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愛的人

我叫祁琪，普羅大眾中平平無奇甚至有些“倒霉“在身上的女孩。

和大多數女孩一樣，我從小就是及萬般寵愛於一身的掌上明珠。據說小女子出生那天，奶奶夢見一隻五彩斑斕的鳳凰停駐於我家房屋之上，鳴聲鏗鏘，從此便堅信我是鳳凰帶來的孩子，認定我將來大有作為。奶奶是有錢人家的女兒，年輕時可謂貌美如花，艷冠群芳，即使現在年逾花甲，也仍風韻猶存。爺爺是教書先生的兒子，後來家道中落，

奶奶是家中長女，且母親去世早，下面還有六個同父異母的兄妹，奶奶從小操勞，砍柴挑水照顧弟妹，無所不幹，沉重的生活壓彎了她的脊背，嫁與爺爺后養育了兩個兒子，此後兩人更是早出晚歸，日夜操勞。或許正因為這個緣故，爺爺奶奶得知呱呱墜地的我是個女孩后喜不自勝，尋常老人重男輕女的觀念與他們毫不相干，對我有求必應，真可謂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對我的寵愛程度遠超我的父母。正午之時，爺爺會因為我不睡覺而帶我四處閑逛，寒冬之際，奶奶會因我感染風寒四處求醫。那時候爺爺奶奶是賣熟食的商販，每次收攤回家都會帶給我一些零食，印象深刻的，哇哈哈，爽歪歪簡直伴我成長。爺爺奶奶對我寵愛卻不溺愛，印象中爺爺唯一一次生氣是因為我在什麼事上說了謊，爺爺氣的拿起棍子要打我，卻也只是嚇嚇而已。

童年的印象中，爸爸好像更寵愛妹妹一點，媽媽對待我和妹妹簡直是端水大師，或許是隔輩親的緣故，爺爺奶奶在我的童年記憶片段中遠多於父母。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冰天雪地中一老一少手牽着手步履艱難地行走在冰面上，被迎面而來的寒風吹得無法站穩；仲夏的夜晚裏依偎在爺爺的懷裏仰望星空，聽奶奶講牛郎織女的故事；無論春秋冬夏，睡前央求着爺爺奶奶一遍又一遍講述那些離奇的民間故事；爺爺有一雙巧手，夏天，爺爺在院外的老槐樹下搭好木板床，我倆躺在床上，爺爺一邊為我驅趕蚊蟲一邊講笑話給我聽；秋天，爺爺在門口的兩顆大楊樹之間綁好鞦韆，笑聲，落葉，和我一起飛舞；冬天，我會躺在奶奶的被窩，然後將冰涼的腳丫伸進爺爺的被窩，放在爺爺的肚皮上或者手掌中。

忘了說了，在我七歲之前，我家屬於四世同堂，太爺爺在我的印象中是個有點沉默且愛抽煙的小老頭，乾瘦，頭髮稀疏，牙齒也少得可憐，但是身體卻十分硬朗。太爺爺毛筆字寫的一絕，還會算數，剛上學前班的我很喜歡自豪的教太爺爺一些算術題，因為只有他願意配合我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太爺爺很喜歡我，我也願意和太爺爺玩鬧，一次玩鬧之間太爺爺不慎摔倒，頭出了很多血，胳膊也骨折了，這件事令我自責至今。太奶奶則一天書都沒度過，甚至不會寫自己的名字，當然，教太奶奶寫字也是我的樂趣之一。太奶奶有四個女兒兩個兒子，是否重男輕女我並不清楚，但是對我可謂傾其所有，每次我去找她，她都會神秘兮兮的從柜子裏拿出好吃的給我，如果我長時間不去，很多零食就過期了。太奶奶早於太爺爺一年去世，彼時我還年幼，並未感到過分悲傷，甚至並未流眼淚，但只記得太奶奶去世不久后，曾出現在我的夢中兩次，夢中的她站在門口等我放學，笑意盈盈的給我拿來零食。自太奶奶去世后，太爺爺抽的煙更加多，話也更加少，並且經常不見人影，有時大半天不回家，回家后默默的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過一會又像沒事人一樣逗我玩。後來聽媽媽說，太爺爺經常去太奶奶的墳墓邊，一呆就是大半天。後來我漸漸意識到，這就是老一輩人的愛情吧，或許那時的我成了他的牽挂抑或依靠？繼太奶奶去世一年後，太爺爺在一個正月里走了，在一個節日氛圍還未消散的清晨，默默的，離開了我們。記得太爺爺出殯當天的晚上，我高燒不退，滿嘴胡話，村子裏算卦的說，是太爺爺太過放不下我，想帶我一起走，後來做了一場法事後，我才清醒過來。我不知道這種說法是真是假，但是太爺爺真的很小氣，一次都沒出現在我的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