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冷嗎？
對自己的高考成績是否感到滿意這一個問題上，趙思禮的答案似乎是那麼的猶豫。雖未能如願考上了自己心儀的學校，但經調劑后的這所大學算是令自己滿意。喜歡的專業也許能讓自己很快地愛上這個學校吧。
九月初，懷揣着一絲惆悵、一份顧慮的他，在父母及親妹妹的注視下登上了求學的航班。經歷了2個半小時的顛簸，他來到這個被譽為全國火爐之一的城市。但，出了機場到達廳的身子卻在此刻感到一絲絲涼意。他這時才發現，周邊的行人均穿起了輕薄的外套。
“師傅！這個地走不走？”等了20分鐘，面前終於有了一輛空客的出租車。他遞上自己的大學錄取通知書，似乎有點炫耀般地問着車中之人。
“哎喲！個娃子喲，你學習不錯啊！去去去！上車吧。”師傅的話語裏只有數不盡的羨慕，不知是刻意的迎合還是真切的讚揚。
思禮打開了車門，剛要蹬上去的時候卻想到了什麼。他停住了腳步，又一次問了起來：“師傅，這計費？”
“打表！打表！走不走撒？那些個孫猴子要來趕了。”出租車師傅似乎對這個問題才感到不悅。先是指了指前面一個身穿的制服正在疏散車輛的工作人員，然後又當著思禮的面按下了計程表。而這時，思禮才放心地坐上了車。
一路上，車內很安靜。思禮時而玩玩手機，時而望着車窗外的風景。
可能師傅受不了這麼沉悶的氣氛，也可能是思禮嚴肅的神情令他不適而主動開了口：“你們這些個娃子呀，現在是越來越有防範意識的。你們手機里不是有那個……那個叫導航的嗎？下次你們坐車時可以開開那個東西嘛，那樣就知道我們有沒有人繞路了。你是外地來這邊讀書的吧？聽說過我們這邊的出租車很黑對吧？說實話撒，我們這裏很大，人很多很雜。啥樣的人都會，但我們這些開車餬口的不都是壞人。這麼說吧，那些黑你們的絕大部分是外省來這邊打工的。本地人的我們很本分的。”
面對師傅的這般自我解釋及讚許，思禮對於剛才的舉動感到了一絲不好意思，只得回道：“抱歉啊！師傅，抱歉……”
“看你身上才穿這麼點衣服，怕是沒來過這吧。這裏的天氣都不怎麼正常，突然降溫是正常滴撒。你要準備一些厚點的衣服和一兩件外套啊。這個時兒了，你個娃兒要注意保暖……”
之後的路途，車裏便是一番溫馨之象：這年紀似於父親相仿卻明顯衰老的男人在不停地關心、叮囑着後座上那個年輕後生。而後生認真地聽着，時不時點着頭。
30分鐘的車程很快就結束了，出租車穩當地停在學校門口。和師傅道了謝后的思禮蹦下了車，看着有點簡陋且老舊的學校大門，心中多了分惆悵。
眼前那老舊且青苔遍佈的大門，與社會上久傳於眾的現代化高校之聲譽不相襯應。大門上，金屬刻制的校名大字雖被擦得光亮，卻仍是斑駁銹跡清晰可見。透過樸素的大門望向校內，一條水泥校道乾淨整潔。但道邊的路燈，將他拉回兒時的光景。那會，他也曾在學校邊、小巷裏見過這樣的路燈。不過，現在早已換了明亮、款式多樣的路燈。只有在這裏，依舊還能看到如此發黃的燈罩與簡約的燈桿。
即便如此，樂觀的思禮還是邊走邊安慰着自己：但願在這所學校里他能學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還有但願着這所學校的妹子多且漂亮。
“同學！你好！”甜美的聲音將思禮的幻想與步伐打斷了。
他的眼前，站在一個充斥着職場女性氣質的女生。一套緊身的白衣黑裙職業裝盡顯着她的完美身材和強大的氣場。只見她，烏黑色長發順滑地披瀉下來，臉上的表情雖掛以微笑，卻剋制不住那份高冷。細長的柳眉下，那雙眼爍着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光。那高窄的鼻樑，秀氣中帶着冷漠。艷紅的唇流露着青春的火熱，然不曾顯得妖嬈。似雪的臉上雖盡顯出年少，但行為姿態卻不失半分成熟。
“你是來報到的新生嗎？”女生再次問道！此時的思禮才一下子晃過神來。
“抱歉！你太漂亮，不禁欣賞一番，並非猥瑣好色。你沒看到我口水吧？”為了掩飾自己的內心波瀾，他打了個趣兒。他心想，這麼說話應該會讓女生覺得他很幽默吧。
見女生只是斜瞟了一眼且不再回應，他趕緊表明了身份：“趙思禮，大一新生。”同時，還急忙把自己的錄取通知書伸了出去，並且十分地後悔着剛才的幽默了。
接過眼前新生的錄取通知書，女生只是快速地瞄了一眼后便熟練地說道：“哦，你這個專業所在的學院在新校區。那個！伍棣同學，麻煩你帶他上校車去新校區的10號教學樓簽到。對了，他們那邊軍訓物資在7號食堂一樓，也帶他去領一下。”
思禮一聽到這7號食堂和新校區的字眼，立馬又對這所學校充滿着期待。在他的認知里，食堂號數排到7號以後和有新校區的學校夠大了。越大的學校美女越多，就例如眼前這個。
“要不還是你帶我去吧？”趙思禮略帶興奮地說到，但女生並不搭理他。
“好！”話語間，有一個別著又土又厚的眼鏡男岔了話並走了過來。
不由思禮繼續說下來，這個男生便拉着思禮坐上了校車。性子好的思禮沒有去計較這個攪局者，只是目測了下引路人。這個身高起碼有1米9以上的男生體重可能不足有70公斤。稍微站遠一點看這個叫伍棣的男生，你就會覺得他像是一杆子。而且尖瘦的臉上帶滿了倦意。
“新校區離得不遠，坐專線校車只要2塊錢，30分鐘一班。兩個校區的校內也有這樣的載客電瓶車，1塊錢一次，隨意上下……”
一路上，伍棣一直在向思禮介紹着學校的情況。大概10分鐘左右，他們便看到新校區校門口。與剛才所在的校區環境相比，新校區截然是另一種形態。設計理念超前的大門內雖有着一樣的水泥校道，卻有着科技感十足的路燈。校道兩側，自動化洒水器正噴射着，澆灌着綠油油的草坪。僅此一眼之景，他便知這才是想奔赴的校園。
更令他開心的是10號教學樓恰好就在旁邊，幾十步路的距離罷了。一路的奔波，他應該是疲憊了。
“同學，你不是我們專業的吧？查不到你的名字耶！”教學樓門口處的一張簡易桌子前，一個壯實的女人邊低頭翻着《新生名錄》邊說道，另一隻手還抓着一杯烤奶。奶茶看起來挺好喝的樣子。
“不可能！這人是你們學院的。我是老校區新生接待站的，你好好找下。他叫趙思禮。”伍棣有點尷尬回頭看了下趙思禮，便開始翻看着另一本《新生名錄》。
“走刀趙，思想的思，禮貌的禮！”一旁的趙思禮也趕緊解釋着自己的名字。此時的思禮，一度懷疑自己的錄取通知書是被自己家的那個搗蛋堂妹給篡改了。這難道會是惡作劇？以前他也經常把妹妹的滿分試卷偽造成55分的，好讓家人教訓教訓小妹。不過，這樣的玩笑也太大了吧。雖然兩人的感情特好，但小妹應該不會這麼亂來的。
“同學，這你就有點過分了吧？你能不能仔細看下這東西。”壯實女人微微抬了下頭，怒視與用懷疑的語氣問道。同時，還將思禮的錄取通知書放在桌子上狠狠地拍打了起來。
“怎麼了？”伍棣停止翻看名錄了，愣了愣，和趙思禮一樣不解地看着壯實女人。
“尋我開心啊？他是別的學院的！”壯實女人一下子把趙思禮的錄取通知書推了出去，並站了起來。依舊愣住的兩人沒有接住通知書，任憑它滑落到地上。
“什麼？”伍棣疑惑地撿起錄取通知書。
“我這專業不是這個學院的？”趙思禮也百思不得其解，在桌上的學院專業構造圖冊找着他的專業。在他看來，剛才那個漂亮的迎新女生應該不會騙他，更不會耍他。
“你這個帶路的，也太不專業了吧？也不會問清楚了？你哪個學院的？”壯實女更是憤怒地問着伍棣。
這會兒，伍棣才算頭一次看到思禮錄取通知書里的內容。原來，思禮所在的學院與壯女人的學院在名字上只有一字之差，經常有人會將其混淆。現在，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也不知道老校區接待站的那個漂亮妹子為什麼會讓他帶趙思禮來這邊？是美女看錯了？這不至於，在工作時美女的認真仔細是眾人皆知。難道被耍了？但也沒道理啊。三人間的彼此都是第一次共事，第一次相識。況且，美女也不可能會因思禮的輕浮問候而報復其。
“我……我就是他那個學院的，抱……抱歉。剛才人太多，可能看錯了。”伍棣不停地低頭道歉着，並將思禮拉離了尷尬現場。
“什麼情況？”趙思禮又不解了。從一開始，他就把錄取書拿了出來。老校區的接待站為什麼會犯上這樣的錯誤？難道是因為剛才的玩笑若怒了那個女生？而這個叫伍棣的男生和那個漂亮的女生是一對？這麼保護她？
“實在對不起！”與剛才的熱情不同，現在的伍棣更多的是不好意思。再一次踏上校車時，伍棣道了歉后又嘟噥起來：“我就納悶了，剛怎麼就沒核實下你的專業？”
思禮默不作聲，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兒。
“給！”伍棣把錄取通知書遞給了思禮，並掏出了手機。“你手機號碼多少？微信加個吧。”
“184****0117，微信我掃你吧。”性子好的思禮沒有再去糾結剛才事兒的誰對誰錯，選擇了多一個朋友多一條道兒的結局。
“我和你同一個專業的，剛才那個美女也是，挺緣分的。”伍棣仰着頭感嘆着。
“怎麼個緣分法？”聽到緣分這個詞，思禮立馬有了點八卦的興趣。
“我們學校招收這個專業的人不多，往年都只有20來號人，就設一個班。估計今年也是這樣，我們可能是同班同學了咯。全國這麼多人，我們能成為同班同學不就是有緣分嗎？”伍棣丟掉了剛才尷尬帶來的不好意思，通過微信把自己的電話號碼發給了思禮。
“怎麼？剛認識？我怎麼感覺你挺護着她？”思禮不懷好意且更為八卦。
“袒護也不算吧。和她是今早才認識的。我昨天上午報的道，下午輔導員過來宿舍的時候問我願不願意做下志願者去迎接新同學。我答應了。今早開工的時候才發現跟她是一組的。那傢伙，老嚴肅了，但又挺有氣質。所以大家都很聽她的。”
“聽？是逃不過紅顏禍水這一關吧！”思禮被逗樂了，眼前這個伍棣同學挺有趣的。
“不知道誰才能征服她啊？”這麼一折騰，伍棣似乎感到了疲憊，伸了個懶腰。
至此，兩人之間的話題停止了。彼此笑了笑，各自玩起了手機。
“到了！走吧，去和女魔頭要個說法去。”在老校區，伍棣還未等車停穩就跳了下來。那陣勢，感覺就像討債的上門似的。
“美女，我又回來了！”經歷了這一系列事情后卻絲毫沒有一點生氣的思禮先於伍棣向著這位漂亮的迎新姑娘再次打起招呼。估計他是怕伍棣理論起來又拖延他的報道。勞累了許久的他，想快點找一個家，好好地睡一會兒。
“伍棣呢？”美女不知是第幾次忽略了思禮的話。見伍棣擺着手上前來，毫不知情的美女又詰責道：“你怎麼把他帶回來了？”
“呵！你好好看下他的錄取通知書！”伍棣冷冷的表情把他心中的氣完美的烘託了出來。
美女接過通知書看了看，尷尬地笑着：“那個！今天實在太忙了，沒好好看。這樣，你再負責帶他去我們專業樓那邊報道下，可以嗎？”有氣質的人永遠都有氣質，連認錯都不掉分毫。眼前這個女的，雖意識到自己的錯，但依舊指揮着伍棣。
“行。不過，我累了。帶他過去就不回來了。”伍棣很是無奈卻又很聽話。
思禮看在眼裏，罵在心裏：這真是一個得妻管嚴的好胚子。
“哦！對了，打今起我們就是一個班的了。”美女邊看着眼前的文件，冷不丁地冒出了這麼一句話。發現思禮和伍棣有點愣住了，她趕忙解釋：“以後我們三都是一個班的。今年我們這個專業只招收了19個人。提前認識下，我叫劉慕晴。”說完，還對視了下思禮。
“哦……哦……你不冷嗎？”思禮不知怎麼回應，那就簡單地回答吧。
聊天呢？就怕突然的安靜。這不，思禮的這一問，三人都無語了。伍棣為了緩解尷尬，趕緊推着思禮往專業樓走去。而慕晴仍在呆愣中，今天的迎新工作雖然遇到過奇葩的問題，但這麼讓她不敢回答的問題，算是第一個了吧。
簽完登記表，領了軍訓裝備，到了宿舍樓下思禮看着這和大門一樣有些故事了的樓房，不經思緒萬千。來之前，他查閱了這所大學的相關資料。據說這所大學老校區的建築有着民國時期的味道。這不，他即將入住的宿舍就在這爬滿青藤的樓房之中。宿舍下的這小路，兩邊綠樹蔭蔭，這會的夕陽正順着葉子縫隙斜射下的光，暖暖的。
這期間，突然想到自己的宿舍還只有他一個人入住並覺得思禮有趣且沒他帥的伍棣有了一個主意。“緣分啊緣分，不僅是同學，而且還是舍友啊。”接過宿管的登記表，伍棣立馬在“1401宿舍”這一欄里寫上了趙思禮的名字。
“是挺有緣分的。”思禮看出他的心思，也覺得伍棣會是一個不錯的舍友，就隨了他吧。
下午六點，宿舍的其他成員陸續到場了。1401宿舍終於形成了一個完整體。在這裏，每一個人的特徵都很容易分辨：
伍棣，眼睛男，高個子但特別瘦。一個完完全全從農村裡走出來的年輕人，一身田園味道；
呂平，和伍棣差不多的身高，卻是將近100公斤的胖子。他那碩大的行李箱裏卻裝着滿滿當當的零食。但好客的他，一踏入宿舍便與兄弟們分享起他的快樂；
張偉，來自東部沿海省份。這個頂着大眾的名字的男孩，穿着打扮卻一點都不大眾：名牌匡威的鞋子、最新款的智能手機、科技感十足的手錶與那妖艷卻能彰顯尊貴的衣裳，讓他成了這個宿舍里最“閃亮”的“星”。
而思禮本人，則是從南方而來。幽默活潑則成了兄弟們的第一眼印象。
四人成行，允諾了同心同德與共進共退後便各自忙碌起了自己的內務。
大學生活的第一夜晚，很平淡。但入夜後，思禮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一是想着遠方的父母，二是想着白天遇到的那個劉慕晴，三是伍棣那雷霆般的呼嚕聲……
夜裏1時時，他起身走出了宿舍門，在走廊上看着星空。
一支煙被人遞到眼前。這時，他才發現張偉就站在身後。向來不抽煙的他接了下來。
點煙，吐出了圈……
他學着兄弟的姿態。而張偉卻笑了笑。
“這樣的天氣，你不怕冷吧？”
兄弟給出的這個問題，思禮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
沒人知道他想表達的是此時不冷或是他不怕冷，張偉卻不想知道。
兩人就這麼抽着煙，望着窗外。
窗外，那不知名的樹，枝葉繁茂。似乎是那濃密的葉子，壓住路燈的那點微光，把夜分了層。夜空中雖是點點亮光，但與寂靜無人的校道相比，卻是一樣的孤獨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