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妥協
許是心情變好了的緣故，蘇以月這幾日的胃口好了許多，飯後也愛吃些甜點。今日廚房做了豆花糕和雲片糕，蘇以月一時貪嘴又吃了許多，胃難免有些脹。便叫錦兒陪自己去院子裏走一走，消消食。
此時正是夏季，因為屋內放了冰塊，待在屋裏倒也覺得還好。但一走到外面，就覺得又悶又熱，好在出來的時候拿了團扇，可以扇扇風。主僕二人在花園外走了會兒，就受不住熱，想着到旁邊的涼亭上坐坐。
從花園到涼亭有一處小路，這條小路因為有樹木擋着，不會曬到太陽，因此總會有幾個僕人躲在這偷懶。
此時剛好有兩個丫鬟躲在這裏，錦兒一眼就看到了，想要過去把那兩個人叫起來，但被蘇以月阻止了。她想着親自走過去嚇嚇她們，好讓她們引以為戒。
“這件事是真的嗎？”遠遠傳來她們交談的聲音。
“當然是，我哥在老爺身邊當差，偶然聽到了。說起來陳公子也真是慘，我先前還見過他一面呢，人長的也俊，看起來不像是會做這樣的事的人。”
“這可難說，說不定只是徒有其表罷了。”
“哎呀，那我也不知道了。但是這事你可別再和別人說了，要是傳開了，就該是我們遭殃了。”
聽到這兩個丫鬟的話后，蘇以月的心咯噔了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必須要弄清楚。
“你們兩個人剛才講的是誰？”
聽到背後傳來小姐的聲音，那兩個丫鬟心裏叫苦不迭，就這一次偷懶說小話還被抓了，這可怎麼辦。
“回小姐，奴剛才說的是陳公子。小姐您行行好，不要和夫人說好嗎？如果讓夫人知道我們兩個在這裏偷懶，而且、而且還在背後講小話，一定饒不了我們的，求求小姐了，我們給您磕頭。”
“要我不說也可以，但你們兩個人剛才講了什麼，要全部告訴我。”
“這、這，若是被老爺和夫人知道是我們兩個告訴了小姐，要是怪罪下來......”
“我不會說是你們二人所說的，盡可放心。”
那兩個丫鬟得了蘇以月的承諾后，便將自己所知的事情全都吐露了出來。
陳家是做布料生意的，前日有一個客人來店鋪定製衣裳，店裏的夥計在客人走的時候發現了一塊玉佩，便將它交給了陳文軒。誰料到那個客人返回店裏后，竟然一口咬定是陳文軒趁機偷走了他的玉佩，又到衙門打官司。陳文軒百口莫辯，如今被關進地牢。
蘇以月知道此事必有蹊蹺，她是絕對相信陳文軒的，偷竊一事只怕是永宣侯府的手筆，是她連累了軒郎。
“小姐，你去哪？”錦兒沒想到小姐問完話后就急忙掉頭走了。
但是小姐沒有回她的話，而是朝夫人的院子走去。
蘇以月一進屋內的時候，蘇母就猜到女兒應該已經知曉了陳文軒的事。她和蘇父最開始得知此事時也是大吃一驚，他們自然也是相信陳文軒的品性的。雖然永宣侯府表明兩家結親純屬自願，但陳文軒入獄一事卻表明了他們在暗地裏施壓。
她和蘇父一直奇怪的是為什麼永宣侯府如此執意要迎娶月兒，難道謝家公子就真的是一眼就看上了月兒嗎？
“月兒，娘知道你來是為了什麼？此事是我們蘇家牽連了文軒。”
“娘，有什麼辦法可以救出文軒嗎？都是我的錯，是我連累了他。如果不是因為我，他也不會被侯府針對了。他這樣一個風骨峭峻的人，怎麼可以背負這個莫須有的罪名。”蘇以月早已泣不成聲。
對了，只要她應了與謝家的婚事，他們就不會再為難文軒了。即使心中有千萬個不願，但是文軒為了她受了太多的苦，她如何能自私逃避下去。
“娘，與謝家的婚事，您和父親替我應了吧。”
蘇母一時怔住了，“月兒，你可想好了？”
蘇以月流着淚不說話，只輕輕點了點頭。
蘇母只能尊重女兒的意願，那之前與陳家的結親也只能作罷。在與蘇父談過後，就派人到謝家傳遞消息，後面兩家很快敲定了婚事。
沒過多久，陳文軒也被無罪釋放。那個客人聲稱是一場誤會，是他自己無意中將玉佩落下，這才錯怪了好人。
雖然偷竊風波已經平定，但是陳家的生意也沒有之前好了。陳父決定離開京城，到杭州東山再起。當然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陳文軒在知道蘇家與謝家結親一事後，日漸消沉，再加上之前在獄中受到了一些磋磨，整個人很是萎靡。陳父希望兒子能夠離開這個傷心之地，再度振作起來。
蘇以月聽聞陳家離開京城時已過了十幾日，恐怕他們現在已經到了杭州，她與陳文軒怕是此生再無相見的可能。這樣也好，一別兩寬，各自安好。
“小姐，這些東西都要燒了嗎？”錦兒抱着一堆信紙，有些猶豫不決地問道。
“人都走了，還留着這些信做什麼？而且若是日後被人發現，怕是又要惹出是非來。”蘇以月悠悠地嘆了一口氣，面上雖然是一副不舍的表情，但終究還是決絕地把那些信紙都扔進了火盆里。
看着越燒越旺的火盆，蘇以月卻覺得自己渾身都冷得厲害。她自己親手點燃的火正慢慢地吞噬她與陳文軒的所有回憶，但是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張牙舞爪的火將所有的一切都燒成灰燼。
“小姐，這荷包也要燒了嗎？”錦兒拿着一個綉着月亮的荷包忐忑地問道。
蘇以月將目光投向錦兒手裏的荷包，那荷包一看就是不擅長綉工的人做的，上面的月亮圖案有些粗糙，本來繡的是一個滿月卻被弄得少了一個口。
這荷包是她和陳文軒之間的第一件信物，也是兩個人在情濃時互相為對方繡的。現下蘇以月手裏的這隻就是陳文軒繡的。蘇以月不由自主地想到當時對方一邊綉一邊抱怨好難的場景，她當時還笑話過陳文軒糟糕的綉工。
錦兒看到蘇以月的臉上浮現出為難的神色，正想開口勸阻時，蘇以月卻突然決絕地把荷包扔進火盆里，而後扭過臉不再看向那火盆。
“小姐……”
一滴一滴的淚珠緩緩落下，卻怎麼也澆不滅這越燃越旺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