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6
小六第一次體會到了被人喜歡的感覺。
酒肆雖是普通的酒肆,二樓的包間顯得格外雅緻,這是小六幾個兄弟最近經常聚會的地方。
安然坐在上首,一往的穩重大方,有着和年紀不太相稱的成熟老練。小六坐在靠門的末座,一來他年紀較小,排在兄弟老末,二來因為長相普通,就是放到人堆里誰也不太上眼的角色,負責收集情報和安全的工作,坐在門口隨時關注門外的動靜。
杜鵑是酒肆老闆的女兒,文靜羞澀,連走路都靜悄悄,始終低着頭,偶爾抬頭說話都會臉紅,她一直負責招待他們,幾個來往慢慢地熟悉了起來。
小六從未想過杜鵑會喜歡上自己。
這些年光景不好,小六從小到大想到的都是怎麼能填飽肚子,對於女孩子的問題都沒有時間想過,除了村裡一幫大老爺在聊天中談起鄰村那個妖艷的寡婦張火熱出挑的身段才會走神,夏天炎熱的夜晚夢裏朦朧中寡婦張的出現讓他心神搖蕩,其他時間裏女孩自是另一種稱謂而已。
再說,跟幾個兄弟在一起,他可沒有想到女孩會把目光投向自己。
大哥安然就不必說了,天生的領袖氣質和親和力讓他走到哪裏都讓人希望和他走到一起,雖只年長了小六幾歲,然不學而知的天賦讓安然看起來長了小六一個輩分。拜把子的時候因為年齡問題也爭論了一下,但終歸安然做了大哥,大家都心悅誠服,只有他才能把大家團結到一起,也是因為他才走到一起,這是幾個兄弟心裏的共識。
二哥的儒雅,三哥的豁達,四哥的靈動,五哥的俊俏瀟洒,六哥的敦厚穩重,七哥的風趣幽默都讓人無不心動,排在老末的小六覺得自己是因為安然大哥的原因才能有幸和大家一起拜了把子稱了兄弟的。
去年跟着安然哥一起到了縣上結識這幾個兄弟,感覺天地都煥然一新,總覺得有一股勁兒憋着,要干件大事的期盼在這些日子裏讓他精神抖擻,生機勃發。
難道是這種無意間外露的精神氣讓杜鵑多看了自己幾眼?
剛開始幾次,小六並沒有覺得杜鵑的眼神有何異樣,他心中也沒有特別的感覺。老徐頭的這間酒肆是安然大哥親自安排的,他說過老徐頭可靠。後面便由小六負責和老徐頭的接洽事宜,什麼時候過來點什麼樣的飯菜包廂旁邊是否有其他客人以及結賬等等諸多瑣碎的事情。特別是開始的幾次,小六有時會站在包廂的門口警覺的觀察周圍的動靜,即使是杜鵑來給他們上菜時,他都站起來看看或者幫手自己把菜端進去。一來二往,大家便熟悉起來。老徐頭只要安然他們過來,便不在安排二樓其他的包廂,小六也就慢慢地放鬆了警覺,時不時和老徐頭杜鵑聊了些家常。
杜鵑還是始終低着頭,但是小六幾次都察覺到了杜鵑偷瞄過來的羞澀目光。當他和她目光偶爾對視時,心中不由一動,這種目光的含意即使是他這種未經歷過風月的雛兒也能讀懂,雖不急切,沒含深情,但那種好奇中帶着歡喜的眼神讓小六心弦在動。
從懷疑,試探到確認,欣喜,小六這幾次心裏波瀾起伏,如同第一次嘗到小糖塊的滋味,心間有了一絲甜味。當杜鵑喜歡上自己的念頭在心裏紮根后,就一發不可收拾,這種念頭很快就枝繁葉茂,不知覺間都能開花結果。在這種念頭越來越清晰時,杜鵑的臉卻越發的朦朧美起來,她修長的眼眉微挑,她小巧的鼻翼微張,她精緻的嘴角微翹還有她小手指勾起鬢角的一絲黑髮,
這些微小的動作排山倒海般向他襲來,讓他有了剎那間的恍惚。還有那微隆的胸脯,纖細的小腰讓他也享受這偷瞄時的興奮刺激。
於是,他們之間就有了些不自然,這種不自然就連敦厚的六哥都能察覺。
“小六這幾天有點不正常。”六哥說。
其他幾個兄弟便不由的笑了起來。
“我看小六是有心事咯。”四哥俊來起鬨道。四哥是幾個兄弟們中間最為討女人喜歡的,也是風月場所的高手,他當然最能懂得被女人喜歡上是什麼感覺。
“等把大事忙了,老徐頭如果不反對,我們看可以和他說道說道,就怕他捨不得這幾十年的老店,畢竟不知道後面會怎樣呢。”二哥慢條斯理的說道。
“我看老徐頭可以,吃慣了他燒的菜,如果他能加入,那是最好不過的了,大哥你什麼時候可以適合和他提提,小六年紀也不小了,我看這事成。”三哥徐達拍這大腿說道。
安然點了點頭,看着小六。
小六臉紅了起來,囁嚅道:“我才十七呢,年紀還小,以後跟着大哥就好。”
“年紀倒是不小了,二嬸把你託付給我的時候,我就應承過幫你找個好的女娃,只是現在時機還不夠成熟,等我們把這件事籌劃成了,將來山上總需要過日子的,如果老徐頭願意跟着我們,我作為大哥是可以替你去說說的。”安然接著說道:“只要我們把眼前的要緊的事情籌劃好,我相信以後會好一點。”
杜鵑是不知道包廂間的幾個兄弟正在聊着她的未來,她只知道這幾個人一定是做大事的人。最近見到那個小六,小心臟就不由得亂跳,臉燒得厲害,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小六的,明明是一副瘦弱的身板,卻散發著一種蓬勃向上的力量,讓人覺得踏實安全,還有那堅毅的眼神,總讓人想念不止,好幾次都在夢裏出現。她喜歡上了這種感覺,老是盼着他們過來,每次都把小包廂打掃得乾乾淨淨,還時不時插上一些從野外採摘的鮮花。她最近總喜歡在沒人的時候突然發獃,等到他們來了,腳步輕快了起來,偷偷的瞄了小六,心裏高興着。
這時老徐頭正坐在櫃枱後面的長凳上眯着眼抽着他的旱煙,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個小店已經有些年頭了,那時候老徐頭還不是老徐頭,大家都稱他為徐小掌柜,那些年小店的生意還不錯,徐大掌柜也是經常這樣眯着眼睛坐在櫃枱後面的長凳上抽着旱煙,杜鵑的母親還沒有離開他們,小日子過得也算是不錯,美中不足的是膝下無兒,對杜鵑愈發疼愛。不知幾時,生意便蕭條起來,徐大掌柜和杜鵑的母親因病相繼過世,徐小掌柜就成了老徐頭,和杜鵑相依為命。這幾年更是每況愈下,不是暗中有安然一般兄弟照顧着生意,這個店可能已經關門歇業。
老徐頭不由一聲嘆息,大概是想起這些年的不如意來,抑或是曾經有過的美好。
“要變天了。”他自顧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