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宴云何的刀上都豁出數個口子,滿地屍體,血液浸入了泥地里,將土壤浸得鬆軟。

他和數名護衛包圍着成景帝,正殊死搏鬥。

天搖地動的炸山發生時,宴云何只來得及將身體護在成景帝身上,抱着對方滾下了山坡。

“炸藥是不是提前引爆了。”宴云何一把撐起身體,看着身下的成景帝道。

山坡長而深,那些刀光劍影好似瞬間便離他們遠了。

若不是這一遭引蛇出洞,竟不知金吾衛中已被滲透了這樣多的姦細。

成景帝擰着眉:“你先讓開,咱家的骨頭都要被你壓斷了。”

宴云何下意識地轉頭望向四周:“住嘴。”

身下這“成景帝”道:“你殺人也太慢了,倒不如讓我出手。”

宴云何站起身,一把拉起成景帝,說:“是嗎,讓你出手,好叫所有人都知道我們陛下突然得了神功,武功蓋世了是嗎?”

成景帝:“宴大人,你竟敢這麼跟陛下說話,這腦袋我看遲早要掉。”

“嚴公公,你再這麼一口一個陛下,我怕公公的腦袋比我先沒。”

兩人你來我往,唇槍舌劍,雖是如此,但他們皆將功力運至十成,極速撤離。

驚變往往在意想不到的情況下發生,炸山所引起的一系列反應,到底還是波及了此處。

他聽到嚴公公驚呼他的名字,敏銳地感知到從後方襲來的疾風。

並非暗器,而是飛濺沙石。

宴云何回過頭來,能將人瞬間吞噬的災難畫面,清晰地倒映在他的瞳孔里。

只見山坡的最高處,一層層地往下塌陷,沙石夾雜着參天大樹,傾覆而下。

……

游良腰腹依然疼痛非常,但血已經止住了,他從昏迷中醒來,便看到方知州從他身上搜出來的信物。

他不知時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現在外面是什麼情況。

甚至不知究竟是哪疼,又或者說,整個腹腔都在疼痛,而這痛在加劇。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游良咳了數聲,喉間腥味非常。

他看着方知州,好似看着一個全然陌生的人。

方知州握着那玉佩,不答反問:“這就是能與吳王世子聯繫的信物?”

游良呼吸急促,他沉默許久,忽然明白了:“原來陛下早知我們要在今日動手,這是一個局。”

他艱難地掙扎着,想要坐起身來:“讓我猜猜,陛下廢了這麼大的功夫,在西山圍場設這個局的目的,就是想讓姜家和我們鬥起來,他好漁翁得利?”

“如果我沒猜錯,姜乾坤若是死在西山圍場,姜家必不會罷休。到那時會是誰會來討伐世子?不管是姜家還是我們,都得不到益處。”

因為憤怒而氣血上涌,游良顫聲道:反而是陛下不費一兵一卒,就能重傷兩個心腹大患,一箭雙鵰。”

方知州聽着他的話語,卻沒有回答分毫,而是問:“你為何要這麼做?”

游良閉上眼,方知州繼續道:“為了你娘?”

“閉嘴!”游良呼吸急促道。

方知州卻沒有如他所願地停下:“我思來想去,都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放着大好前程不要,竟然選了謀逆這條路。”

“我本以為你娘只是病故,後來才知,原來當年她與先太子妃來往密切,東宮謀逆事發,你娘為了不禍及家族,選擇自縊。”

游良驀然睜開血紅的眼:“誰說她是自縊,她是被游家給逼死的!他們全都來逼她,不叫她活!憑什麼所有害死她的人,還能安穩活着?!”

“所以你就謀逆!選擇投了一個打着先太子旗號謀反的逆賊。若是事成,當年參與太子一案的人都會遭到清算。”方知州厲聲道:“便是沒成,等事情敗露,你游家上下全都逃不過!”

“游良,你真是瘋了!”

游良忽地笑了,笑得那般不合時宜,鮮血湧出了他的唇角:“剛開始想着,無論怎麼樣都好,都算給她報仇了,可是後來……”他望着方知州,輕聲道:“後來我又捨不得了。”

方知州駭然地看着他唇角淌下的鮮血:“我分明沒有傷及你的要害。”

而游良的視野已逐漸模糊,無盡的黑血從他唇角淌出,他艱難地喘了口氣:“瀾之,對不起啊,我不是有意想騙你。”

方知州將人背起:“別說話,我帶你去找太醫。”

游良眼神逐漸渙散:“先生不信任何人,他的葯……無人可解。”

其實有解藥,只是需要方知州帶他去尋到接頭人。

他相信方知州不會拒絕,只是這樣一來,方知州之後會如何?

游良將臉貼在方知州的頸側,沾了血的吻,輕輕落在那處皮膚上,那是他這輩子與方知州最近的距離。

幸好,他未曾對他說過,他欽慕他。

方知州感覺到了那記親吻,也能感覺到那身體綿軟地失去了所有力道。

“別睡。”方知州盯着地面,他一步步地往營地走:“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聽你解釋。”

“你從前惹了這麼多禍,我哪次不幫你,這一回我也會幫。”

在他背上的人始終安安靜靜,再沒有說任何話。

……

百里興本準備在冬狩上好好表現,為百里家爭光。

但沒想到冬至宮宴上針對成景帝的刺殺,才過去不久,現在冬狩又再一次有人動手。

他的計劃全被打破,如今身為錦衣衛指揮同知的他,要跟着指揮使大人一同尋找陛下的蹤跡。

聽聞姜乾坤已在山路遇襲,所領兵隊在炸山後損失慘重,此刻正和刺客死戰。

百里興望了眼身前面色凝重的虞欽,在姜乾坤出發前,說的那句話,“大人謹記,按計劃動手。”

百里興那時離虞欽不遠,恰好聽見了這似是而非的話語。

他不知道虞欽和姜大人究竟在計劃着什麼,這聽起來十分可疑,難道姜家跟今日的刺殺有關係?

先前工部火藥走私本就與姜黨有說不清的干係,今日這火藥炸山,難道……

百里興頓時毛骨悚然,下意識望着側前方的虞欽。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竟覺得虞欽的目光冷得厲害。

不過多時,他們便遇見了第一具屍體,繼續往裏走,殘軀斷肢,綿延不斷,宛如煉獄。

百里興看着那些屍身的服飾:“神機營和金吾衛,都是陛下身邊的近衛!”

虞欽沒有理會他,而是急步往裏走。

然而再往深處,便走不了了,虞欽站在那塌陷邊緣,看着下方被碎石淹沒的山坡,最後的屍體以及蹤跡,也止於此處。

百里興一眼便能瞧出這裏發生了什麼事,他面容蒼白道:“是炸山引發的山崩,難道陛下已經……”

話還沒說完,便看到身邊的人拔出刀來,縱身躍下這個深坑,絲毫不顧這山崩尚未結束,隨時都有可能再來第二回。

“虞大人!”

百里興看着身旁的同僚,他們皆是面面相覷,但見虞欽都下去了,自然不好傻站此處,只好紛紛往下,一探究竟。

虞欽用金刀挖開了碎石,在他的粗暴使用下,金刀很快傷痕纍纍,再又一次用內力劈開巨石時,跟隨他多年的金刀斷裂。

一旁的百里興見他這魔怔模樣:“虞大人,這裏光靠我們挖是沒用的,就算真有人埋在下面,可能也已經死了。”

聽到這句話,虞欽轉過頭來看了百里興一眼。

百里興混身上下都僵住了,那一眼叫他以為,虞欽會殺了他,

但是虞欽很快便轉過頭來,竟直接徒手挖那些石子,很快指尖那些肉便磨得鮮血淋漓,可他好似感覺不到痛一般,一下下地往下挖。

很快便看到一截明黃色的布料,百里興瞳孔微縮:“陛……”

話音未落,虞欽一把將那布料扯了出來,那只是一片衣角。

百里興的心猛地砸回原地,吁了口氣。

雖然他並不效忠成景帝,但自從成景帝在位后,也沒做出什麼荒唐的事情,甚至民生還好了不少。

若非如此,錦衣衛怎會這般聲名狼藉。

成景帝才能越出眾,就越顯得他們這些太后鷹爪十分礙眼。

虞欽捏着那片衣角:“繼續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

錦衣衛們不敢說話,只在那片衣角處繼續往下挖。

很快就看到了一具屍體,只是那屍體身上穿着神機營的服飾,瞧着並非陛下。

百里興望着虞欽,卻發現對方的臉色白得近乎駭人,甚至瞧着有些搖搖欲墜。

“虞大人。”

虞欽一把推開百里興,蹲下身來,他手肉眼可見地在抖,直到按在那具屍體上,將人翻了過來。

那是張血肉模糊的臉,看不清原來模樣。

百里興尋到男人腰間的腰牌,看着上面的名字:“大人,這好像是神機營的宴大人。”

還沒說完,他就看見虞欽用那傷痕纍纍的手捂住嘴唇,甚至在那刻撐不住身體,膝蓋狠狠磕入石堆中。

血液粘稠地順着指腹淌下,鮮紅在白皙的皮膚上,觸目驚心。

百里興知道虞欽的身體向來不好,可經過了剛才那麼一遭,對方的眉宇竟透着股油盡燈枯的味道。

好似在聽到屍身名字的那一刻,便已奪走了他的所有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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