為什麼？”李清影道：“因為她知道我一定會去京城。而且李昶現在也在京城。”竹櫻道：“他不在潞州嗎？”李清影道：“皇帝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很多人都在蠢蠢欲動。而我們一直忽略了一個人。”
公孫玉又恢復了以往的冷靜，緩緩說道：“相王李旦。”葉乘風道：“相王性子軟弱，和皇上如出一轍。”李清影道：“話雖如此。但別忘了相王有個出類拔萃的兒子，臨淄王李隆基。”
葉乘風道：“臨淄王在潞州。”說到此處，恍然大悟，
道：“潞州與長安只有一河之隔。”李清影道：“他以韋溫的名義佔了塗大漠的宅子至少兩年了都沒人察覺。”公孫玉道：“所以京城到處是他的眼線。”
李清影點點頭，道：“所以箱子投毒案？”公孫玉道：“你說是他指示的？”李清影道：“沒錯。他已經買通了李仙鳬，從司嘉晨那裏拿來毒藥，讓李仙鳬打開箱子撒上去。”葉乘風道：“這麼說來，李芊兒和李隆基是一夥的？”
李清影道：“有可能。不過我覺得不是。我們再往前想想，當年傳出流言的是胡五，我們想當然的認為下那道奇怪聖旨的也是胡五。畢竟他和李裹兒勾結。李裹兒亂下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葉乘風道：“這有什麼問題嗎？”
李清影道：“胡五想的是置我於死地。李裹兒有了胡五，我也就沒有利用價值了。正好成全他，讓他死心塌地的賣命。所以這個流言是讓我死的。”葉乘風道：“那道聖旨，似乎也是想讓王爺死的。”竹櫻拍他胸口一下道：“別胡說八道。”
葉乘風忙道：“王爺，是屬下多嘴多舌。”李清影擺擺手道：“那道聖旨看着確實是找個理由把我弄死。但細細想來卻很奇怪，當時流言四起。我最好的方式是立刻進京，任由皇帝處置。結果忽然來了一個限期六個月的聖旨，這就意味着我在完成聖旨交代的事情之前或六個月之內不能進京。那時我立刻進京是死。沒有完成皇上交代的事情進京也是死。只有一計可行。”
眾人齊聲道：“走為上計。”
李清影道：“沒錯，畢竟那時的我已經是孤身一人，所以那條聖旨就是逼我離開。”竹櫻道：“這麼想來，這條‘寶箱藏毒’的計策也是在逼你走。”李清影道：“沒錯！畢竟這麼大的箱子，皇帝不可能親自打開的，最多毒死幾個小太監。只不過他沒想到玉兒當時在皇宮，立刻察覺了這是什麼毒。”
葉乘風道：“他是不是也想嫁禍太平公主一家。”李清影道：“不可能！知道寶箱秘密的只有幾個人，太平公主是臨時知道的這個消息。沒有時間投毒。只要稍加調查便可明白。等我們回去的時候，太平公主已經被釋放了。”
秋如蘭聳聳肩道：“是啊！你們是都沒事了，現在整個江湖都在說是我瑤光島下的毒，就是要讓皇帝遷怒於你堂堂寧王！”
李清影道：“這也是臨淄王計謀的一環。這等江湖上的事情，皇上一定會派我去剿滅瑤光島。這麼一來左衛、右衛被我帶走，羽林衛皇帝不信任，京城守衛會減少大半。”公孫玉道：“萬騎。這是最精銳的皇家衛隊。但從李仙鳬來看，他已經掌握了這支精銳。”
秋如蘭跳起來到：“你真的要進攻瑤光島？”李清影道：“我肯定不會。但聖旨一下，我也沒有辦法。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把藝韻也讓給你。”秋如蘭道：“我島上還有幾百號人呢！”隨即又道：“聖旨也不一定會下。”
竹櫻撇撇嘴道：“我勸你最好聽他的。說不定聖旨已經下了，只不過傳旨的天使還在路上。”秋如蘭尖叫道：“誰敢上瑤光島，我就毒死他！”李清影嘆口氣道：“但願皇上不要下旨。”
一行人起身，走到門前，公孫玉道：“好朋友，我勸你還是立刻返回瑤光島，遣散眾人，你若需要錢，我可以提供，他日東山再起，必來捧場。”
秋如蘭剛聽到此消息，自是怒不可遏，甚至有全島玉碎的想法。但她做了島主，自然考慮的是瑤光島的發揚光大，豈能意氣用事？皇帝沒有下旨那自然最好，若皇帝真的下旨，就算李清影拒絕也會有別的將軍前往。反而李清影去了，還有迴旋的餘地。
秋如蘭道：“看來山東註定不是我的，我還沒接手，自己的老巢也要丟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我先保住本門弟子再說。”然後拱手道：“好朋友，一定要幫我宰了李芊兒那個賤人，在此多謝了。”
公孫玉道：“不止為你，主要為我。”秋如蘭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眾人道：“後會有期！”
與秋如蘭分別之後，一行人南下，眾人告訴李清影刀九已經在王府養傷，身上的傷並不嚴重。不過面目全非，心情很糟。
渡過黃河，李清影說起被阻於此兩天兩夜。竹櫻揶揄道：“幸虧你輕功好，不然可就見不到姐姐了。”李清影道：“那時我在想，如果是胡煌會如何？他一定會拋下一切跟隨唐嫵去的。不像我一定要等到第二天向皇帝稟告后。”
公孫玉抓起他的手道：“每個人都不一樣，你這樣我覺得就很好。那樣的愛太重，我擔心我承受不住。”
這時，一個太監快步走到面前道：“前面可是寧王殿下。”李清影道：“正是！”太監道：“皇上有旨。”眾人相視一眼，拜倒在地道：“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監打開聖旨道：“上諭：瑤光島意圖謀反弒君，罪不容誅！封寧王李清影為河南道行軍大總管、左衛大將軍兼右衛大將軍，剿滅瑤光島，河南道、州、府衙門一切均可調度，欽此。”眾人道：“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清影接過聖旨起身。太監道：“皇上也知王爺家事繁雜，但請王爺以國事為重。”李清影道：“是！”讓葉乘風去接待太監。
李清影拿着聖旨道：“陳大慈與吐蕃為戰，也只帶了一軍，不過兩萬。我剿滅一個小小的瑤光島，竟然帶了兩軍。”公孫玉道：“是啊！武皇讓你剿滅陰陽教，沒有派一兵一卒，如今讓你剿滅遠不如陰陽教的瑤光島，給了三萬大軍。”
竹櫻道：“可能皇帝以為出海作戰，有些困難。”李清影道：“再困難也只有幾百人，而且瑤光島距離大陸並不遙遠。就算用萬艘小船開過去，也能踏平瑤光島。”
公孫玉秀眉緊蹙道：“現在的問題是。如果這個期間朝中發生政變，你這三萬大軍可了不得。足以改變整個朝廷。”李清影道：“就像流言一眼，自己奪了位子做皇帝嗎？”公孫玉道：“說不定呢，到時候我可就是皇後娘娘了。”
李清影道：“曹操可以包容張綉，我無法包容李芊兒。這就是我和帝王的度別。”當年宛城事變，張綉殺了曹操的長子曹昂，侄子曹安民和大將典韋。再次征討宛城時，張綉開城投降，曹操坦然接受。張綉也成為曹操麾下的一名驍將。
一行人南到洛陽，左右衛大軍已經整裝待發。這是李清影第一次率領大軍作戰，畢竟上一次是陳大慈為主，只是看在他是武則天面前的紅人，和自己商議一些軍中大事。
葉乘風興奮異常，李清影本想讓他去京城告知此處的事情，但想起茫崖一戰中葉乘風似乎對於行軍打仗十分擅長，便先將他留下，讓竹櫻告知京城之人先按兵不動。不過葉乘風體諒愛妻，還是連夜去了長安一趟，然後又返回洛陽。
李清影想着瑤光島不過是個小島，自己屬下有三萬人，除了島上的蛇蟲鼠蟻不好對付，基本是泰山壓頂碾壓之勢，也不需要什麼策略。而且自己大軍開進時，秋如蘭早就帶着人離開了，到時隨便收繳一些東西班師也就是了，什麼也沒放在心上。
葉乘風卻道：“王爺！此戰雖小，卻不可小覷。自當年王孝傑大將軍平定西域以來，西北邊關多年無戰事，這當兵的，誰還不想建功立業，光宗耀祖。這瑤光島只有百餘人，但朝中大臣並不知曉，以為和當年陰陽教一樣，這才派下三萬大軍。若最後只是平定了個小島，斬首十餘，皇上是滿意了，但將軍們可就難滿意了。朝中大臣擔心自己被皇上責怪虛報軍情。反而會給王爺安一個作戰不利之罪。”
李清影微微點頭，道：“那這這仗應該怎麼打？”葉乘風道：“怎麼打不重要，重要的是架勢。瑤光島雖然只有上百人，但也要做出數千人的樣子。因為孤懸海外，所以消息閉塞，誤傳上萬人。”李清影笑道：“瑤光島就是個小島，數千人可能站都站不下。”
葉乘風道：“其次，要督辦當地州府建造船隻，至少要上千人可以上島。”李清影道：“這樣的話大船也得幾十艘。”葉乘風道：“沒錯。還要準備硝石硫磺，島上蛇蟲鼠蟻眾多，要先放一輪火箭，燒個七七八八，然後再派人登島。最後島上大部分人被燒死，只有少量斬獲。部分士卒沖的猛了，被尚未完全死掉的毒蛇咬死。王爺親率大軍，將瑤光島夷為平地，永絕後患。”
李清影道：“原來是這樣，原來很多將軍的功勞是這麼來的。”葉乘風道：“小的功勞是這麼來的，大的功勞可就是真刀真槍的打出來的。像當年太宗皇帝做秦王時，滅王世充、竇建德，那都是實打實的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