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 追兇者也(中)【4K章】
就是他,不會有錯。陳默把劉亮的基本信息記在了腦子裏就要收拾東西走人。老狗舔了舔嘴唇。“東西送你了,內網權限留給我,我重新給你整個PDA。”三個月內網權限,暗網上能賣到一萬多。不過陳默不在乎這個。破解密碼在蘇蕾手裏看着沒什麼分量,隨時都能復刻。“行。”老狗也不含糊,翻開吧枱,從最底下抽出了個裝在密封盒裏頭的PDA。“扞衛者PDA,三防正品,母星重工走私來的,沒錄網關碼,拿這玩意干黑活沒人能查出來。”老狗把密封盒遞給了陳默:“高能蓄電池。”接過密封盒陳默沉默了幾秒。“謝了老狗。”三防正品扞衛者,為數不多市面上流通的軍工產品。號稱防水防火防爆,電子產品極度貶值的今日,扞衛者從來沒降過價。光是高能蓄電池在官網上就賣兩千。“嘿嘿,客氣啥,以後我登不上了還得麻煩梟爺呢。”陳默看了眼蘇蕾。蘇蕾點頭。“行,走了。”“慢走梟爺。”離開了黑店,陳默帶着蘇蕾回了出租屋。“你是駭客?”“不,我只會一點編程。”陳默嘴角抽了抽。這丫頭怕是對‘點’有什麼誤解。要去了PDA,小丫頭又一頓鼓搗,繞過羅斯星防火牆,給遠在地球的父親發去了一封郵件。“丫頭,能不能幫我弄個那種追蹤人的軟件?”蘇蕾猶豫了下,抓着陳默的手。“要想準確定位某個人只能追蹤植入的義體。”倆人默契的沒提劉亮。“正常義體很難追蹤,不過實驗品的話…義體公司要收集數據,所以會給使用者做定位,同時還能防止被敵對公司竊取科技成果。”媽的,還有這種道道。陳默點點頭,慶幸自己沒植入過義體。“長豐義體公司網站有單獨的網絡安全部,沒有那麼好攻破,我需要點時間。”蘇蕾鬆開了抓着陳默的手,指了指陳默一背包的電子產品。“隨便用。”陳默只拿了個手機就把背包交給了蘇蕾。扞衛者PDA是這些電子產品中算力最強的設備,被串聯后當做了機箱,倆手機被改造成了信號接收器和屏顯。蘇蕾開始了緊鑼密鼓的忙活。這麼點算力想攻破長豐義體的防火牆簡直是天方夜譚,不然長豐技術早就外泄了。所以蘇蕾退而求其次,從幾個長豐的外包公司逆推,看看能不能繞過防火牆,黑進義體監管部門的單獨機器。這是個極其龐大的工程,不知道多久才能完成。陳默也沒把希望完全寄托在這上面,他找出紙筆,開始勾畫底城的地圖。他需要計劃。如果蘇蕾沒法攻破長豐義體的防火牆,他只能去AC公司總部,把劉亮從老巢裏頭揪出來…雖說成功率不樂觀,但逼到絕境這也是個辦法。倆人各忙各的,從中午干到天黑還沒忙完。陳默看眼表已經二十五點多了【注1】,下樓買了點吃的和兩床被子。回來的時候,蘇蕾累的靠在床邊沉沉睡去。鋪好床鋪,把蘇蕾抱上床,陳默正打算收拾下屋子明天再繼續,突然在不遠的地方傳來了劇烈爆炸聲。“轟!!”蘇蕾驚醒。“走。”陳默不由分說就要拎包走人。蘇蕾趕忙阻止。“程序在運算中,現在拆開就前功盡棄了。”“還管什麼程序!命要緊!”蘇蕾抓着陳默的手心裏全是汗:“相信我!”……鄭奇坐在天台上抽煙。他上城出身,在荒野圍剿鬣狗【注2】屢立戰功。兩年前一次荒野行動結束,他莫名其妙被取消編製下派到H區,受盡白眼。上月月底,他被查出了肺癌。三十齣頭,老鄭雙鬢已經花白了。他不懂。不懂為什麼自己剛正不阿會遭此惡報。不懂為什麼狗東西們奴顏媚骨卻能越爬越高。他不甘心。執法官是聘用制度,沒有更換義體的權利,癌症和死亡畫等號。除非升職到城執法總署當上一名司務。但這鬼地方,哪有升職空間?不到一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住了近八百萬人,大多是各區難民。H區被城區拋棄,情況非常複雜,稱得上罪犯天堂。賣肉、賭博、吸DU、販DU、仇殺、幫派矛盾都是家常便飯。只有得罪高層的人才會被下派到這兒做屬地執法官等死。鄭奇剛被下派來時還處理過幾起案子,後來他發現同僚不配合,上面懶得管,自己能處理的都是些替罪羊,也就心灰意懶。七八年的功夫,一腔熱血在H區被熬成了荒野里的堅冰。“轟!!”一聲巨響。鄭奇一驚,扔下煙蒂,望向遠處的火光。作為屬地執法官,他對轄區熟悉無比。鄭奇看得出,爆炸方位是螺栓巷,那兒除了是個嫖街,還是黑市商人老狗的窩點。沒人會對賣肉的娘們下這麼大手筆,所以出事兒的大概率是老狗。鄭奇揉揉太陽穴,下樓開上他的破桑提亞,一腳油門向著事發地趕去。到地方的時候,還有幾個小蟊賊在廢墟里搬着報廢的電子製品。全然不顧屋子搖搖欲墜。“東西放下,都他媽滾蛋。”一個小蟊賊想說點啥,在同伴的提醒下看到了鄭奇腰間的執法官腰帶,趕忙一溜煙跑了。周圍聚集了一堆湊熱鬧的人。“小作坊安全措施不到位,爆炸很正常,回去睡覺。”鄭奇腰間帶着擴音小蜜蜂吼散了看熱鬧的人群,拉起了警戒線。鄭奇剛進屋沒多久,幾個壯漢騎着摩托車趕來。壯漢們穿着黑色緊身夾克,留着紫色莫西幹頭型,左臉紋着六芒星。赫然是遍佈整個羅斯星的6K黨。揍了幾個探頭探腦看熱鬧的人一頓,壯漢們拉開警戒線進到了老狗的暗房。正遇上打着手電勘察現場的鄭奇。“鄭執法官?”“是。”為首打着鼻環的幫派成員上前和鄭奇握了握手,把微鎰長明燈放在了廢墟的一角。淡紫色的光芒照亮了整棟屋子。“炸的是我們的地盤,這是有人在向我們宣戰,您最好離開這兒,避免被幫派之間的復仇波及到。”鄭奇打量了幾眼長明燈,亮了亮自己手上的微鎰檢測器。“爆炸物里有微量的鎰殘留,必須上報。”制止掏出跳刀的手下,鼻環男笑了。“上報可治不了肺癌。”鄭奇眼皮跳了兩下。諸多幫派在H區地盤內手眼通天。被知道患癌不算什麼稀奇事兒。“你想怎麼的?”鼻環男遣散手下,在彈簧都被炸出來的沙發上坐下。“談談?”“行。”鄭奇搬了個被炸碎半邊的凳子坐在對面:“我也不想管,但是涉鎰了,我擔不起這個責任。”鼻環沒回應鄭奇,而是反問到:“鄭先生,聽說您更看重正義而非法律?”“別繞彎子,我聽不懂陰陽話。”鼻環男拿出支煙磕了磕,又收了回去。“我來之前,老闆交代過,要是鄭先生非插手這事,避開執法署,找出兇手才是正義執行。”鄭奇盯着鼻環男。“我不覺得黑幫爭端有正義可言。”“對您而言當然沒正義可言,但對我們而言,為家人復仇就是正義。作為正義的代價,老闆願意提供不會被第三方公司回收的肺部義肢。”“黑義肢??”鄭奇倒吸一口冷氣。沒有編號,不需要還貸,大動義體公司蛋糕的黑義肢是比販DU更亡命的買賣。當然,風險大,收益也大。對於眼下的鄭奇而言,可能是唯一的保命手段。“幫個小忙,換條命,怎麼算都划的來。”鼻環遞給鄭奇一張名片。鄭奇沒接。“我需要思考一下再給你答覆。”“當然。”鼻環男起身:“對了,老狗死前最後報備的買賣是中午一點多,一個獵頭網代號夜梟的賞金獵人從店裏買了三台手機和五張電話卡,夜梟在行內很有名氣,應該不難找。”鄭奇又看了眼名片。“您收下吧,不然決定了也不好聯絡我。”鼻環男把名片塞到鄭奇手裏,隨後指了指貨架底下的人影:“老狗是我們的人,屍體我得帶走。”鄭奇點點頭,把名片塞進口袋。屍體被從貨架下拉了出來。老狗死狀極其慘烈。下巴不翼而飛,十根手指反向彎折,明顯是被掰斷的,兩塊半月板也被挖了出來。致命傷是爆炸的彈片。數不清的彈片在體內造成了無數空腔,內臟被攪得稀巴爛。鼻環男和鄭奇相顧無言。“還用屍檢嗎?”“送走吧。”鄭奇嘆到。鼻環給老狗闔上了被扎瞎的雙眼。“凡人皆有一死,吾友安息。”叫來小弟們抬起屍體,鼻環離開了廢墟。“長明燈。”鄭奇提醒道。“送你了。”“……”送走鼻環,鄭奇舉着長明燈仔細檢查現場。初步偵查,對方應該是用電氣焊打開了暗門,在老狗沒反應過來之前就把他制服了。隨後一頓私刑料理。至於對方是什麼人,為什麼料理老狗,一點眉目都沒有。最大的線索就是對方用炸彈毀壞了現場。但彈片形變嚴重,沒法逆推炸彈的製作工藝。看來,只能從鼻環說的那個賞金獵人下手了。把有價值東西裝進密封箱,鄭奇回到了執法署。平時自由散漫的H區執法署這會兒很有規矩,平時幾個紋龍畫虎的執法痞都穿上了執法官制服。鄭奇覺得有些不對頭。果不其然,沒多久上面就通知要開會,開會的人是現任科特城執法總署的防暴隊長。很難想像這種高官會跑到狗都嫌棄的H區。防暴隊長開會說的是一起綁架案,受害者身份很特殊,是科特城乃至中北地區最大的新能源開發商之一,海克斯科技能源公司董事長的獨女蘇蕾。綁架者是陳默,曾經是執法官,因為暴力執法被辭退,轉行做了賞金獵人,代號夜梟。聽到夜梟的時候,鄭奇心中狂跳。夜梟!老狗受害前最後的買家!這麼一來,思路就清晰多了。夜梟綁架了蘇蕾,逃亡到了三不管的H區,從老狗手裏買了黑手機和不記名電話卡用來通訊,擔心事情敗露所以殺人滅口。但這裏頭也有解釋不通的地方——為啥夜梟不在第一時間殺了老狗?或者是他已經警告過老狗不要上報,老狗依然上報了才引發夜梟的報復?不得而知。上頭大隊長還在喋喋不休。“由於受害者只有十四歲,很可能患上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即對罪犯產生依賴心理,即便以情侶關係出現都有可能,這點需要格外注意。夜梟在逃亡過程中,偷竊了一輛捷康六代,最後的定位地點就在H區附近的水溝里,現在應該還沒有跑出H區。”當然,會議的最後,大隊長也含糊的承諾了,如果有人能把夜梟逮捕歸案或者擊斃,再或者是找到被綁架的女孩,城局都會考慮把他們調離H區,直接入城執法署隊伍【注3】。“夜梟…”老鄭摸了摸腰間的配槍。【釋1】二十八小時制,25:00約等於母星時間21:30左右。【釋2】荒野自由民的蔑稱。【釋3】可公開的情報:百城政Z結構:城於城間少有附屬關係,每個城市都是獨立個體,類似古希臘城邦制。城市的政Z制度為議會制,會有一名城主、一名副城主和諸多議員。議員三分之二表決后對城主有彈劾權。其中暴力機構分為三大項——兵團、獵荒者、執法署。兵團是城市治安的保障,通常會在城市的荒野入口駐軍。獵荒者往往和鎰礦公司合作,除了挖掘舊世界殘骸外還負責護送礦工。執法署即是內部事物負責人。執法署:城執法署一號領導是總長,而後是各個區的署長。署內負責各種工作佈置的中層幹部統稱司務,基層因為傷亡率極高,採取聘用制度,被聘用有執法權的叫執法官。執法官犧牲后,家屬會得到一筆撫恤金,如果沒有直系親屬,不排除撫恤金被上級私吞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