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5回 無息（四）
李清影找個人少的地方，跳上屋頂，跟着着右羽林衛奔馳而去。不多時，便來到了定王府外。定王武攸暨和太平公主都拜倒在門前，聽羽林衛中郎將宣旨：“……在府中禁閉，府中所有守衛由右羽林衛接管。待事情查清，在做決斷。”
武攸暨和太平公主面面相覷，不知哪來的飛來橫禍，先接過聖旨，再拜起身。羽林衛中郎將道：“王爺，公主。聖旨難違，請不下為難小將了。”二人讓出一個身位，讓羽林衛進入。羽林衛沖入府中，接管定王府。
二人轉身進入，羽林衛緊緊跟隨其後。
李清影從旁邊的牆上躍下，詢問一邊的老丈，道：“老丈，這公主十分受皇上的喜愛，今日這是怎麼了？”那老丈冷笑道：“喜愛？沒聽過伴君如伴虎嗎？皇上一個不開心，再喜愛有什麼用，還不是得乖乖等死。”
李清影聽他說話不似個普通百姓，道：“這如何說起？”老丈道：“聖旨不說了嗎？說太平公主毒害皇上。這怎麼可能？她害了皇上有什麼好處？她做皇帝嗎？皇上可還有兩個親兒子呢！”
李清影眉頭微微一皺，公孫玉剛剛去查對皇帝投毒，這第一天就有了成果，未免也太快了。而且正如老丈所言，太平公主這個時候投毒對她又有什麼好處呢？難不成是李裹兒的構陷？
略加思索察覺也不太可能。李裹兒昨晚受了驚嚇，現在都驚魂未定，發現皇帝中毒是昨天的事兒，這麼短的時間一來不可能察覺自己，二來就算察覺了，他們連夜商議對策，也不可能這麼快的落實。畢竟毒害皇帝這麼大的罪名，要做的顯而易見，不是那麼容易的。
更何況李裹兒昨夜還在和胡五做些其他的事情。
那老丈看他沉思道：“嗯，這才是年輕人該有的樣子嗎？要多思考，別最後還不如我個糟老頭子了。”李清影道：“是！多謝老丈。”
這時門前羽林衛開始驅散圍觀之人，李清影趁機走開，在附近的飯鋪簡單吃了些東西。
天色很快暗下來，李清影悄悄摸到定王府附近。如今他輕功決定，落地無聲，皇宮內苑也可出入自如，何況是定王府。
李重俊造反前後，此處來已經來了無數次，早已輕車熟路，雖然有羽林衛層層把手，對他而言則是如入無人之境。
很快他找到了關押定王和公主的場所，門前十餘個守衛往返巡邏，十分嚴密。
李清影微微一笑，此處正是當年他和太平公主議事之所，旁邊有個不起眼的小門。他從旁邊黑暗處躍下，對着一個牆面先敲三聲，再敲三聲，一個門緩緩從中打開。李清影側着身子鑽進去。卻見太平公主正看着此處，顯然，她料到李清影一定會來此處。
李清影低聲道：“姨，發生什麼事情了？”太平公主道：“還不是你害的！”李清影一愣道：“怎麼回事？”
太平公主道：“皇上昨天派李仙鳬去你府上把那些東西都拉回來了。皇上剛剛命人打開，周圍的太監全都暈了過去。馮太醫診斷是中了劇毒。”
李清影道：“是馮太醫說的中毒？”太平公主道：“是啊！除了太醫，誰能判斷此事是中毒？這筆寶藏是你借我之口送入皇宮的，皇帝不處罰我處罰誰？好在皇帝還沒有徹底糊塗，不然你今天見到的就是定王府的滿府屍體了。”
李清影道：“此事是我考慮不妥。但從我回到長安，到將此事告知姨，都是極為保密，怎麼會有人發現並在其中下了毒？”太平公主道：“這毒就在箱子之內。
除你之外，還有誰知道這些箱子的消息？”李清影道：“只有幾個江湖上的好友，是他們把箱子運到洛陽的。”
太平公主道：“這些人中有沒有可能出現了叛徒？”李清影道：“不好說。但他們多年未到長安、洛陽，基本不可能。”太平公主道：“那就剩下三郎和他的屬下了。那個李昶是什麼人？”
李清影略微猶豫，道：“他是當年太宗皇帝戾太子的後人，也算是李氏子孫。”太平公主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難怪看着有些眼熟。”李清影道：“李公子忠於大唐江山，表哥這才將他收入麾下。也不太可能。”
太平公主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兩年沒回來，人心早就變了。”李清影不置可否道：“姨！你先忍耐幾日，我去洛陽查看一番。”太平公主道：“如今也只有如此了。不過此事發生，皇上已經下令將原王府封禁。你想要調查也不容易，要小心些。”李清影道：“這個我理會的。”
李清影從暗門出來，離開定王府。這次來到京城，本來打算是將寶藏給李顯，然後便告辭離開。所以只有公孫玉一同而來。如今無端惹出許多事來，頓覺手頭人手不足。竹櫻等人都在泰山，福祿壽在太湖，眼下確實無人可用。
忽然腦中電光一閃，他與上官婉兒掃除了誤會，也就是說九龍門的人他可以繼續調用。想到此處，腳下一緊，直接來到宮門附近。
晚間時分，黃成換班，李清影跟着混入皇宮，利用輕功來到上官婉兒寢宮。
上官婉兒有了公孫玉，很早就把別的宮女太監打發睡覺了，李清影看到窗戶開了個縫隙，正是給自己準備的，從窗戶摸入。
二人黑暗中坐在桌前，等着李清影。聽他進來，上官婉兒先道：“你送來的箱子有毒，開箱子的太監都死了。”李清影坐定道：“我聽說了，定王和太平公主已經被軟禁。”
上官婉兒道：“那個箱子你們多久沒碰了？”李清影道：“兩年多。是什麼毒？”公孫玉道：“柳葉桃，一種全身上下都是毒的花。南方濕潤的地方較多，北方不多。”
李清影道：“和皇上中的毒一樣嗎？”公孫玉道：“完全不一樣，皇上中的是聲聲慢，是天玄門開發的一種毒藥。中毒之人說話會越來越慢，最後說不出話時，便是死亡之時。柳葉桃分佈很廣，許多醫生、大夫都能拿到這種毒藥。聲聲慢只有天玄門有。”
李清影道：“天玄門？”公孫玉點點頭道：“馮太醫就是季逢春。”李清影驚呼：“馬三？”公孫玉道：“是，只是他多加了兩個點，便成了馮。”
李清影道：“竟然是他！”公孫玉道：“正是！”李清影道：“若不是玉兒你，我們恐怕連是什麼毒都不知道。”公孫玉微微一笑道：“今天皇帝的飲食起居來看，都沒有毒。所以下毒的時間只有皇帝回宮安寢的時候。”
李清影道：“看來真的是皇后！”公孫玉點點頭道：“沒錯！但我們不能告訴皇帝。以現在的情況告訴他，我們最好的結果是既往不咎，變為庶民。”李清影道：“若真是如此，倒也無關緊要。這次我們本來就是和皇上辭行的。只是這麼一來，皇后恐怕會立刻毒殺皇上，這才是最可怕的。”
上官婉兒和公孫玉點點頭。上官婉兒道：“不能把皇后逼到這個地步，不然你我都死無葬身之地。更重要的是剛剛穩定的天下又要大亂。”
上官清影道：“只有讓皇上認識到皇后的危險才行。”上官婉兒苦笑道：“武皇從二聖臨朝到最終登基，我是一步步見證。高宗皇帝雖寵幸武后，但大節十分清楚。而且女人做皇帝亘古未有，這才失了決斷。如今韋皇後有武皇的先例，皇上卻遠遠不如高宗皇帝。這樣走下去，大唐將會出現第二個武皇。”
李清影道：“這是后話，暫且不說。如今只有先將定王和太平公主救出，這樣韋皇后才會有所顧忌。玉兒且留在宮中，不過不必去和昭儀娘娘去見皇后和安樂公主了。只需定期給皇上解毒即可。”
公孫玉道：“既要解賭，還得做的悄無聲息，這個我都知道。只是你要小心。從行動來看，他們似乎非常清楚你到了京城。敵人很有可能會設下重重埋伏。”李清影道：“這個我明白。不過王府之中還是我最熟悉。他們在王府鬧事，也未必能尋得了好。”
上官婉兒道：“九龍門的人都聽你的，葉振風、刀九都在長安，可以一用。”李清影道：“如此甚好！”
費煙霞被李清影傷了咽喉。他本來就是毒煙伴隨着煙袋點穴的功夫。咽喉受傷，一吸煙便會劇咳不止，武功大打折扣。更要命的是，他常年吸煙，立刻停下不吸便渾身難受，難以自持時便偷偷吸一點以解口中之欲。
終於有一次吸了一口煙之後，劇咳之下，竟然咳破了氣管，鮮血倒流，窒息而死。
李清影連夜離開皇宮。來到東瀛館驛，從門外射出一枚金針。公孫玉精通針灸之法，金針已經是她的標誌。葉振風一看就懂。
葉振風在徐州打傷了葉乘風后，火速與仙菊院成親。之後每每上官婉兒安排任務，均已剛剛成婚，嬌妻懷孕等理由搪塞。
他接連拒絕，上官婉兒不但沒有責罰，還送來了許多禮物。剛開始還以為是收買人心，後來終於明白了，這是真正的掩人耳目。但不是掩李清影的，而是掩皇后的。
二人也逐漸形成了默契，要不下一些不着邊際的任務，要不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葉振風就此幾乎在京城呆了兩年。
仙菊院為他生了個女兒，為感謝李清影成全，起名為葉清荃。
李清影之後到了大將軍府。九龍門被皇帝收回后，刀九被封為金吾衛大將軍。不過他這個大將軍不管事，不領兵，上官婉兒有任務就去做。沒任務便在府內隨心所欲。
他從恆山回到長安，上官婉兒不但沒有怪罪，反而好生安慰。這也讓李清影等人心生懷疑，本來想着萬一上官婉兒要給他治罪便拚死將他救出。沒想到最後卻風平浪靜。隨着後來理解了上官婉兒如何對待葉振風，也就逐漸理解他為何如此對待刀九。這才恍然大悟，想清楚上官婉兒一切言行。
李清影在大將軍府門上釘了一枚金針。金針深入一寸，天下有如此指力者，除了李清影恐怕只有少林高僧了。
第二天一早，李清影來到自己王府旁邊的茶館，在樓上尋了個靠窗的位置一面飲茶一面等待。
剛到午時，便看到葉振風緩步來到王府門前。一枚金針激射而出，直接射入葉振風頭頂，卻只穿透了頭髮，針尖碰到頭皮，絲毫沒有傷着。
葉振風只覺得頭上微微一麻，取下金針，順着金針來的方向看來。李清影微微點頭。葉振風大喜，快步上來，走到李清影面前。正要拜倒。李清影擺擺手道：“沒有人知道我到了長安。”葉振風立刻明白，大步上前，在旁邊坐下。
李清影道：“你在這兒接應刀九，然後一同從延興門出發，在長安城外匯合。”葉振風道：“是！”李清影道：“我先去城外等候。”葉振風道：“是！”
李清影把衣服收緊，帶着斗笠，結了茶錢，快步下樓。
正午時分，葉振風和刀九在長安城外尋到李清影，拜倒在地道：“王爺！”二人昨夜已經收到了上官婉兒的指令。二人和解，對他們而言是最好的結局。
李清影讓二人起來，道：“我們去洛陽舊王府，調查寶藏藏毒之事。”二人也知道此事，道：“是！”葉振風道：“王爺有什麼計劃？”李清影道：“你二人與我一起，敵人未必知道。你二人以九龍門的名義，先去王府調查。我在暗中觀察。”
二人齊聲道：“是！”葉振風道：“王爺還有什麼吩咐？”李清影將一張地圖打開，道：“這時洛陽舊王府的地圖，這個星號是當時寶藏存放的地方。從神都返回長安后，此處便已經荒廢，只有一個年逾花甲老人守門。老人又聾又瞎，也做不了什麼，只是為宅子不要斷了人氣。另外他們進了王府，這幾處是比較容易藏人的，他們可能並沒有走，你們要小心。”
二人都是久歷江湖，一點就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