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害人終害己
歷時一個月,樓其懷總算是帶着楚玉纖回到了都城,這一路楚玉纖到哪兒都戴着帷帽,不願讓人看到她光禿禿的腦袋。
樓其懷知道她怕受到指指點點,便趁着黃昏時分才入了都城。
楚玉纖款款從馬車上走了下來,望着如今的樓府她感慨萬千,感覺自己錯過了太多太多。
“纖兒,我們回家了。”樓其懷站在她身邊溫柔道。
回家,她才想起來,原來她如今也有家了。她走上前去,推開了樓府的大門。
“霹靂吧啦!”
門后正德與無憂一人提着一串鞭炮,在院中高高舉着。
待那硝煙散去,楚玉纖才隔着帷帽看見了一高一低兩個身影。
“阿娘。”樓玄翊喊道。
樓玄翊和樓雲瀟微紅着眼眶極力的想剋制眼裏的淚花。
楚玉纖緩緩掀開帷帽上的薄紗,她看清了那兩個身影的模樣,可眼睛很快又模糊了,眼淚好似決堤一般涌了出來。
這些年她早就不知在夢中夢到了多少次與翊兒和瀟兒相見的場面,每次醒來時枕頭都是一片淚痕,本以為真到這時候便不會再哭了,可她現在還是哭得泣不成聲。
兄妹二人走上前去,撲通跪了下來。
“阿娘,你終於回來了。”樓玄翊率先開口道。
楚玉纖哽咽着點了點頭。
一旁的樓雲瀟雖從未見過她的阿娘,可她還是哭得泣不成聲,這些年她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也曾在幽暗簡陋的小房子裏蜷縮在一角,無助嗚咽的喊着“阿娘”,可那漆黑的房子裏從來都沒有人應過她。
“翊兒,瀟兒,快起來。”樓其懷也抹着眼淚將他們扶了起來。
楚玉纖看着涕淚交流的瀟兒,心狠狠地被揪了一下。她走過來將瀟兒擁在了懷裏,虧欠、不舍、思念涌滿了她的心頭。
“瀟兒,阿娘對不起你。”她顫抖着手輕輕撫摸着瀟兒的頭髮。
樓雲瀟僵硬的將手放在了楚玉纖的腰上,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母親的溫暖,這種感覺讓她好生貪戀。突然肩頭感覺到了一滴溫潤濕熱的眼淚,她知道那是阿娘的淚水。
樓雲瀟緊緊摟住了楚玉纖,聲音顫顫巍巍的嗚咽道:“阿娘,瀟兒好想你。”
母女二人瞬間淚如雨下,這些年彼此所受的苦楚彷彿如毒物一樣全部隨着淚水湧出了體外。
痛哭過後的四人在後廳坐了下來,楚玉纖也終於將頭上的帷帽摘了下來。
“我的樣子,是不是很醜。”
“阿娘最美了,比天上的仙女還要美。”樓雲瀟說道。
楚玉纖被樓雲瀟的話逗得一笑,心裏的包袱落下去了不少。
突然,樓玄翊站了起來拱手道:“父親,阿娘,兒有一事想告知雙親。”
“何事啊?”楚玉纖問道。
“兒心悅安邑巷蘇家之女蘇容嫣,請父親與阿娘替兒上門提親。”
“蘇家,是太子詹世蘇步崖家的女兒。”樓其懷說道,“好啊,好啊。我兒如今高中探花,想必蘇家也不會拒絕,為父明日便去提親。”
楚玉纖卻面露難色,不自覺的摸了摸鬢角。
“我就不去了,我與你父親本是和離,如今也尚未復婚,若我去了也不合乎禮制。”
她並不是不想去,而是擔心自己這幅樣子會影響兒子的婚事。
樓雲瀟看出了她的窘迫,立即說道:“阿娘儘管放心,早在父親去碧緣寺接您時便與聖上言明,傅氏與您乃是平妻,當年家宅不寧須得由長房長媳到佛寺修行數年才可化解,於是您便去了碧緣寺。而如今修行期已滿,傅氏又病重,所以才將您接了回來。”
“此等瞎話想必是翊兒編的。”楚玉纖玩笑道。
“阿娘這就錯怪我了,這是瀟兒的主意。”樓玄翊一臉的冤枉。
楚玉纖有些驚喜的看向瀟兒,沒想到她竟然如此聰慧。可這理由說的她是帶髮修行,一樣無法讓她在蓄髮期間出現在人前。
“可代發修行這一說,別人一見我不就穿幫了嗎?”
“阿娘盡可放心,一個月前我便開始讓府中婢女收集她們掉落的秀髮,再將這些秀髮全部洗凈將髮根勾織在兩層接近於人體膚色的絲綢之上,晾乾數日便可得到一個逼真的發套,只要將其黏在阿娘的頭皮上,再以髮飾掩蓋一些瑕疵之處便可以假亂真。”
樓雲瀟說的頭頭是道,完全沒注意到其他三個人驚訝的表情。
“只不過此法只能在完全沒有頭髮的時候才能用,待阿娘生出約一寸長的頭髮時便不能再用了,只能委屈阿娘那段時日以生病為由待在家中。”她早就想好了,一旦發現此法不可再用,她就用一些生髮的葯讓阿娘的頭髮可以更快的長出來。
楚玉纖收起震驚的表情,點了點頭,“那,明日我就試試,若可行我便同其懷一起去蘇家提親。”
次日,楚玉纖便戴上了那頂費了不少心思才做出來的假髮,她與樓其懷便上蘇府提親了,本以為蘇家還要躊躇一番,沒想到他竟十分果斷的就答應了。
兩家歡歡喜喜的便把這事兒定了下來,而好消息也是接踵而來。
樓其懷在都城數日一直是個文散官,並未授予什麼實職,最多也就是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然而順帝聽了這段時間樓其懷的表現,對他的處事之風也甚為欣賞,於是便將他任命為了正四品太府少卿。
傍晚時分,肅穆華麗的皇宮之中,頤華宮的大門緊閉,門外亦有侍衛把守。
殿內的地板上散落着數十張寫得密密麻麻的宣紙,長鶴公主的耷拉着臉提筆抄着宮規。
“公主,沈淑妃來探望您了,給您送了些吃食。”
侍女提了個食盒走了進來,門外傳來了上鎖鏈的聲音。
“賞你了。”長鶴公主淡淡應道。
“婢子不敢。”侍女誠惶誠恐的捧着食盒跪了下來。
“有何不敢,如今我被父親幽禁起來,臉面盡失,往後只怕無人再記得我這個公主了。”長鶴公主幽怨道,“一切都是因為那個樓雲瀟!樓家最近有什麼情況?”
“回公主,前日,樓家長子與安邑巷的蘇家小娘子定了親,樓大夫也授了正四品太府少卿之職。”
“樓雲瀟呢?”
“近日她在都城貴女們中的地位蒸蒸日上,好多小娘子都爭着搶着要和她做姐妹。”
長鶴公主聽完這話,手中的筆狠狠地按在了宣紙上,那已經寫完一大半的宣紙便這樣被墨汁毀掉了。
“她倒是因禍得福,連帶着整個樓家都時來運轉!我真是小覷她了,我和滄淵十數年的感情居然比不過她的幾個月!當真是狐媚!”
“公主不必氣惱,慕將軍定是貪一時新鮮,說不定他許久未見公主,心裏也甚是惦記您的。”侍女安慰道。
“對啊,說不定他也很想見我的,可現在父親看我看得嚴,我想見他也難啊。”長鶴公主憂傷的蹙眉道。
“沈淑妃已經向聖上求情,說不定過幾天聖上就會把門外的侍衛撤走了,到時候再讓慕將軍來探望您便可見上一面了。”
長鶴公主聽后長舒一口氣,心情也舒暢了些,她將手中的筆提了起來,那宣紙上留下了巨丑無比的墨漬,可她卻像是看不見一樣,繼續往下書寫。
果然,沒過了幾天,門外的侍衛便撤走了。長鶴公主也從原來只能在寢殿活動變成了可以在頤華宮內自由走動。
這日,她讓侍女給她梳妝齊整,早早就端坐在了廊下。
直至晌午她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才坐起了身。
“滄淵,你來啦。”長鶴公主的臉馬上掛上了笑容,飛快的朝他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