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3回 無痕(五)
宣作冰道:“你們怎麼逃出來的?”李清影笑道:“逃?我們是大搖大擺的走出來的。”公孫玉將當時的情形說了。
宣作冰道:“你們說的是笑風生,我聽得驚心動魄。”李清影道:“其實也沒那麼難。竹櫻妹妹一上來就說‘雌雄雙煞’中另一人就在附近,讓其中有些頭腦的人心生怯意。我們連殺了五六個人,不是離奇詭異而死就是殘忍無比而亡,讓他們心生恐懼。這時早就失了心智。最後這些江湖雜碎圍攻我,無非是為了虛名而已。但‘天下第一’這個名頭豈是隨便一個人便當得起的。比起這個名頭,財寶才是實實在在的東西。所以他們就亂了。”
宣作冰道:“話雖如此,但其中許多事情極為兇險,若有幾個瘋狂之人圍攻,其他人再一擁而上……”李清影道:“我們已經回來了,事實證明,這樣的事情沒有發生。”
竹櫻道:“接下來我們怎麼做?”李清影道:“我和玉兒去襄汾尋找破解密碼的方法。竹櫻妹妹和宣作冰先回泰山,一方面照顧傷者,一方面將東西收拾整理一番。押送上船,送到洛陽。不逾、方模可在此處盯着,做出我們已經大軍壓境,隨時攻破天刺門的樣子。”略微一頓,道:在他們絕對想不到我們會在這個時候忽然離開。”
竹櫻道:“我有一點補充。你確定不上泰山去看看?這裏已經很近了。”李清影微微一笑道:“也好!消失一段時間再說。”公孫玉道:“消失不了。李芊兒得知我們和‘雌雄雙煞’離開,必然知道我們去了泰山。”竹櫻道:“只要我們做出圍攻的架勢,但不出手,便可瞞得了一時。”眾人點點頭。
眾人休息一晚,第二天,李清影、公孫玉、竹櫻、葉乘風和宣作冰乘船過了微山湖,返回泰山。
行了兩天才到了山頂。如意出門相迎。與兩年前相比,如意有些發福,更加的豐滿勻稱,帶着的小男孩,已經蹣跚學步,看到宣作冰,直接撲到懷中。宣作冰抱着孩子,卻不敢做過多興奮的動作,只是滿面堆笑,
公孫玉拉着李清影來到一邊道:“原來師父去世的地方做成了祠堂,用來祭祀。這邊的大房子是宴會廳。袁傘的住處被我鳩佔鵲巢了。鄭鳳熾的地方被妹妹佔了,其他地方也都被別人佔了。”
說話間,他們已經遠離眾人。宣作冰抱着小孩子拋起落下,笑的合不攏嘴。如意在一旁看着,跳着叫好。
李清影應了公孫玉一聲,道:“你們在這裏過得還不錯。”公孫玉道:“還有一部分人在山下,慈恩寺一分為二,前面還是寺廟,請了當地的主持,後面是一個莊園。”
李清影回頭看着宣作冰,這個畫面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公孫玉上前拉着他的手道:“我們很快也會有自己的孩子的。”
李清影點點頭,想說:“隱隱前後沒有了兩個孩子。”卻說不出口。公孫玉緊緊抓着他的手,表示自己明白他所想。
公孫玉道:“待給隱隱和一心師太報了仇,我們就住這裏怎樣?”李清影道:“確實不錯,朝觀日而夜察星,夏映綠而冬觀雪。以後還得有賴‘雌雄雙煞’收留。”
公孫玉笑道:“那我可就不客氣了。每天劈柴、燒水、洗衣、做飯……”說到這裏,想到他洗衣的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山谷之中,聲音激蕩,冬天草木枯萎,更加響徹雲霄。群鳥飛翔,交相輝映。
公孫玉道:“前天為什麼不直接殺了英相錫?”李清影道:“殺了他也沒用。
如果他不死保上官婉兒的話,我會放他一馬。”公孫玉道:“你對這個事情是不是還有懷疑?”李清影道:“現在的證據只有丹心師太的話。”公孫玉道:“你懷疑她撒謊自保?”李清影道:“不是!她現在佛法精深,不打誑語。”
公孫玉道:“就像你信任我一樣?”李清影道:“不一樣。”公孫玉道:“哪裏不一樣?”李清影道:“隱隱我親自看到了屍體,一心師太沒有。”公孫玉道:“所以還有疑點?”李清影道:“淳生怎麼知道一心師太是上官婉兒派人殺死的?他知道的九龍門龍頭是我,不是上官婉兒。”
公孫玉道:“是啊。以她的手段,如果是公然闖入殺死一心師太,那麼整個懸空寺會被殺的乾乾淨淨,很顯然不是這樣。這也就意味着一心師太是被暗殺而死。如果是這樣的話,恆山的其他師太最多告訴他兇手長什麼樣,不可能告訴他兇手是英相錫。”
李清影道:“就算告訴兇手長什麼樣子也未必準確。因為那時一心師太已經被丹心師太帶到了別的地方。其他師太不知道這個掉包計。”
公孫玉道:“這麼想來,一心師太之死充滿了疑點。”李清影道:“丹心師太帶走了一心師太讓英相錫看守。最後英相錫殺了她。這樣的邏輯順理成章,我一直沒有懷疑過。是淳生來求我殺上官婉兒的時候,忽然察覺異常。”
公孫玉道:“你當時沒有問他?”李清影搖搖頭道:“淳生我見過幾次,是一個憨直的和尚,心裏藏不住話。他只是說一力大師在太原亂墳崗死在英相錫手裏,一心師太必然也是如此。”
公孫玉道:“這樣的解釋也說的通。”李清影道:“從他找我到太原案發已經兩年多了,這兩年多他從來沒有找過我。關於這個案子,雖然你我都清楚,但事實上許多人並不知曉。有人至今以為是秦黑冰殺的人。有的以為是陰陽教乾的,有人以為是九龍門乾的,還有人以為是我乾的。他一個直腸子的和尚,怎麼會忽然有了七竅玲瓏心?”
公孫玉道:“所以你懷疑是有人告訴了他。”李清影道:“沒錯,只是這個人是誰我不清楚。”公孫玉道:“丹心師太不可能告訴他的。雖然他是和尚,但也不能上百花島。上官婉兒也不可能告訴他的。陰陽教只關心寶藏,至於是誰殺的一心師太,根本不在考慮之內。而且陳煥也不屑殺一心師太。”
李清影道:“全排除了,所以這個人到底是誰?”公孫玉道:“你想到了?”李清影道:“李芊兒。”公孫玉眼前一亮道:“當時你們在一起,她知道一力大師死的真相!”
李清影道:“我一直有個疑點,王府守衛森嚴,因為有了前車之鑒,我讓慕雲和淳生輪番守衛。他們武功雖然不是江湖頂級,卻也是一流高手。就算是被陳煥這樣的人殺,雖然打不過,但至少能叫出聲來。”公孫玉道:“所以你一直懷疑府中有內奸。”
李清影道:“我懷疑過阿福伯,因為當時他正好不在。我也懷疑過季逢春,但他素來高傲,平日裏只是閉門讀書,除了我誰也不見。甚至我懷疑過花蕊嫉妒主母,但她就算殺了隱隱,也做不了夫人。換一個夫人對她來說,沒什麼區別。而且隱隱對她很好,她又為何要害她?我排除了所有人,最後只能歸咎於他們失職。”
公孫玉道:“明白了。當你想清楚李芊兒是兇手之後,也就想清楚了淳生身上的疑點。”李清影道:“也就發覺一心師太的死可能還有變數。”
公孫玉道:“所以這次你要一併上恆山,調查一心師太的真實死因?”李清影點點頭道:“正是!這個事情也拖得太久了,我不能再拖着了。”公孫玉道:“現在皇帝的聖旨、江湖的傳聞已經夠你煩心的了。”
皇帝的聖旨指的是按照時間奪回寶藏。江湖的傳聞是他不是外孫,而是孫子,是有皇位繼承權的。這種事情雖然捕風捉影,確實撫皇帝的逆鱗,無論真假,都會被趕盡殺絕。
公孫玉道:“但是,無論怎樣,我都會和你在一起。”李清影抱着她,道:“這次誰也分不開了,皇帝也不行。”
二人只在山上呆了一夜,公孫玉安排好事情,便和李清影下山了。到了山下的慈恩莊園,又住了一晚,然後乘馬前往河東潞州。
非只一日,來到黃河渡口,正要等船過河,忽然聽到有人喊道:“前面的是絳侯李清影嗎?”二人回頭一看,卻見一人快步奔來,行動甚為迅捷。
到了近處,二人看的清楚,卻是余絲露。不過與昔日相比,面色黑了不少,身子也壯碩不少,一雙嫩手也變得粗糙,只有閃亮的雙眸依然清亮。身上穿着粗布麻衣,已是一副農婦的模樣。而且從剛剛的身法來看,輕功也差了許多。
這是分別兩年後第一次見面。公孫玉在山東一年多,也未見過她。
余絲露道:“果然是李侯爺和公孫姑娘。”李清影道:“余姑娘,你怎麼在這兒?”余絲露道:“不要叫我余姑娘,叫我方夫人。我和和哥已經在這兒兩年多了。我們用父親留下的銀子買了一片地,男耕女織,日出而做,日落而息,遠離江湖的打打殺殺了。”
李清影道:“祝福你們!沒有被過去的事情牽絆。”余絲露道:“還是要謝謝你們呢。要不是你們開導和哥,他也不會放下身份疑慮,放下仇恨。”李清影道:“這是你們自己放下的,與我無關。杜垣杜五爺呢?”
余絲露道:“我們都嬌生慣養的什麼都不會,只有杜大哥從播種、犁地到除草收割,多虧了他的指點我們才能活的下來。”李清影道:“杜五爺出身貧寒,這些都是生存的常識。”
余絲露道:“你們急着趕路嗎?要不要到家裏吃一頓。秋天剛收的麥子磨得面,勁道的很。”李清影道:“多謝方夫人了。我們還有要事趕路,就不打擾了。”余絲露道:“和哥說的對。我們都是普通人,守住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好了。你們才是干大事的人,我就不強留你們了,你們保重。有時間路過來找我們,我們就在那邊的村子裏,很好找的。”
李清影順着她的手指看去,那裏正飄起裊裊炊煙。方和道:“露妹,你在哪兒?”余絲露應道:“和哥,我過來了!”然後對二人道:“侯爺,公孫姑娘,我得回去了,再會!”說著揮揮手,快步跑開了。二人也對她揮揮手,看着她消失在遠處的村落中。
從白鶴渡渡過黃河,來到河東地界,沿着官道向北,不幾日便來到了大漠鏢局舊處。眼前的一切讓李清影吃了一驚。一年前來到此處時,還是一片狼藉。-房屋破舊,雜草叢生,豺狼、狐狸還不時出沒。
今日這裏又變成了昔日的模樣,煥然一新,富麗堂皇。甚至連門前的小湖都修了一座八角亭,從門口一直延伸到湖中。
門前“大漠鏢局”的招牌已經摘了,換成了“大將軍府”,不知道是哪位大將軍把這裏作為了自己的官邸。
公孫玉道:“我們要進去看看嗎?”李清影搖搖頭道:“不必!我們帶足了乾糧和水,從那邊的通道進去,很快就能找到地下玉宮。”公孫玉道:“也好!我們抓緊時間。”
李清影對於上次的情形還心有餘悸,二人精挑細選了良馬,備了十餘天的乾糧和水,一直走到太原都夠用了,這才進入山谷。
有了快馬,不似那日和李芊兒一般。二人從早上出發,晚間時分就找到了洞口。風吹日晒,那洞口更大了。李清影將把馬也拉進去,來到玉池,二人好好洗漱一番,晚間時分就在小室內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太陽出來后,李清影帶着公孫玉參觀了玉宮,從層層反射的鏡子一直到了大廳,最後呈現出神奇的字樣。公孫玉雖然在途中已經聽李清影說了無數次,此次看到也驚訝的合不攏嘴,嘆為觀止!
李清影將羊皮卷上的文字和牆上的文字結合,一一解釋這個密碼是如何設置的。
公孫玉道:“這個密碼並不複雜,關鍵是找到對應。”李清影道:“一屋子書都有這樣的密碼,顯然在寫的過程中不可能寫兩本。也就是說一定有個密碼本。”公孫玉點點頭,道:“正常來說,確實應該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