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櫻

遇櫻

季櫻回到房間,邊解着旗袍盤扣,邊緩步行至衣帽間。

一抬眼,看着突然多出的一整個衣櫃的旗袍,怔愣在原地。幾秒后,反應過來——

這應是大哥送的生日禮物了。

走近看,除了旗袍,還有成套的首飾和定製款包包。

抬手輕撫旗袍精緻的針線,季櫻垂下纖長眼睫,有些失神。

她已經許久未曾像今晚這般開心過了。

大哥回來了,二哥給她唱歌,還有…他的禮物。

但當她回家看見母親等待的身影,喜悅卻如風般散去。

她的自由,一直都建立在母親擔心的基礎上。

季櫻指尖不自覺蜷緊。耳中再次回蕩起大哥和母親的對話。

她要怎麼才能證明,她能照顧好自己呢?

突然,季琛最後的那句話映入腦海,季櫻美眸倏地有了神采,一個想法漸漸成型。

如果她…結婚了,是不是意味着,她能自由地,不受管束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

難得的一夜好眠。

幾個鬧鈴都沒起作用,最終,季櫻還是被於婉清喊醒的。

“今天可不能晚了。”於婉清輕拍季櫻的臉頰,囑咐道:“你爺爺可都在等着呢。”

季櫻眨了眨迷濛的雙眸,陡然轉醒,掀開被子就下床,聲音還帶着剛醒的鼻音:“媽媽,我是不是起晚了?”

“你還有半個小時。”於女士姿態優雅地抱臂。

季櫻鬆了口氣,“還好還好。”

她加快了洗漱的速度,選衣服時,目光停駐在季琛送的一柜子旗袍間。旋即,從其間挑了件粉色改良款。

這件旗袍設計精巧,前襟有鏤空設計,從腰後到胸前,都綉上了成片的櫻花。

季櫻很喜歡,還化了同色系的桃花妝。

一切做完,剛剛半小時。

季櫻的爺爺住在京郊的莊園,老爺子不喜城市喧囂,在莊園種種地,釣釣魚,倒是怡然自樂。

今天是季櫻生日,兩位老人家早早就定了時間,要在莊園舉辦家宴,給她慶祝生日。

故而一大早,季琛開車帶着季櫻和父母,去往了京郊。

一小時后,車緩緩停在莊園門口。

季爺爺早就候在了大門口,七十幾歲的老人家,依舊精神矍鑠,說起話來中氣十足:“櫻花呢?快下車給爺爺看看。”

季櫻拉開車門便挽住爺爺的手臂,“來了。”

季爺爺看了着孫女,搖了搖頭:“又瘦了!”

“那就麻煩爺爺把我喂胖一點。”季櫻朝爺爺眨眨眼,逗得老人家哈哈大笑。

說話間,季天澤牽着於婉清也下了車,季琛停完車,最後下來。

季老爺子左看右看,突然擰起眉頭,冷聲道:“季淮那個混小子呢?”

於婉清連忙賠起笑容解釋:“阿淮他最近接了部戲,天天忙着趕通告呢,這不,昨天還打電話讓我給您問好。”

“年年忙次次忙?”老爺子根本不吃這一套,嗤道:“我看他是翅膀硬了,根本不把我當回事!”

季天澤嘲弄着附和:“別說您,我也管不着他,他愛怎麼樣怎麼樣。”

季櫻和季琛對視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無奈。幾年前季淮非要進娛樂圈舞台出道時,就和父親與爺爺鬧得不可開交。

尤其是季天澤,更是氣得直接勒令季淮滾出家門。

季櫻連忙挽着爺爺就往莊園走,邊走邊哄:“爺爺,二哥才沒有呢,昨天還和我說特別想您,但實在是走不開,還讓我偷偷藏着別告訴您。”

“你別幫你哥說話。”

“我哪有?”季櫻佯作不知情,“明明說的是真話。”

老人家最好哄了,雖仍板着個臉,態度到底是軟了下來:“那還不讓他趕緊滾回來?”

季櫻眨眨眼:“下次,下次一定!”

說話間,一眾人進了庄園裏。老爺子心情好了,開始絮絮叨叨地介紹他的菜地果園和魚塘。等進了屋內,一隻通體金黃的拉布拉多朝着季櫻的方向飛奔而來,圍着季櫻的腿轉圈圈。

季櫻笑着彎下身,細白手指輕輕撫着狗狗的腦袋,“聲聲,好久不見啊。”

沙發上,老爺子喊了阿姨倒茶,就着茶水聊起天來,“今兒是櫻花二十歲生日,咱們就簡單辦個家宴,自家人好好聚一聚。”

“這家宴呢,大家都是家人,對吧?”

季天澤、於婉清連聲附和,季琛指尖緩慢地摩挲着虎口,靜等下文。

老爺子嗦了一口茶,笑眯眯地看向門邊白皙纖細的女孩:“我有個你們都認識的老朋友,今兒和他孫子…”

話沒說完,門口隔着老遠突然傳來一道洪亮的嗓音:“老季!老季!”

“人呢?不應我直接進來了啊。”

季老自動忽視了季天澤幾人異彩紛呈的表情,招呼着道:“人來了,快快快,跟我去接應一下傅老頭。

一片寂靜。

幾秒后,季天澤勉強維持住笑意:“爸,您怎麼也不和我說一聲?”

“你現在不是知道了嗎?”季老回道,反手拉住季琛,“景深今天也來了,你倆同齡人,正巧有話題聊。”

季琛連笑都笑不出來,“我和他,有話題嗎。”

季老沒搭理他,轉頭就要去喊季櫻,卻未在門邊看見女孩的身影,愣在原地:“櫻花呢?”

……

而另一邊,早在聽到外頭的響動時,聲聲便吐着舌頭往朝外跑去,口中汪汪吠個不停。

季櫻怕它嚇着人,小跑着跟出門。外邊是層層疊疊的菜地和花叢,被籬笆圍着,小道盡頭有成排的桑樹,聲聲很快拐彎,消失在籬笆外。

季櫻輕輕嘆氣,加快了速度。

拐彎處,傅老爺子大步往裏走,同時向後連聲催促:“走快點。”

兩隻手都拎滿禮盒的傅景深:“……”

“來前和你說的話,可還記得?”

“記得。”

“你再背一遍。”

傅景深沉默一秒:“不必了。”

傅老爺子回頭瞪他,“什麼不必?我看你…”

話未說完,傅景深落在他身後的視線突然一凜,“爺爺,注意身後!”

伴隨着呼呼的風聲以及犬吠,一隻體型健壯的拉布拉多犬飛奔而來。當過兵的身手敏捷過人,老爺子臉色不變,一個側身就躲了過去,還順手牽起了狗繩,笑眯眯地擼了把狗頭:“都是一家人,這樣就不禮貌了。”

“汪!”聲聲異常不滿。

傅景深微鬆口氣,一扭頭,卻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眸。

穿着粉色旗袍的少女小跑着過來,似乎沒想到拐彎處有人,腳上一時剎不住車,眸中閃過錯愕和窘迫。

傅景深本是可以避開的。

但他沒動。

一切只發生在須臾之間,季櫻來不及做任何補救,便直直撞進了男人胸膛。

撲鼻而來的,是他身上的冷杉氣味,清冷、寒涼。

屬於他的體溫隔着襯衫,灼燙到觸碰的每一寸肌膚。

似乎連時間都靜止了,除了——

突然狂吠起來的聲聲,拉布拉多朝着傅景深的方向齜牙咧嘴,低吼着警告。

像是突然驚醒,季櫻細白手腕抵在男人胸膛,輕輕掙脫。傅景深的手肘雖護在肩側,卻始終沒觸碰她,故而季櫻後退得輕而易舉。

聲聲這才停止了喊叫,卻仍戒備地盯着傅景深。

“抱歉,”季櫻強作鎮定地抬頭,卻撞進一雙略帶戲謔的眼眸,她略有些窘迫:“我有沒有撞到你哪裏?”

傅景深垂眸,目光緩緩從女孩染上粉紅的玉白耳根略過,喉間有些癢。正要開口,在旁邊看完了全程的傅老爺子搶先道:“他沒事!”

傅景深:“。”

季櫻這才注意到始終站在一邊的傅老,頓時尷尬得不知怎麼辦才好。

“…傅爺爺。”

“哎!”傅老爺子以眼神示意傅景深後退,自己佔據了他的位置。

他看着季櫻,只覺越看越喜歡,餘光瞥了眼自家孫子,一時竟反省自身——

傅景深哪能配得上小櫻花!

正在說話間,不遠處的季老爺子帶着一家人走了過來。

季天澤一眼就望見了站在傅老身側的女兒,心中暗惱;季琛的視線和傅景深對上的一瞬便快速移開,臉色瞬間冷了好幾個度。於婉清嘴角的弧度始終得體,反而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眾人神態各異地打過招呼,唯有兩個老爺子,彷彿感覺不到這微妙的氛圍般,互相寒暄着往庄園裏走去。

大人走在前邊,季櫻從傅老爺子手中牽過狗狗,走在了後頭。

季琛行於左側,而傅景深則自然而然地…走在她右邊。

沒人說話,似乎連這一塊的空氣都快凝固了。唯有季櫻手中的拉布拉多,仍朝着傅景深齜牙咧嘴,後者朝其投去淡淡一眼,聲聲頓覺被冒犯,沖其吠了兩聲。

季櫻細白手指稍稍用力,扯了扯繩子,微微躬身摸了摸狗狗的腦袋:“聲聲乖,別喊。”

她朝傅景深投去一眼,輕抿下唇:“他不是壞人。”

傅景深輕輕挑眉。不是壞人嗎?

聲聲舔了舔她的手指,哼哧一聲,算是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

季琛始終未曾開口。他彎下腰,指尖逗弄着狗狗的下巴,笑了笑:“聲聲。”

“汪!”

邊喊邊朝傅景深瞥去一眼:“聲聲。”

“汪汪!”

在季琛第三次喊時,季櫻驀地反應過來什麼,美眸一轉,看向傅景深。

聲聲,深深。

……

“那個,”季櫻蹲下身,摸了摸拉布拉多,掀起卷翹眼睫,斟酌着開口:“它和你不是一個深,是聲音的聲。”

話一出口,周身空氣一窒。

似乎更尷尬了。

“噗。”置身事外的季琛輕咳一聲,以掩飾笑容。

季櫻張了張紅唇,玉白面頰湧上一層紅暈:“我不是那個意思…”

傅景深故作不知地反問:“哪個意思?”

季櫻不用抬頭,也能感覺到男人強勢又不容忽視的目光。似乎今天和他在一處的每一刻,都讓她變得無所適從…

她明明是為了不讓他尷尬的,怎麼還能恩將仇報呀!

季櫻微抿紅唇,似嗔非怒地看了他一眼。

正巧,前頭季老爺子注意到後頭幾人,回頭喊:“櫻花?”

季櫻如蒙大赦,忙起身,牽了牽旗袍衣角,“來了。”她牽着聲聲,小步快速離開。

待季櫻走遠,季琛收斂笑意,睨了眼傅景深:“收收你的心思。”

傅景深面不改色地邁步往前走,語調平靜:“你在說什麼。”

季琛面上笑意寒涼:“前年是我搶了你申城的地皮,但商場上的事,不該牽扯進我妹妹。”

傅景深其人,當面一套背後一套,面對晏航一個說辭,面對他們家,又是另一種說辭。

傅景深倏地停頓住腳步,回答:“我不會將她牽扯進來。”

“那你是什麼意思?”

傅景深看着他。

良久,似笑非笑道:“季琛,你是不是忘了——”

“櫻花已經和我定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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