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牛頭寨

九.牛頭寨

縣城西南群山連綿不絕,此山脈南北走向,像是一個天然的屏障,隔斷了新縣和西邊通縣的交通。從新縣要去通縣必須從南繞道而行,或者翻越這群山峻岭,走些羊腸小道,非常不便。

這些山脈里的群山在歷史上是有名的匪徒聚集之地。往東可以去了新縣,往西可以到達通縣,兩邊的縣衙都懶得去管,自然就成了落草為寇,佔山為王的絕佳之處。散落在群山之中的村莊,有些屬於通縣,有些屬於新縣,這些村莊可能就一溪之隔。

牛頭山是群山裡一座風景不錯的地方。狀似牛頭,橫卧群山,牛角之處更是地形陡峭,牛頭寨的大本營就建立在這裏。牛頭寨的大當家趙鵬飛,原是新縣武術世家,當地開有一家武館,為人豪爽,重情重義,加上槍法精湛,武藝超群,自有一批追隨者。當年為一兄弟出頭得罪了官府,便帶領一批手下到牛頭山落草為寇。這幾年趙鵬飛因為講兄弟義氣,武功高強,名聲逐漸傳了開來,當地很多人紛紛過來投奔,營寨越做做大,寨內兄弟已達到五六百人。

這兩天整個營寨一片肅穆,剛做完趙大當家的頭七,牛頭寨眾頭領坐在寨中大堂議事。

為首之人是寨中二當家趙大來,旁邊坐了一位英氣逼人的姑娘,臉有凄色,頭戴白花,一雙靈動丹鳳眼,兩條彎彎柳葉眉。

“大當家慘遭那石三暗算,含恨西去,此仇不能不報。”趙大來開頭道。

“那個直娘賊石三真是卑鄙,說是讓趙大當家去談判,竟然派人埋伏,若不是趙大當家武藝超群,帶着眾兄弟殺開一條血路,跟着的那幫兄弟怕是全部交代在那裏了。”座上一位年輕人眼含淚水哽咽道,此人約莫二十齣頭,頭纏白巾。“讓我帶了眾兄弟去攻打石頭寨,把石三擒來以祭大當家在天之靈。”

“說得容易,石頭寨易守難攻,守衛森嚴,先不說能不能攻打下來,即使攻下來寨中兄弟怕是也要死傷大半,強攻肯定行不通。”座上另外一人道,此人二十五六,相貌也算俊俏,只是一對三角眼,讓人看了頗不舒服。

“楊浩,你還有臉說,要不是你背後極力撮合談判,趙大當家怎麼可能去會那卑鄙小人,想想趙大當家平時是怎麼對你的,哼,說不定你和趙大當家被害脫不了關係。”年輕人怒氣沖沖的朝着名叫楊浩的吼道。

“趙五!”那英氣姑娘微蹙眉頭,輕聲喝道,語氣中帶着威嚴。

名叫趙五的忙住了嘴,不再言語,還是惡狠狠的盯着楊浩。

楊浩也不分辨,只是接著說:“我看現在當務之急是選出大當家,寨中不能一日無主,等大當家位置定了,再去報仇也不晚。”

有幾個頭領點頭附和着道:“確實如此。”這幾個頭領原就是寨中老人,是跟着原來的楊老寨主落草的,當然是站在楊浩這一邊。

一年半之前,楊老寨主因病歸去,便把寨中這頭把交椅傳給了趙鵬飛。自此,寨中便有兩股勢力:一幫是跟着原來楊老寨主的,都紛紛跟了楊老寨主之子楊浩,另一幫自然是當年跟着趙大當家的和以及後面加入的一些兄弟。趙鵬飛本想慢慢的把二股勢力慢慢融合,避免寨中諸多矛盾,不想出了這個變故。趙大當家在世時,還能壓得住兩幫勢力,如今不在了,兩股勢力矛盾自然就顯現出來,特別在這幾天,楊浩他們蠢蠢欲動,怕是要鬧出什麼事情來。

“楊浩兄弟本就是原來楊老寨主之子,論武功計謀在眾兄弟中也是無人能及,

不如就推了他做大當家。”另外一頭領說道。

“推楊浩還不如蓉蓉姑娘呢!”一頭領立即說道:“蓉蓉姑娘自小跟着大當家習武,武藝自是得到了大當家的真傳。雖是小姑娘,可這幾年一直協助大當家管理寨中事務,寨中事務哪項不是井井有條?”

“我們推選蓉蓉姑娘。”好幾個頭領也跟着說道。

一時廳中眾說紛紜,甚至有了吵架的聲音。

趙大來止住了吵鬧聲,看了看旁邊的姑娘:“大當家臨終幾件事交代,蓉蓉,你來說說。”

名叫蓉蓉的姑娘抬了頭,環視在座的各位,緩緩道來:“在座的很多是叔伯長輩,本來是輪不到我說話的,家父幾日前不幸遭奸人暗算,臨終前幾件事交代了我,所以我才冒昧說上兩句。”蓉蓉姑娘聲音不大,卻是清晰異常,婉轉動聽。

“家父第一擔心的是寨中這些兄弟。家父幾年前投奔楊老寨主,容楊老寨主收留,竭盡全力,做了些微薄功績。後來楊老寨主不幸因病離世,家父蒙楊老寨主厚愛,坐上了寨中頭把交椅,但家父平時經常就跟小女說到楊老寨主如何英雄了得,當年跟隨楊老寨主的叔伯兄弟個個武藝高強,義薄雲天,楊大哥文武雙全,智謀出眾,才讓我們牛頭寨能夠聲勢浩大。當下強敵環伺,石頭寨發展迅猛,時時都想吞併了我們去。家父本想帶領眾兄弟穩住發展,剷平石頭寨,不想出了這個變故。他擔心如果我們寨中弟兄不能團結一心,自己亂了陣腳,到時怕是還來不及報仇,就被別的寨頭吞併了,那如何對得起逝去的楊老寨主,對得起寨中的這些弟兄?楊大哥,你說是不是?”趙蓉蓉朝着楊浩望去。

“蓉蓉妹子說得是,我們哪能自己亂了陣腳。”楊浩應了道。

“因此家父交代,希望寨中兄弟能同仇敵愾,團結一致,誰若是對寨中自家兄弟動手,誰就是我們全寨兄弟的仇人,人人得而誅之!”蓉蓉聲音嚴厲。在座眾人皆是心中一稟,突然覺得趙蓉蓉多了一股平時沒有的威嚴。

“家父交代的第二件事是查出我們寨中的姦細。”趙蓉蓉聲音提高了一些。

“姦細?”在座眾人一時議論紛紛。

“家父為人一向謹慎,怎麼可能會輕易地中了石三的暗算?以家父的武功,就算給石三十個膽子也不敢當面發難,他是被下了毒,而且石三也知道家父中毒,才敢翻臉出手。如果沒有姦細,誰還能在自家的食物中下毒?本來在這當口是不提姦細的事情的,一怕走漏了風聲,讓姦細有所提防,二是怕寨中兄弟互相猜疑,破壞了團結。但是家父擔心此人如果被石頭寨收買,不儘快找出來,怕是寨中一切活動都會被敵人知曉,處處被動,寨中很難平安。好在這些天我們已經暗中做了調查,總算有些眉目,應該不久我們就能找出這個姦細來。”說完,又環伺了一下在座的各位頭領:“在姦細還沒有被抓之前,希望各位還要保守了秘密。”

蓉蓉接著說道:“家父交代的第三件事就是我們牛頭寨以後的出路,現在世道不平,朝廷腐敗不堪,各地都有人舉了義旗,如果我們只是做些眼前的劫富濟貧之事,怕以後很難有出路,如果能加入義軍行列,兄弟們也算是真正在亂世之中做些大事,本來想並了石頭寨,有了一定的規模,到時可以在義軍之中有一席之地。這件事還需要在座各位能仔細斟酌考慮。”

其實這些年來,趙鵬飛一直和安然都有秘密通信,兩人也曾討論過舉了義旗之事。這是此事重大,也就沒有沒有和其他人提及,蓉蓉和趙大來他們自是不曉,如今突然離世,趙鵬飛還來不及交代中間細節,只能交代了以後牛頭寨的出路,如果安然真能舉了義旗,必然會來寨中聯絡,也算打下了一些基礎。

“我們乾乾打家劫舍的事情還行,以我們的實力冒然去和官軍對抗,怕是不妥,朝廷不派兵過來攻打我們已是萬幸,哪能自己找上門去?”一頭領說道。

“當然這事情是大事,還得需要各位共同商議。”蓉蓉也不和那位頭領辯駁,她也知道寨中有些頭領只是習慣了佔山為王,真要去幹了掉腦袋的事,怕是一時難以說服。

蓉蓉姑娘稍微停頓了一下說道:“至於這大當家的位子該由誰來坐,我們牛頭寨從楊老寨主一路下來,都是義氣為先,有能有德者才能當了寨主之位,家父交代如果誰能滅了石頭寨,殺了石三誰就是下任大當家。在這之前,暫時由趙大叔代管一切寨中事務。”

“蓉蓉姑娘,大當家交代的我們自是會遵守,只是萬一我們一直攻不下石頭寨,殺不了石三,那如何是好?我們總不能一直群龍無首吧?”在座的李天川說道,他是最早跟隨楊老寨主的,現在也是楊浩的得力助手,在寨中也是頗有威望。

“李伯伯說的極是,所以我們以三月為限,如果三月之後我們沒有人破了石頭寨,殺了石三,到時候我們由寨中兄弟推選出新的大當家,不知這樣如何?”蓉蓉姑娘應道。

“這樣也好。”大家都點頭稱是。

楊浩幾人互看了一眼,見到再議大當家之位怕是不妥,便也不再言語。現在他們勢力還不佔優,趙大當家在寨中的威望無人能及,人雖離世,餘威仍在,寨中大部分兄弟非常敬重他,一時三刻怕是不易改弦易轍。

趙大來見大家不在爭論,便接了話頭,說道:“我暫時管理寨中事務,寨中一切照舊,現在要緊的是抓到姦細,積極籌備攻打石頭寨,但還有一事,今天也需要和大家協商。昨日縣城兄弟有信息回報,縣城已經被一幫號稱紅巾軍的攻佔,怕是我們要面臨更多的變數,我們下一步應該如何,想聽聽大家的想法。”

“紅巾軍?從哪裏冒出來的?怎麼以前沒有聽說過。”

“這個紅巾軍原來也是和我們一樣落草在白雲寨的兄弟,一夜之間就佔領了縣城,新縣牆高池深,能一夜之間就被攻克,怕是紅巾軍兵多將廣,不可小覷。”

“白雲寨不是一個小寨嗎?什麼時候有這麼大規模了?不知領頭之人是誰?”一頭領問道。

“這確實奇怪,沒有上千人規模,怕是不易攻克了縣城,白雲寨應該沒有這麼大的規模,過來的信息也不是很全,具體情況怕只能再等後面的信息了。這紅巾軍的頭領是個叫安然的,以前還和我有過數面之交,他原是縣裏的一個文書,沒想到竟然做了紅巾軍的頭領。嘖嘖,這世道...”趙大來說道。

趙蓉蓉聽到安然這個名字,心中一驚,面露異色,差點喊叫出來。

“安然大哥,真的是你嗎?”蓉蓉心道。

眾人議事完畢,各自回到自己的居所。

蓉蓉有點心神不寧,還沒有從聽到安然起兵造反消息的驚愕中回過神來。

“蓉蓉,大當家的事已經過去,還得振作起精神,現在寨中形勢複雜,頭緒較多,還得你費心費神。”趙大來旁邊說道。

蓉蓉收起心神說道:“趙叔,起兵造反的真是安然大哥嗎?”

趙大來說道:“這個應該確實無疑,趙大哥在縣城時和安文書也算是有些交往,當年要不是安文書通風報信,我們怕也很難從官府手中逃脫出來,說起來,安文書對我們是有恩的。這才幾年,沒有想到他竟然領頭造了反了。”

蓉蓉說道:“安大哥是心懷大志之人,如今朝廷日益腐敗,官逼民反,我們當年不就是官府逼着才到此處嗎?就是不知道現在安大哥現在怎麼樣了?”神情中帶着一絲擔憂。

趙大來應道:“紅巾軍應該是控制住縣城了,還殺了一些十惡不赦之徒,只是未來不知如何,到州府派兵過來,縣城怕不是那麼容易能守得住,到時只怕也要和我們一樣駐紮在山寨中了。”

蓉蓉沉思了片刻,又道:“那個姦細派人盯緊了?”

旁邊的趙五道:“我已經安排了幾個兄弟盯着呢!肯定不能讓他跑了去,但我覺得他後面是有人指使,就他一個人怕是做不來。我看指使之人八成是楊浩那廝。”

蓉蓉說道:“趙五大哥,不能妄加猜測,楊兄弟雖然和我們有些不和,但一直以來還是為了我們牛頭寨盡心儘力,他平時是有些小心眼,可說下毒之事就是他指使得有明確證據,畢竟他是楊老寨主之子,寨中一些老人還是比較支持他的,此事如果處理不妥,牛頭寨怕是要內亂起來。”

“蓉蓉說得是,小五,你就不能收收你的牛脾氣?不要凡事都針對楊浩。”趙大來說道。

“爹,我就看不慣楊浩那小子,平時就仗着他是老寨主之子耀武揚威,牛頭寨不是趙大叔這些年一手打拚起來怎麼能有今天這聲勢,想當年我們過來投奔的時候,寨中百人都不到,現在都已經五六百人,哪一仗不是趙大叔帶領我們硬拼下來的?再說這次和石頭寨談判的事,不是楊浩那小子極力撮合,趙大叔怎麼可能去太平鎮會石三那個卑鄙小人?我看趙大叔遭人暗算他八成脫不了干係!”趙五氣鼓鼓的說。

“和石頭寨談判也是爹認真考慮過的,當前形勢最好是能和石頭寨議和,也不能全怪了楊兄弟,只是沒有想到...也怪我們太大意了,只防着石頭寨了。”蓉蓉嘆氣說道。

“當日安排趙大叔飲食的就是兩人,小栓一直是跟隨我們的,我也仔細調查過了,他基本已經排除,還有就是楊大有那廝,也是原來寨中跟隨楊老寨主的,一直負責寨中伙食,只有他有機會下毒,趙大叔中的毒是江湖中的七絕散,無色無味,旁人無法察覺,差不多二三個時辰就會發作。後面趙大叔為了掩護我們眾兄弟撤離,動用真氣和石三他們纏鬥,毒入五臟六腑,才...”趙五一時哽咽。

“我們調查了楊大有,他在太平鎮上有個相好,前些天楊大有給了她不少銀兩,還買了一些金銀首飾,那人還到處炫耀呢,如不是被人收買了,哪有這麼多銀兩?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老子一定剝了他的皮。還有前些天,聽寨中兄弟說楊大有鬼鬼祟祟的到處打聽趙大叔回寨后的狀況,他肯定沒有料想到趙大叔能拼了一口氣回到寨中。”

“楊大有負責寨中的飲食,經常下山到鎮上採購一些生活用品,確實很容易被敵人收買,只是目前我們手頭沒有明確證據,怕到時抵死不認,有人又會說我們拿姦細之事針對寨中老人,怕是到時又會激起些事端來。”趙大來道。

“嗯,除非他自己招認,否則就算我們知道是他做的,一時也不好動他。今天我在議事時說了寨中姦細之事,就想了打草驚蛇,讓他自己露出馬腳來。如不出意料,這兩天怕是他有所行動。”趙蓉蓉說道:“到時,我們再見機行事,如果寨中真有指使之人,我們也得防了他被殺人滅口,再放些風聲出去,就說我們手頭查到了姦細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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