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謝嬌
一輛馬車在永宣侯府的大門前停下，從馬車上下來一個容貌妍麗的少婦，那少婦看着眼前熟悉的景物，心裏不由得湧起了一陣酸楚。
謝夫人一行人早就站在門外等候了多時，看到那少婦在丫鬟的攙扶下走過來，眾人連忙也簇擁了過去。
尤其是謝夫人，她激動得將那少婦抱在懷裏，“嬌兒，我的嬌兒，你終於回來了。”
謝嬌像是被謝夫人略有些傷感的語氣觸動到，眼眶裏蓄起了淚珠。她牽起謝夫人的手，輕柔地說道，“娘，我們進去說。”
謝夫人和謝嬌走在前面，其他姨娘和小姐都跟在後面。眾人在主院裏敘了會兒舊后，謝夫人就讓她們都下去，母女兩個到內室說些體己話。
“嬌兒，你瘦了，也憔悴了許多。”謝夫人心疼地摸了摸女兒的頭，即使謝嬌這次回來前特意畫了一個濃一點的妝，好讓自己看起來精神好一點。但是一個做母親的，如何看不出自己孩子一絲一毫的變化。
自從謝嬌出嫁后，就跟着丈夫到了青州，母女兩已經有近兩年的時間沒有相見了。謝夫人怎能不時刻牽挂着身在遠處的女兒。
“他待你好不好？”
謝嬌原先故作堅強的臉，聽到謝夫人的這句問話后，終於有些綳不住了。她點了點頭，但眼裏的淚珠卻大顆大顆往下掉。
謝夫人看到女兒哭成這樣，就知道她沒有說實話。女兒婚後若是真的過得幸福，又怎麼會在聽到這個問題后淚崩。
“那姓王的待我的嬌嬌不好，娘給嬌嬌出氣。”謝夫人早就後悔當初同意把女兒嫁給王恩遠。
謝夫人活了大半輩子，看人的本事還是有的。當初謝嬌與王恩遠在宴會裏相識，王恩遠人長得斯文，有着一張白凈的臉蛋。再加上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很能哄女孩子開心。當初謝嬌就被那小子騙得五迷三道，不管謝夫人如何勸說，就一定要嫁給對方。
謝夫人也打聽過那王恩遠的家室，父親早逝，家中只有一個母親。他自己還算是有點出息，科舉考試考中了，雖然名次不高，但好歹也被封了一個小官做。但男方這樣的家庭，對於永宣侯府而言，實在是寒酸得很。謝夫人怎麼會願意把掌上明珠嫁給這樣的人。
但謝夫人雖然在管理家務上很有謀略手段，姜姨娘再受寵，也不能在她的手底下掀起多大浪。永宣侯多年來也一直敬重她，可以說謝夫人這前半生算是過得很不錯。
但唯一讓她苦惱的就是自己兩個孩子的婚事。大女兒為了一個男人不惜以絕食相逼，她最後實在沒了辦法，只能遂了女兒的心意。二兒子又因為那去世的表小姐，與自己生了嫌隙。如今兒子與蘇以月的婚事，也是自己實在沒了辦法才點頭同意的，不過好在他們夫妻兩個現在感情很好，蘇以月為人也挑不出錯。
謝夫人時常懷疑是不是自己當初教育孩子的方法出了問題，若是先前沒有那麼強硬地拒絕孩子的請求，而是坐下來好好溝通，是不是結局就會不一樣。
謝夫人抱着還在哭泣的女兒，拿起帕子溫柔地給她擦拭臉上的淚痕。
“你與娘仔細說說，他都是怎樣對你的？”
謝嬌知道瞞不住了，也就把這些年的經歷如實地說了。
當年謝嬌嫁過去后，王恩遠待她還是非常好的，平日裏也無微不至地照顧她，完全是二十四孝好丈夫的模樣。她當時天真地以為自己嫁對了人。但後來王恩遠被朝廷調到青州任職，謝嬌自然也跟了過去。那青州與京城相隔甚遠，謝嬌後來就與永宣侯府的聯繫少了很多。也是到了青州以後，她慢慢地發現丈夫對自己的態度一日比一日差。
嫁過去一年後，謝嬌也沒有懷孕，那王母每次看到謝嬌都要嘲諷幾句，說的話也越來越難聽。最開始謝嬌還抱有期望地和丈夫提過，希望丈夫能在婆婆面前幫自己說幾句話。但王恩遠卻沖她發了很大的脾氣，指責她無事生非。後來王母給兒子娶了幾個小妾過門，王恩遠之後就幾乎不再來謝嬌的院子裏。
但時隔一年後，那些過門的小妾也沒能懷上孩子。謝嬌就覺得是王恩遠的問題，但沒敢在丈夫和婆婆面前提。王母經常讓廚房熬一大碗中藥，分給各個小妾喝。她最初也讓謝嬌喝過，但謝嬌喝了幾次后，之後實在忍受不了，就當著王母的面把碗砸碎。王母有些被怵到，後面倒是沒再找謝嬌的麻煩。只是王恩遠知道這件事後，對謝嬌也更加疏遠了。
謝嬌現在住在王家，只覺得每日都過得很壓抑。丈夫對自己的冷漠，小妾們之間的明爭暗鬥，都讓她喘不過氣來。
“娘，嬌兒錯了。嬌兒後悔當時沒有聽娘的勸告，嫁給了那中山狼。”
看到女兒這副悔不當初的樣子，謝夫人心裏即使再氣女兒不聽自己的勸，但更多的還是對女兒的心疼。
“那混蛋是不是不敢來？”
“他說到京城是來述職的，有要事要忙，就不能陪我過來了，等到回青州的那天再來接我。”
“呵，他倒是聰明，跑得真快。”謝夫人嫌惡地嗤了一聲。
“此事娘給你做主，你既然已經回到了家裏，自然有我們給你撐腰。嬌兒莫怕，你就先在家裏好好住着。”
“娘……”謝嬌緊緊抱住謝夫人的腰，感受母親懷裏的溫暖。
謝嬌回來的這天夜裏，眾人聚在一起吃了趟團圓飯。
“這兩年沒見，大小姐真是長得越發標緻了。姨娘我瞧着，大小姐這氣色真好，看來在青州的日子過得不錯。”姜姨娘冷不丁地出了聲。
謝夫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難看，這姜姨娘真是沒安分多久就又要出來作妖。
但還沒等謝夫人回嘴，一直沉默的永宣侯卻直接開了口，“李媽，給姜姨娘多添一點飯。”
又轉過頭看向呆住的姜姨娘，“你多吃點飯，嘴別閑着。”
“老爺……”姜姨娘沒有想到永宣侯會在這麼多人面前不給自己面子。
“父親說的是，姨娘最近瘦了許多，還是要多吃一點養好身子才是。”謝姝接過話，又給姜姨娘夾了一些菜。
“嬌姐姐難得回來，也要多嘗些家裏做的菜。我記得嬌姐姐以前喜歡彈琴，這些年我恰好搜集到了一些珍貴的琴譜，我也用不上，倒不如借花獻佛。”謝姝一臉善意地說道。
“謝謝四妹妹了。”
後面的氣氛倒也還算融洽。吃完飯後，謝嬌就跟着謝姝回了院子。兩個人一路上聊的話題也比較輕鬆，謝嬌原先緊繃的身體也逐漸鬆弛了下來。
到了謝姝的內室，謝姝拉着謝嬌的手坐了下來，滿臉歉意地說道，“方才在飯桌上姜姨娘說的話實在有些冒失，我替姜姨娘向姐姐道歉。兩年多沒能與嬌姐姐相見，大家心裏都想念得很。我也不會說那些粘膩的話，但若是嬌姐姐日後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只管提便是。”
謝嬌笑着說，“我也不是這般小心眼的人。四妹妹說的這些話我心裏都明白，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
“嬌姐姐坐在這裏等我。”謝姝起身去拿琴譜。
謝嬌接過琴譜，心裏也是感慨萬千。她曾經最愛的事就是彈琴，但後來因為婚姻一地雞毛，她也逐漸不再有彈琴的興緻。那把從京城帶到青州的琴，後來竟被閑置在箱子裏再沒碰過。
謝姝看到謝嬌一臉懷念的樣子，而且周身流露出了些許傷感的氣息。雖然她不知道謝姝這兩年具體經歷了什麼，但大約也可以猜到謝姝的婚姻生活並不順利。
“嬌姐姐，花園裏的丈菊開得可好了。我記得你從前很喜愛這種花，說它永遠向陽而生，朝氣蓬勃。你明日閑暇的時候可以去看看。”
謝嬌愣了一下，她何嘗聽不出謝姝話里的意思。她沒有想到謝姝會來開解自己，她不會覺得謝姝這種善意的行為是別有目的，她相信對方此刻的心意。
“好，我一定會去看的。”
謝嬌走的時候，謝姝起身給了她一個擁抱，並且把謝嬌送至院子外，直到看不見謝嬌的身影后才進了院子。
謝姝這邊發生的事，早已有人報告給了謝夫人。
謝夫人喝了口茶，“姜姨娘倒是生了個好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