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的理想是什麼？
大話骰這個遊戲在我大學時期就已經會玩了，不過真正開始精通還是在工作之後。那時候和馮嘉倩居住在兩百塊一個月的水泥房中，經常性的缺水停電讓我們苦不堪言，這種痛苦逼迫着我在工作上成為了拚命三郎。
為了給她一個美好的未來，我不得不參加各種酒局應酬，在這期間，玩大話骰的水平已經不知不覺被我提升到了一個相當不錯的地步。隨着大話骰的水平提高，我的收入也一樣水漲船高，就在我們剛換了一個不錯的租房，一切都開始越來越好之時，她卻離開了我，以一種如此決絕的方式。
“發什麼呆呢，四個六，該你了。”曹佳盯着自己的骰子冥思苦想着。
看着曹佳認真的表情，我感到有些心虛，在和一個女人喝酒的途中卻在想着另外一個女人，幸好她沒有讀心術，不然又得生氣。
曹佳的大話骰玩得也相當不錯，看來在東北喝的酒確實不少，一個小時下來和我平分秋色，導致我有點撐肚，示意要去一下洗手間。
排完膀胱中的液體，我長舒了一口氣，走到門口洗了洗手，整理頭髮的過程中卻從鏡子中看見了一個不可能的人走進了女廁。
她戴着口罩和帽子，將臉部遮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了一雙眼睛，可是那熟悉又陌生的眼神，我永遠都不會認錯，她就是馮嘉倩。
我多麼想跟着她衝進女廁所，摘下她的帽子和口罩，好好地看看這個折磨了我兩年的女人。
這一刻，那些曾經的空虛和妄想，支離破碎的片斷洶湧而來，無數的回憶從枷鎖中掙脫，爭相恐后地浮現在眼前。
我口口聲聲地說要好好生活，要離開那令我沉淪的深淵，可我終究只是一直活在那天她轉身離去的背影中。我不甘心幾年的真心付出最終得到如此的結果，尋求答案的心只是被我埋葬在深處。
在洗手間門口，我只使用了一次打火機，餘下的每一根煙都是用前一根的餘燼點燃，直到第五根煙的煙灰燃盡，我仍舊沒有等到她從廁所出來，也許剛剛的畫面只是被水模糊的幻覺。
整理了一下情緒，回到座位上仍舊有些失神，曹佳似乎沒發現我的不對勁，她正沉浸在駐唱的歌聲中盡情享受着。一曲終了，曹佳意猶未盡道：“我想聽你唱歌。”
“我不會...”
曹佳皺了皺眉，板起臉道：“什麼意思嘛，上次你都唱歌了。”
想起上次在辦公室的哼歌，我有些尷尬：“你想聽什麼？”
“只要是你唱的。”
拗不過曹佳，再拒絕下次，怕是她又要生氣了。在前往舞台途中，我的餘光看了一眼廁所的位置，想像中的畫面依然沒有出現，也許那真的只是我的幻覺。
站在舞台上，我從角落拿出我的結他，看向曹佳，她給了我一個肯定的眼神。看回舞台前的所有觀眾，只有一部分人等待着我的演唱，而大部分人都自嗨着，也許這正是我喜歡酒吧的原因。
在這座城市中，無數空虛的男女無處可去，只好滯留在酒吧中盡情地發泄自己的慾望，反正沒人會在意自己。不管平時多光鮮亮麗，多麼的正經，只要進入酒吧，便能褪去那層偽裝，褪去虛偽的面具，在酒吧中盡情地舞動身軀，發泄着生活帶來的不滿和壓力，釋放最瘋狂的自我。
因為我們，都是同類人。
我又想起了馮嘉倩，我已經記不起這是今晚第幾次想到她，每次那些一起生活的畫面出現在我的眼前，我都會陷入痛苦之中，在這種痛苦下，我開始彈奏出第一個音符。
前奏響起，所有人都看向了我，也許是因為這首歌是我們共同的悲哀，我們同處於生活的泥潭中無法自拔，殺死那個石家莊人的同時也殺死了所有人的理想。
“傍晚6點下班，換掉藥廠的衣裳。妻子在熬粥，我去喝幾瓶啤酒。如此生活30年，直到大廈崩塌......雲層深處的黑暗啊，淹沒心底的景觀。”
歇斯底里地唱完這首歌，我將所有的情緒都徹底發泄了出來，等到最後一個音符結束，我才發現自己的臉上滿是淚水，停滯了片刻。觀眾席爆發出了一陣熱烈的掌聲，我鞠了個躬，離開舞台到洗手間洗了把臉，再次看了看鏡子，卻再沒看到那個熟悉的影子。
回到座位，曹佳鼓了鼓掌：“你唱的很好聽誒！上次聽你小聲哼唱的時候就知道你肯定深藏不露。”
我喝了杯酒潤了潤喉，笑道：“都是逝去的理想罷了。”
曹佳拿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遞給了我：“理想是不會逝去的，只要你心中有理想，並且為之努力，我們一定會到達理想的彼岸。”
照片中，觀眾席的每個人都舉起了閃光燈，形成了一片星海，襯托着聚光燈下的我璀璨生輝，我在舞台上瘋狂地宣洩着痛苦，宣洩着那些曾經，從照片中隱約可見我的眼角有着一絲淚光，好似那些曾經隨着淚光一併流出。
怔怔地看着這張照片，似乎我已經到達了理想的彼岸，剛擦除的淚水再次緩緩而流：“你說得對，我們一定會到達理想的彼岸。”
曹佳擦了擦我臉上的淚水，似乎也被我感染了情緒，低聲道：“你的理想是什麼？”
“我的理想？”曹佳的發問引起了我的遐想，一直潛藏着的鐵欄杆再次浮現在了我的眼前。“我想要破開囚禁我的監牢，化身為鳥去往自由的青空。”
“是誰囚禁的你？”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身前是一道道冰冷的鐵欄杆，從欄杆中往外看的世界，是灰色的。”我搖了搖頭，又問曹佳。“你的理想是什麼？”
“我想要被所有人注視，在世界的舞台上釋放無限的光芒，舞台上的人生才是我的最終嚮往。”曹佳一邊說著一邊沉浸在幻想中露出了一個幸福的笑容。
“那你的理想還真不小，我想，我願意成為第一個注視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