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定是有點問題（3）

只見他還是那副表情，閉着眼睛，蹙着眉。

不得不說，雖然此時他面上沒有什麼血色，但不難看出宋衍確實長得好，此時更是有一副病美人的氣質。

萬瑤看了他好一會兒，見宋衍都沒有反應，心下一緊，自言自語道：“不會是剛剛疼暈過去了吧。”

她往前湊了湊，靠近了他一些，正準備開口喊喊的時候，宋衍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一雙眸子正與她的對上。

不同於先前看的那般死寂，大概是剛剛才恢復意識，眼睛裏有些恍惚和迷茫，就在那一剎那，他又轉為一片冰冷，彷彿那最初的眼神只是萬瑤的錯覺。

這次是宋衍先移開視線，他從沙發上站起來，大概是剛剛兩人隔地太近，突然的一個對視讓雙方都有些尷尬。

“你還會不好意思啊？”萬瑤故意打趣說到，她注意到宋衍的耳尖有些微紅。

宋衍不答話，腦海中突然回憶起了剛剛睜開眼睛的那一剎那，正對上的萬瑤的眼睛。

那雙眼睛亮晶晶的，好像藏了星星。那時，那雙眼睛裏滿滿都是對他真切的擔憂與關心，突然一種奇怪的感覺就進入了他的四肢百骸，讓他都有些愣住了。

突然的對視讓萬瑤也有些尷尬，她轉移了下視線，餘光瞥見了宋衍的一雙手，修長潔白，很有藝術氣息。

“哈哈，你這手挺適合畫畫。”萬瑤故意扯開話題。

她接着看了看錶，一陣驚呼：“哎呀，都已經這麼晚了，我得回去了，下次再來看你啊。”

萬瑤急匆匆地往門外走，剛踏出去一隻腳，腦海中突然想起了剛才看見的宋衍的一身傷口，忍不住又轉頭說到：“宋衍，一個人也要照顧好自己。”

宋衍有些愣住了。

宋衍吶，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了。他還以為終其一生，自己都只會有“影子”，這一個名字呢。

“要是羅紀已經回去了就完蛋了。”萬瑤一邊加快腳步，一邊有些擔心地在心裏想着，剛剛完全沒有注意羅紀的情況，不知不覺已經過去那麼久了。

宋衍看着她的背影，最終也沒說出那句話：“你叫什麼？”

他皺了皺眉頭，有些懊惱。

萬瑤趕到之前離開別墅的那一處，往上看了看。

嘖，上去可比下來難多了。

萬瑤邊爬邊感謝這具身體的體力還不算太弱。

等她翻進窗戶，才發現別墅里還是安靜極了，看來羅紀還沒有回來，她運氣不錯。

她回到她的那間公主房，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感覺累得要命。

這感化反派還真是個體力活。

“系統，查一下反派黑化值。”萬瑤可不想累了這麼久，宋衍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目前黑化值——40%”系統的聲音響起，萬瑤嚇了一大跳。

怎麼會降這麼多？不會……

萬瑤想了想，頓時心如死灰。

“系統大哥，我完了啊，不然我現在自殺，你直接讓我去下一個世界吧。”萬瑤一臉沮喪。

系統沒回話。

之所以這樣，是因為萬瑤想起了她的第一個任務。

那是很久以前了。那時的萬瑤滿懷對任務的激情，遇到了她的第一個反派——徐盼生。

徐盼生是個在山村長大的少年，一場意外讓他失去了父母，他自己摸爬着長大，其中的艱辛不言而喻。

萬瑤則是個山村支教的老師，她被投放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徐盼生的黑化值已經達到80%了，原本萬瑤做好了打艱苦戰的準備。沒想到，她才做了她行動的第一步——單獨為徐盼生補習，讓他也擁有學習的機會，他的黑化值頓時就降到了50%。

萬瑤當時那個高興啊，還以為自己是做任務的天才……

當徐盼生的黑化值陸陸續續降到20%左右時，萬瑤感覺勝利在望，然後……徐盼生的黑化值突然滿了……他將萬瑤囚禁起來，一直到殺死她，再自殺。

那段經歷簡直不堪回首。

宋衍和徐盼生的特點在於他們太好感化了，反之黑化也很容易。別人都是循序漸進，讓萬瑤有一個適應和準備的過程，他們就不一樣了，敏感地要命，一般都是直接一黑到底。

萬瑤至今也沒想清楚徐盼生到底為什麼黑化。

這就是這類人的難搞之處了。

萬瑤躺在床上用盡一切辦法求了系統好一會兒，都沒能讓系統幫她換個世界。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聲響，大概是羅紀回來了。

開門，門又砰的一聲被關上，羅紀大概心情很不好。

萬瑤聽見聲響離自己這邊越來越近，羅紀怕不是要過來吧。

她立馬脫了鞋子，飛速躺上床，把自己裹進被子裏，背對着門，開始裝睡。

羅紀現在心情不好，她可不想觸這個霉頭。

羅紀開門進來，一眼就看見了床上那個背對着他的身影，一動不動，大概是睡著了。

他的腳步居然莫名地放輕了。

看見床邊那雙鞋，一隻在床頭，一隻在床尾。羅紀笑了笑，他彎腰把兩隻鞋撿起來，鞋尖朝外，整整齊齊地把它們擺在了床邊。

他靠近床上那個身影，一股濃烈的酒味頓時鑽入萬瑤鼻尖。

羅紀不是從不喝酒嗎？

身上的被子動了動，是羅紀在幫她拉被子，隨後又細心的幫她掖了掖被角，才轉身離開，動作盡量輕柔地幫她關上了門。

聽着漸漸遠去的腳步聲，萬瑤睜開了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看着床邊那雙被擺放整齊的鞋，她想了好一會兒。

總感覺今天的羅紀有點怪怪的。

萬瑤光着腳，悄悄地打開了門。她走到走廊上，看見羅紀正坐在一樓的沙發上。

大概是在專心想一些什麼事情，並沒有發現萬瑤。

羅紀並沒有開燈，碩大的空間裏他就一個人坐在那裏，看起來十分孤寂。

他點了一支煙，煙霧繚繞間看不清他的神色，周圍沒有一絲光亮，只有他的煙頭處，在黑暗中好像開了一朵橙色的小花。

詭異的美感。

萬瑤會畫畫，她以作畫的視角來看眼前這幅場景，確實是有詭異的美感。

就在這時，一陣風吹過來，將萬瑤身後原本虛掩着的門吹地關了起來，發出巨大的一聲。

羅紀下意識抬頭望，正好對上了萬瑤的視線。

“我……我是被餓醒的，想找點吃的。”萬瑤慌忙解釋，期望羅紀不要生氣。

“怎麼沒穿鞋？”羅紀好像並沒有生氣，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

視力挺好，這樣都看得見。

“我……”萬瑤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下樓來吧。”羅紀打斷了她。

“不是餓了么。”他一邊說，一邊在煙灰缸里熄滅了煙，轉向開關處，打開了燈，整個別墅頓時亮了起來。

“哦。”萬瑤點了點頭，有些不明所以。

才踏下一節樓梯，羅紀突然說：“記得穿鞋。”

萬瑤有些奇怪了，羅紀經歷了什麼，怎麼突然變這麼不一樣。

等萬瑤穿上鞋，下到樓下時，看見羅紀已經在廚房忙活了。

不一會兒，他就端了一碗熱騰騰的麵條出來。光是聞着，就讓人食指大動。

“特意加了辣椒，吃吧。”羅紀把面放在萬瑤面前。

萬瑤沒動筷子，她只是默默地盯着羅紀看了好一會兒，在燈光的照射下，才發現對方的臉已經紅得不成樣子了。

原來是喝多了，怪不得……

萬瑤開口道：“你怎麼了？”

“我去看我媽了，在精神病院。”羅紀拉開凳子，坐在萬瑤的對面。

出乎萬瑤意料，他居然回答了她的問題。

萬瑤接受的劇情里完全沒有關於羅紀的母親的描述，因為她是不重要的人物。

此刻，萬瑤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在她面前的每個人都不只是劇情里的一個名字，他們是真實存在的，他們有血有肉，有自己的家庭，情感……

可我呢？萬瑤在心裏問自己，與他們相比，似乎自己倒像是虛假的一樣。

系統找到她的時候，她完全失憶，又或者說她原本就沒有關於這些的記憶。她的家人，她的經歷，她的年齡，她都沒有，就連她的名字都是系統告訴她的。

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呢？

就彷彿她既從未存在於某時，又從未存在於某地。

系統告訴她，她現在所經歷的一切都是為了贖罪，可是為什麼贖罪，她也不知道。

說到底，她那麼努力地完成這些任務只是希望知道自己是誰罷了。

“玖……萬瑤？”羅紀看着有些愣神的她。

“誒？”萬瑤瞪大了眼睛，道：“你怎麼……”

他叫的是萬瑤，不是玖玖。

是該說他清醒，還是不清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