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落幕

顧繁沒有吃下什麼東西，也沒有如往常般去聽曲。他點了一桌大餐卻草草吃了幾口便回家休息。心裏的壓抑讓他失去了平常的樂趣，他總感覺自己忘記了什麼，又想不起來。這種感覺並不好受。

顧繁收斂心神，讓自己睡去。可睡夢中他猛然驚醒，一個大膽的想法湧上心頭，無法遺忘。

村長和權貴有勾結，這權貴，是縣令?

白日裏種種疑點此刻都得到了解釋，

難怪那老頭一看見縣令會放棄開口，明明他在聽到輯妖司的時候已經有坦白的跡象。

難怪縣令來的如此之快如此之急。還有牢裏的犯人，有能力偷偷運走犯人的只有林聽吟和周雲。

兩人是濮陽輯妖司和衙門的最高長官，那些修為被禁的犯人就關在衙門大牢裏。輯妖司的牢房則關押的更為難以管束的犯人和妖物。

現在想來，那些有修為的倀鬼十有八九就是牢裏犯人。雖然沒有證據，但顧繁心裏已經確認了這件事的終末。

堂下何人，狀告本官?這是顧繁很喜歡的一句玩笑話，但此刻他已笑不出來。

這句話成了事實，幕後指使妖虎采心煉藥的人是知縣，是他把證人親手交給了知縣。我早該想到這點的，這縣裏又沒什麼名門望族，誰那有膽子與虎謀皮，又從何而來這邪道秘法。

那村長應該被滅口了吧，就算是自己也知道這人多活一刻就多一分危險，那個老謀深算的知縣大人怎會不知?

我該怎麼辦?找人指認知縣已是沒有可能，那就此結束?結束倒也好，下手的人都已伏誅，虎妖已死，那個王八蛋就算在想煉藥也沒人能幫他了，其實這件事已經結束了。

顧繁閉上眼，他告訴自己這件事已經結束了，自己明天還是那個受百姓愛戴的從七品巡查，又抓住了知縣的把柄，日子會比過去更好。

夜色更深了，今夜無月，只有幾顆星星還掛在天空注視人間。

夜色中，有人持劍而行，狂風吹起衣袖露出一張不再溫和的臉。

郭興，張懷，張奕，華醫師還有那些心臟的主人，你們的魂靈應該還在等吧，麻煩你們再等等。就快了。

我本來就是這麼一個無用的人，

事發前不去多想想，事到臨頭卻會發瘋。

月黑風高夜，

不知是否要殺人放火啊。

他要去找證據，沒有證據如今的一切都只是猜測。

踏着夜色前行，他來到牢房，牢房很平靜，一路走來連個盤問的人都沒有，這樣的寂靜人他想起王家村。

果然，四名獄卒都死了，死在桌子上，旁邊還有着幾壇酒。

他去查看死因，中毒，顯然殺人者沒有掩飾的想法。

毒就在酒里，下毒的人可能是犯人，可能是犯人的家屬，也可能是周雲。

他茫然，哪裏還有證據存在嗎？好像沒有了。

他決定去探周家府，那些丹藥運進來肯定會有蹤跡可尋，就算沒有至少也讓他確定心裏猜測。

周家府邸巡視的人很多，但沒有修為的人再多也攔不住顧繁。有充足時間準備的符師是全能且全精的。

再次感謝師姐。

一路摸索到住宅，周雲並沒有睡，他坐在院子裏，看着眼前的火盆雙眼無神。顧繁也沒有動，他就在屋頂上看着周雲，此刻他也不敢妄動，這院子裏有二境來回巡視，戰上一場倒是簡單，但不被發現的潛入很難。

側院，一個臉色慘白的青年推門而入，也不避諱徑直走向周雲。

“周老哥，我那邊完事了。你這怎麼樣了?”

“結束了，書信證據還有丹藥都被燒毀了，你那邊沒留下什麼手腳吧。”周雲對眼前這個青年並不放心，他雖是三境，但性格陰狠不定，又隨心所欲難免惹出禍患。

“放心，一共二十七人，都死了。就是可惜這27顆心臟了。”

聽到這話房頂上的顧繁反而安定下來，事情已經確定，既然沒有證據也就算了。無非是殺人放火罷了。他心想:我本就是個會發瘋的人，無非一場廝殺。

顧繁開始準備符篆，雖然不知道院子中陌生青年適合來路，但院子裏二境只能巡邏，這青年卻一點避諱沒有，無非就是三鏡。若是在高的境界，不會發現不了自己，也不會在這濮陽縣多做停留。

他手持符篆開始前行，在被發現之前盡量接近這兩人。

“誰?”

那慘白的青年突然開口，同時暗自調動靈力。顧繁沒有回話，左手一揮一堆符篆灑向青年，這是顧繁全部的積蓄了。這裏面有攻擊性也有輔助性，低級符篆中夾雜着數張靈火符。同時右手握住腰間劍柄，靈力注入，引動碎痕符直直刺向敵人。

同境相爭可以你來我往，也可以生死一瞬。此刻距離足夠近，與對戰妖虎那一次又不相同。眼前青年無論修為還是體魄都弱於自己，又失了先機，或可一劍而斬。

青年看着眼前符篆暗自慶幸，符師嗎，面對符師自己有特殊技巧。撐起靈力護盾包裹住自己與周雲，同時試圖用靈力去引爆即將到來的符篆，讓其先行爆炸。

這麼多符篆一起扔，這哪來的新人。青年在心裏想，果然如我所料。彈出去的靈力成功引爆了一張符篆，連帶着周邊符篆一起爆炸，剎那間兩人中間轟鳴聲不斷。

可這時一道劍芒從爆炸的符篆中刺出。金色劍芒刺穿靈力護盾，刺穿護心鏡，刺穿青年心臟。

“好銳利的劍氣，上當了，竟然不是符修嗎。”這是他最後的思緒了。

塵土散去，一身血的的顧繁收劍而立。

“傷勢還好，幸好我對自己的符篆足夠了解，沒有受到致命傷。”在對自己的傷勢下了判斷後，顧繁又看着倒下的倒霉鬼

“本就是神兵利器，金屬靈力加持，碎痕符加持，效果果然喜人。”

此刻巡邏的幾位二境才姍姍來遲。看着院子中的景象，遲遲不敢向前。

反倒是周雲經歷了這種場面很快就穩住心神。揮手道:

“你們都退下吧。”

幾名二境如釋重負，連忙退出院子。

“顧繁，到底是被你看到了真相啊。”

“我是朝廷命官，你沒有任何證據，殺了我你只能亡命天涯。你就是輯妖司的人，應當清楚這罪有多重。”

“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這麼久我還算有些積蓄。”

周雲還在說他的條件，可顧繁不想在聽了。他剛來到濮陽縣時多眼前縣令還是很有好感的，他只覺周雲是一個文雅的讀書人，又有官名在身。是他很羨慕的畫風。

卻不知是如此十惡不赦之輩。

一劍穿喉而過，就像周雲所說，他已沒有證據，大風律法無從制裁周雲，就讓我自己來吧。他像想前世話本里那樣刻上意難平三個字，可又沒有帶面具，自己的身份也無從隱藏，只要稍加調查就能查到自己頭上，只好作罷。

一腳踢翻火盆，又撿起一根火把四處將院子點燃，施法喚來清風。

一切都結束了。

他注視着火焰，好像看到了死者的亡靈。

他輕笑，這下你們該安息了吧。

隨即飛奔離去，既然已經帥完了，就該跑路了。

“駕”

駿馬飛馳在官道上，此刻夜色已過，顧繁也暫時想到了退路，去瀛洲，他在輯妖司卷宗上看到過，那裏是此片大地的罪惡之花，是輯妖司都涉及不到的地方，是風王朝默許的罪惡之都。

就在顧繁想着自己今後該如何時，駿馬停下了腳步。顧繁回過神來，望向前方。

青衫依舊，緣是故人。

“李先生。”顧繁下馬抱拳，他明白眼前這位李先生在等自己，他突然想起自己看不到修為的，可能是凡人，也有可能是強大的修者。

“做的不錯，不過到底是犯法了，回去幫我做一件事，我叫李懷然，我保你前程似錦。”

“我可以拒絕嗎。”顧繁不傻，他只是有些衝動而已。一件事，不僅不追究殺縣令，還能前程似錦。又是如此強者提出的。這件事的至少也是要命的難度。

“可以的，拒絕無非一死。想必你也不怕。”

“好的，我們回去吧，李先生要騎馬嗎？”

李懷然嘴角浮現笑意，倒是識時務。隨即消失在顧繁眼前。

“當真是神仙般的人物嗎。”顧繁自語

翻身上馬。

不用逃了，也逃不掉了。

“駕，我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