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昭昭日月
屋裏一盆盆的血水往外送,滿屋都是血腥味。
“生了生了!”
從傍晚忙到子時,終於等來了雲夫人產下孩子的消息。
雲老爺迫不及待進去看,雲夫人臉色蒼白躺在床上已經昏睡過去,接生婆抱着剛生下的小女娃給他。
不像其他剛出生的小嬰兒皺皺巴巴的,他的女兒小臉粉粉嫩嫩,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他,不哭也不鬧。
這是他第三個孩子,前兩個都是兒子,大兒子如今十歲,小兒子六歲,兩個小傢伙吵着要看妹妹,他怕到擾到妻子休息,忙抱着女兒帶著兒子去了隔壁屋。
雲夫人懷這個孩子的時候就很不容易,又遇上難產,現在已是筋疲力竭。
孩子取名為昭,意為昭昭日月之華,期望她的人生明亮美好,如同皓日皎月一般,這是他們夫妻二人在懷上她的時候就想到的。
小雲昭慢慢長大,確實像他們期望的一樣,開開心心,無憂無慮,活潑乖巧,招人喜愛。
才三歲,已經能認好些字了,比她兩個哥哥小時候更聰明。
雲老爺雖然是經商之人,但特別重視孩子們的知識教育,兩個兒子都上着當地最好的私塾。
“妹妹!”
平日兩位小少爺一散學回來就要先來看看妹妹。
一聽見哥哥叫自己,小雲昭邁着那雙小短腿就往外跑,還沒跨過門檻就被奶媽一把抱了起來。
“小姐慢着點。”
雲昭一手扶着奶媽的肩膀,另一隻小手正對着跑過來的兩位哥哥揮得起勁兒,笑呵呵地露出一口小白牙。
“大哥哥,二哥哥!”
“今天給你帶了好吃的,猜猜是什麼?”
兩個哥哥雙手背在後面,故作神秘。
小雲昭一雙大眼睛在他倆身上轉來轉去,笑嘻嘻地回答:
“冰糖葫蘆!”
“妹妹,你怎麼猜到的?”
兩個男孩拿出藏在後面的冰糖葫蘆,滿臉不解。
“嘿嘿,二哥你吃完忘記擦嘴巴了。”
二少爺連忙伸手擦了擦嘴,果然嘴上還沾着一些糖殼的碎屑。
“帶給妹妹的你竟然偷吃!”
大少爺鄙視地看着弟弟,他手裏的兩串冰糖葫蘆,有一串上面果然明顯少了一個。
“我怕妹妹吃不了這麼多嘛……”二少爺越說聲音越小。
家裏因為這三個小孩相互逗趣,一片歡聲笑語,好生熱鬧。
等雲昭再大了些,雲老爺將她也送進了私塾,和兩個哥哥一同上學。
雲昭是女孩兒,雲老爺也不求她爭取功名,他只是覺得女孩兒多讀些書,學些知識並無壞處。
而且他的女兒天資聰穎,不比許多男兒差,未來想做什麼都可以,即便是嫁人了,自己也有見識懂學識,不用事事依靠丈夫。
六歲的小雲昭就這麼跟着一群男孩子一同學習,成了私塾里唯一一個女孩兒。
很多小男孩兒見她長得可愛,總忍不住想逗逗她,可是年紀小又不知輕重,一開始常常將她惹哭。
幸虧她的兩個哥哥都在同一個私塾,一聽說妹妹哭了,立馬就帶上兄弟找上門來,將欺負妹妹的那群小子欺負回去。
不出兩天,就沒人再敢在私塾欺負小雲昭了。
偶爾有些男孩子會說讓她來上學堂是浪費錢,因為她是女孩兒。
她不理解,回家問爹爹,爹爹卻說家裏不缺錢,她只要學得開心就好,所以小雲昭也不管別人怎麼說,只是每天快樂地學習。
又過了一段時間,小雲昭已經榮升成了那群小屁孩兒的老大。
因為她比大家都聰明,而且還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每次夫子設置的考試她總能輕輕鬆鬆拿第一。
下棋,解謎,斗蛐蛐……凡是動腦子,比運氣的遊戲,她樣樣都玩得很好,一點都不比他們差。
“二哥哥?”
大哥哥如今學業繁重,他想要考取功名,需要花很多時間在功課上,所以平時都不跟雲昭和二哥哥一起走了。
平日散學都是二哥哥來找雲昭,可是今天她等了快半個時辰,二哥哥也沒來,她只好去找他。
個子小小的她,伸出個小腦袋從門口往裏望,裏面一個人都沒有。
二哥哥呢?
“你是雲澗的妹妹?”
清脆悅耳的少年音在身後響起。
小雲昭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身形不穩向前栽去。
好在這時有一隻手伸出來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領,才讓她免於摔倒。
等雲昭站穩后,那隻手就收了回去。
雲昭轉身看着剛剛出聲的小少年,乖乖地點了點頭,他看起來與她二哥哥一般高,應該是二哥哥的同窗。
“找你哥哥回家?”
雲昭點點頭,不說話。
“那可能還要等一會兒了,夫子正在跟他談論功課的問題。”
少年輕笑一聲,繞過雲昭進入學室,回到自己的座位收拾東西。
雲昭獃獃地站在門外,目光還緊緊跟着他。
少年見雲昭站那兒看他,招了招手示意她進來。
等她進來以後他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座位。
雲昭剛坐好,他就遞過來一塊點心。
“栗子糕,很好吃的。”
雲昭抬頭看了看他,伸手接了過來。
“謝謝。”
“我陪你在這兒等一會兒吧。”看小姑娘一個人等哥哥總覺得有些可憐。
“你也是因為功課問題留到現在嗎?”
雲昭一邊小口吃着點心一邊問他。
“嗯……是吧。”
是,但是跟雲澗的“功課問題”不一樣,他是有問題要問夫子。
少年漫不經心地看着雲昭,小姑娘跟她哥哥確實有幾分像,但是長得精緻許多。
專心致志慢慢吃點心的樣子像一隻小貓咪。
自那天之後,少年每次去學堂總會帶上些點心,偶爾遇到“小貓咪”了就會分享給她。
只是某個貪吃的“小貓咪”卻連人家的名字都是很久之後才知道。
大哥弱冠之年,家裏給他選了門好親事,那位姑娘他自己也很喜歡。
雲昭見過這位未來的大嫂幾次,溫柔善良,賢惠體貼,與她大哥很是般配。
成親之日定在冬月,十歲的雲昭穿着厚厚的棉襖,跑進跑出,幫着娘親打理家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