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事實證明,王欽川和齊逾舟根本就沒把他的話聽進去,兩人一拍即合,催促原榕去給他哥打電話。
原榕糾結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在齊逾舟的慫恿下磨磨蹭蹭地撥通了原清濯的電話號。
不料手機里的忙音響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動掛斷都沒人接。
這期間原榕一直在樓梯間拐角處來回踱步,踱到耐心逐漸告罄。他看了眼不遠處倚在牆邊說話的兩人,繼續點了通話,雙眉微微皺起。
不知道過了多久,原清濯終於接了,電話里傳來他平穩的呼吸以及蘊着不悅的嗓音:“喂?”
那一端的環境聽起來有些空曠,仔細聽好像還有迴音,但原榕沒想那麼多,原清濯還從來沒讓他等過這麼長的時間,當下有點不滿:“你忙什麼呢,電話也不接?”
“原榕?”
聽到弟弟的聲音,原清濯的語氣明顯認真了不少:“你等一下。”
緊接着,電話那端傳來一陣竊竊私語,嘈雜的交談聲灌入原榕耳中,他意識到自己可能中途打斷了什麼,便訕訕地說:“……原來你在忙啊,那不說了,我們先掛電話。”
“不用,有什麼事現在說吧,”原清濯幽幽開口,“反正都已經打擾了,不差這幾分鐘。”
“……”原榕捏緊手機,還是開口了,“一會兒放學你能不能開車來接我,順便送我朋友去一個地方。”
“幾點?”
“六點四十下課,差不多七點到就可以,加上我一共四個人。”
原清濯又問:“去哪兒?”
“不清楚,應該是在郊區外圍的一個墓園,”原榕試圖解釋,“具體哪個方位我也不知道,到時候讓一鶴跟你說吧。”
電話那邊傳來一聲冷笑:“又是他?原榕,你該不會每天在學校和他研究那些疑神疑鬼的東西吧。”
“我才沒有!”原榕迅速否認,下意識反擊,“你怎麼又開始管我了,不是說好這段時間都聽我的嗎?”
“什麼叫又管?”原清濯沉聲說,“我是你哥,管你也是應該的。華一鶴想去那種地方就讓他自己去,為什麼要你陪着?”
這事兒該怎麼解釋呢?華一鶴確實是這麼想的,可耐不住王欽川他們不放心啊。
原榕本想和他理論一番,這時樓梯間門口的齊逾舟轉過身,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又指了指牆角上的廣播鈴,大意是快要上課了。
他瞟了眼手錶,最終還是放緩語氣和原清濯講了講華一鶴的情況:“他現在沒辦法逃出去,你就幫幫他不行嗎。你別忘了當時怎麼答應我的,現在什麼事兒都是我說了算。”
原清濯咬牙:“我給你的特權是讓你這麼用的嗎?”
“是,就是這麼用!我不跟你說了,快要上課了,還有不到一個小時放學,你抓緊時間來接我們,不見不散啊!”
原榕語速飛快地說完,沒給原清濯反駁的機會便掛了電話,他得意地轉了轉手機,把它放回齊逾舟的手心:“搞定了,放學見!”
回到班裏,原榕和華一鶴大致說了下情況,過了這麼多天,他終於能見到華一鶴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對方鄭重地點點頭,說道:“誰要跟去都無所謂,只要你能帶我去墓園就好,謝謝。”
原榕心裏敲着小鼓,安撫道:“沒關係,舉手之勞嘛。反正我哥每天待在學校里也是閑的沒事幹。”
他放下心轉回身來,繼續抽出上節課沒對完的卷子慢慢看,沒過一會兒就專註起來。
這一場細雨連綿不絕,滴滴答答地敲在窗沿上,等到天幕被烏雲遮蔽,整座學校融入黑夜,雨勢才開始收斂。
下課鈴終於響了。
華一鶴從來沒覺得這麼煎熬過,這一節課他什麼都沒幹,只是木訥地觀察着班裏的每一個同學。
他看到有些人趴在講台的多媒體旁抄寫講義,有些人站起來捧着課本背書,身邊的原榕聚精會神地在紙上算寫,根本沒注意到他的視線。
他覺得自己不屬於這個群體,迫切地想離開學校,迫切地想到達那個目的地。
現在鈴聲終於響了,他看到原榕把卷子胡亂折了折放在書本上,火速收拾書包:“一鶴,準備準備我們走吧。”
華一鶴點點頭。
他們是最先走出教室的,齊逾舟動作也很快,只有王欽川離這裏有一段距離,好在也並沒有讓大家等很久。
旋轉樓梯上擠滿了緩緩前進的學生,人們邊走邊聊,不少人路過二樓時抽出雨傘打在頭頂。到了一樓,濕潤的涼風撲面而來,其中夾雜着木葉與泥土的清新氣息。
四個男生只帶了兩把傘,齊逾舟把他那把粉色貓咪的卡通小傘抖開,說:“我女朋友的傘有點兒小,大家別嫌棄啊。”
華一鶴撐着傘,一直默不作聲地緊跟着原榕走,他們走出教學樓,慢吞吞地向校門口移動,只聽原榕疑惑道:“嗯?我明明和原清濯約好了讓他開進學校,按理說就是應該在升旗廣場上才對啊。”
“別著急,人這麼多肯定難找,”王欽川扯着嗓子回應他,“媽的,齊逾舟你會不會打傘,雨點兒全落我肩膀上了。”
“這能怪我嗎?明明是傘有問題。”
他們繼續順着人群走,原榕打頭陣,東張西望地找着自家的車。
“原榕,你們家車牌號多少啊?”
“我也不知道。”
“你連你們家車牌號都不知道?真行。”
“原清濯剛買的,我哪記得住啊。”
車流與人群之中,華一鶴的視線穿過雨夜中忽明忽暗的雙閃燈,一眼看到一輛SUV轎車旁站着的青年。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裝,身材挺拔地佇立在雨幕中,手上持着一把巨大的傘,隔着朦朧霧靄,叫人看不清那雙眼中蘊藏的晦暗。
青年的視線精準地捕捉到華一鶴身前的少年,像是看戲似的觀賞了一會兒他着急的姿態,好半晌才不緊不慢地喚道:“原榕。”
是原清濯。
幾個少年順着聲音看去,就見原清濯舉着傘邁開步子走上前來,居高臨下地把原榕拉到傘下,用其他三人聽不見的聲音低語:“笨蛋,我是全校唯一一個開着雙閃接人的,這都看不見?”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重要活動,他今天穿了身商務西裝,格紋款式的墨藍色領帶系得一絲不苟,高級定製的修身布料勾勒出勁瘦的腰身與筆直修長的腿,哪怕是在烏雲遮月的夜晚也一樣耀眼。
這是原榕第一次看到原清濯這副打扮,他一時間忘了頂嘴,目光落在對方俊美深邃的五官上:“你,你這是怎麼了,幹嘛穿成這樣。”
“這樣是哪樣?”原清濯似笑非笑,“我和平時很不一樣嗎?”
雨聲嘈雜非常,原榕還是從他語氣中聽出些微的得意,可是沒辦法,誰讓原清濯確實有驕傲的資本呢。
他想開口嗆兩句,可一看到對方那張完美的臉就開始詞窮,可惡。
“今天事務所有生意要談,我臨時頂上,”原清濯主動給他解釋了一句,隨後拉開副駕駛的門,“雨太大了,你先上車。”
其他三個少年也跟上來,齊逾舟帶頭打招呼:“濯哥,真是好久不見。”
原清濯微微一笑,輕聲說:“好久不見,上車再說吧。”
“謝謝濯哥肯捎我們一程!”齊逾舟八面玲瓏,熟稔地拉開後車門把王欽川和華一鶴推了進去,隨即自己也坐到後座關上車門。
主駕駛的門被拉開,車內頓時被暖黃的燈光照得透亮,原清濯坐上來問:“地址?”
所有人看向後座中央的華一鶴,他喉嚨發緊道:“那裏好像很破敗……沒有名字,就叫半山墓區。”
原清濯點點頭,在導航屏幕里搜了半天,隨後腳踩油門發動轎車駛出校園。
車裏的小燈又滅了,只有街上的霓虹燈透過車窗打進來,齊逾舟好奇地摸了摸車門和座椅,問道:“濯哥,這是你新車?”
原清濯應道:“嗯,剛買的。”
“看着真帥,怎麼還養小寵物呢,那是什麼,金魚嗎?”
話音剛落,坐在前排的原榕忍不住瞥了魚缸一眼,裏面兩條紅尾小魚還在活潑地游來游去,看上去生命力特別旺盛。
黑暗中,原清濯唇角微勾,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話:“這可是榕榕給我撈的,一定得放在車裏好好養着。”
“真的嗎?看不出來,原榕你還喜歡玩撈金魚啊。”
旁邊的原榕臉色一紅,隨即瞪了原清濯一眼:“你少說兩句會憋死?”
原清濯打了圈方向盤:“行啊,你不喜歡,那我就不說了。”
“……”
TMD,又開始了,又開始裝起來了是吧。
原榕抱臂倚在窗角,決定不理他,路上補一覺。
汽車熬過二環內堵塞的路況,終於在省道高速上飛馳起來。原清濯開車的技術很穩,從魚缸里的輕微搖晃的水面就可以看出來,他開得很有安全感。
一路上,齊逾舟不住地獻殷勤,屬他話最多,華一鶴不在狀態,或許是心裏感激原清濯肯幫忙,偶爾也會點頭迎合,只有王欽川和原清濯不對付,但為了和原榕一起來墓園也忍了,他全程閉麥睡覺,努力忽視原清濯強烈的存在感。
華一鶴有種強烈的直覺,他總感覺原清濯和原榕之間的氣氛怪怪的,有貓膩。
明明兩個人全程沒有什麼互動,但他總能從細節中覺察出不對勁:比如放在原榕那一側,稍微動一動手就能碰到的水,比如那兩條如膠似漆的小金魚,再比如原榕睡着后,原清濯一語未發,遇到崎嶇顛簸的路面也會刻意放慢速度,挑最穩的那一條走。
他們是兄弟,這好像很合理。
可正因為是兄弟,這一切又變得更加不合理。
華一鶴偏過頭,似乎想問一問齊逾舟,可他想到齊逾舟家裏的弟弟妹妹還在上幼兒園,估計沒什麼參考價值。至於王欽川就更是了,他和華一鶴一樣是獨生子女。
可能是想多了,畢竟印象中原榕不怎麼喜歡這個哥哥。
華一鶴捏了捏眉心,長舒一口氣。
汽車行駛了接近一小時,終於抵達導航目的地。這裏坐落於小山區,唯有一條水泥小路上排排站着規整的店面,此時已經不再下雨,溫度卻比平常更冷,道路也變得濕滑泥濘。
原清濯找了個安全的地方停車,隨後把車鎖解開,後座的三個少年立馬蹦下去。
只有原榕還在睡,他鴉羽般的睫毛垂在眼瞼,微張的唇看上去很乖巧。
原清濯伸出手壞心眼地捏住他的鼻子,沒過一會兒少年就醒了。
他迷茫地睜開眼睛,隨後一把打開原清濯的手腕:“幹嘛啊你?又想欺負人?”
“你餓不餓?”
原榕收斂了幾分怒氣,稍微感受了一下:“有點兒。”
“那我們先去吃飯,快下車。”
原清濯從車上取了把傘,提議道:“已經八點了,我先請你們吃頓飯。”
話音剛落,他偏過頭看向華一鶴:“稍微晚一點兒再上去不要緊吧?”
華一鶴的目光閃爍了幾下,搖了搖頭:“不要緊,大家還是先吃飯吧。”
其餘人都沒意見,為了遷就華一鶴,他們特意找了家人少的小飯館落座,原清濯把菜單遞給他們,示意幾人湊合著點些愛吃的。
這家店主食只有牛肉麵,裝修比較簡陋,看上去灰撲撲的。因為開在墓區旁,門口及店內常年積着香灰和紙灰,偶爾飄過幾張面值巨大的紙錢。
清明節還沒過,即便是入了夜,趕來上墳的人也依舊很多,在座的除了原榕和原清濯,誰也沒見過這種架勢,只見陸陸續續有烏泱泱的中年人領着小孩兒在他們周圍坐下,一邊大聲用方言交談一邊吃飯。
長這麼大,齊逾舟和王欽川沒去過這麼破舊的小餐館,他們看着油膩反光的桌面和紅色塑料破口的凳子,皺着眉半天沒動。
華一鶴說不膈應那也是假的,可是他太想吃完飯趕緊上山了,便拍了拍王欽川的背,低聲說:“沒事的,坐吧。”
這張小桌子坐不下四個人,外加他們個個身高腿長,湊在一起更加施展不開。原清濯見狀主動拽過弟弟,笑道:“我們倆單獨坐一桌吧,剛好我要問一問榕榕最近的月考成績。”
在幾人的目光中,原清濯從桌子上抽出幾張衛生紙擦拭着桌面,隨後和原榕一前一後坐下來,兩人面上沒有任何不適的表情,即便處在這種喧鬧繁雜的環境中也沒有與那些吵鬧的中年人融為一體。
他們吃飯的時候就更自然了,原榕的臉上半點嫌棄都沒有,並且他點多少吃多少,完全沒浪費,看得齊逾舟目瞪口呆。
“濯哥和原榕能吃得下去?”齊逾舟戳了戳王欽川,小聲道,“你看,原榕的碗都空了。”
王欽川循聲看去,一眼看到原清濯在和原榕聊天兒,緊接着原榕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原清濯沒忍住笑了笑。
似乎是注意到鄰桌的視線,原榕向他們這邊看過來:“欽川,你怎麼不吃啊?我覺得這家店的面做得還不錯,也沒有浮油,應該沒放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放心吃吧。”
王欽川挑起筷子對他笑了下,回過頭來說:“行了,人家吃過了都說沒事兒,咱們就別矯情了。”
齊逾舟看着好友們一個個動起了筷子,終究還是沒能下得去嘴,他隨便扒拉了幾根麵條就不吃了,寧可就這麼餓着。
就在這時,對面的華一鶴站起身,走到鄰桌問:“濯哥,能不能借我一些現金?”
原清濯從西服衣兜里取出錢夾:“拿去用吧。”
“謝謝。”
華一鶴淡淡地道過謝,轉身出了餐館,在幾人的視線中,他去了小路對面的殯葬用品店。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更,o(* ̄▽ ̄*)ブ~
原榕為什麼沒剩下飯,是誰吃了,我不說[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