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番外三

第265章 番外三

一早,太上鴻圖便被自己的父親從床榻上強行拎了起來。

“今日有朝會,你還不快起身!”見他頂着一副沒睡醒的神情,他父親不由得再三強調,“別忘了你如今官位乃是斛將軍親自所薦,切不可懈怠行事!”

太上鴻圖聽着他的教訓,敷衍地應了幾聲,換上一身朝服,準備出門。

這朝會的時辰,未免太早了一些,鹹魚如太上鴻圖,此時唯有這一個感想。

自主廳走過,太上鴻圖的祖父並一眾叔伯正坐在廳內談話,見太上鴻圖前來,所有人的目光頓時都落在了他身上。

頂着眾多灼熱視線,太上鴻圖喪着一張臉向這些長輩一一行過禮,看上去無精打采。

他究竟是哪一點被斛將軍看中了?見此,廳內眾人不免都生出這樣的疑問,不過這話顯然是不能當面開口問的。

太上鴻圖的祖父叮囑他幾句,見他只是垂着頭應是,嘆了口氣,也沒有多說,示意他退下便是。

太上鴻圖籠着袖子向外走去,他清楚自己這些叔伯在想什麼,而關於這個問題,他其實也想知道答案。

自己與這位天武衛大將連話都不曾有機會說上幾句,他竟然會舉薦自己任官?

丞相少史的官職不算大,但……

太上鴻圖忍不住嘆了口氣,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做條混吃等死的鹹魚。

熹微的晨光下,無數車輦向上京宮城匯聚而來,身着官服的眾多朝臣走下車輦,向宮城內行去。

太上鴻圖混在其中,看上去毫不起眼,默默聽着周圍議論聲,雙目微深。

在正式繼位前,太上葳蕤未曾參與朝會,諸多事宜,皆由在神諭之難中拚死抵抗得以倖存的朝臣安排處置。至於為了性命依附神諭之輩,如今只能夾着尾巴做人。

對於妖尊繼位之事,眾多朝臣心思各異,不過因太上葳蕤補全法則才令這方天地重歸安寧,大勢之下,又有景帝遺命在,至少是沒有人敢當面跳出來反對的。

不過帝位承繼,涉及無盡利益權勢,暗處早已是波濤洶湧。

在大殿中走神了近兩個時辰,太上鴻圖終於等來了散朝,沒有興趣與同僚攀談,他籠着袖子,孤身走下玉階。

“感覺如何?”斛律不知何時走到了他身旁,開口問道。

太上鴻圖臉上不曾現出什麼驚色,他慢吞吞地向斛律一拜,禮數周全道:“下臣見過斛將軍。”

斛律上下打量他一番,忽地提起一件事來:“我聽說前些時日,是有你謀划,皇朝才能在神諭猛攻之下保住麓西一地。”

太上鴻圖眼中閃過意外之色,這件事應當沒有多少人知道,何況如斛律這樣的大忙人,竟然會關心他這個無名小輩做過什麼。

“我見過許多無能誇耀之輩,如你這般刻意藏拙的,卻是少有。”斛律挑眉道。

太上鴻圖臉上仍舊是一副無精打採的喪氣樣:“這世上,有本事的人總是會活得累上許多,不如做個廢物悠哉自在。”

聽了這番話,斛律不由失笑,這樣的想法倒是頗有些新鮮。

“將軍舉薦我為官,便是為麓西之事?”太上鴻圖開口問道。

“讓你任官,並非本將的意思。”斛律只說了這一句,並未直接點明是誰要任太上鴻圖為官。

但如此也足夠太上鴻圖猜到始末,能令斛律代為行事的,這天下也就只有一人了。

太上皇朝未來的女帝陛下,妖尊太上葳蕤。

“君上將要登基,屆時這朝中註定是要有一番動蕩。”斛律與太上鴻圖並肩而行,抬頭望着宮牆上方的天闕,徐徐道。

王權更迭,往往伴隨着鮮血與爭鬥,如今許多朝臣都做出一副順服姿態,但心中作何想,卻沒有人知。就算太上葳蕤已然登仙,也無法阻止有人暗中動起別的心思。

只要有足夠的利益,哪怕可能賠上性命,也同樣會有人去做。

太上鴻圖回過味來,自己如今已然是被動上了妖尊的船。

“看你近來頗為清閑,此番君上繼位,又將行結道之禮,各方勢力已經陸續遣人來賀,這接待之事,便由你來主理吧。”斛律拍了拍他的肩頭,看上去很是親和。

他有拒絕的餘地么?太上鴻圖一張喪氣的臉顯得更喪氣了,他有氣無力地應了下來。

不過數日,便已經到了太上葳蕤繼位之禮。

天光破曉,宮城內已經有無數內侍宮女來來往往穿梭其中,很是忙碌。

內殿之中,太上葳蕤換上一身繁複冕服,玄色鮫綃以金絲綉了皇朝徽記,其上有凶獸引頸長嘯,有不能直視之威。

她的長發束起,額前冕旒垂下,半掩住面容,銀白色的霜紋墜墜在眉心,更多幾分可望而不可即的孤冷。抬眸之時,那雙眼中似有星河滿映。

站在一旁的林戎看着這一幕,不由有些失神。

此時此刻,她忍不住再次想起了太上霄雲。

只是剎那,林戎便回過神來,她抬手為太上葳蕤整理襟口,動作異常溫柔。

“時辰將至,君上,請。”斛律從殿外走進,躬身向太上葳蕤一禮,沉聲開口。

他望向太上葳蕤的目光難掩欣慰之色。

太上葳蕤微微頷首,站起身,在眾多宮婢的簇擁下,抬步向殿外行去。而斛律和林戎領着數名天武衛護送在太上葳蕤身後,向宮城中心的玉霄台前去。

玉霄台前,同樣身着冕服的燕愁余遠遠看着太上葳蕤,目光落在她身上,眼中有一瞬失神。

她極少做這般盛裝打扮,今日如此,讓人頓生驚艷之感。

兩道儀仗匯攏在一處,太上葳蕤與燕愁余終於得以並肩,寬大的袍袖下,他伸手小心地握住她的指尖,像是對待最珍而重之的寶物。太上葳蕤眼睫垂下,眸中霜雪像是在此時消融許多。

迎着無數道視線,兩人踏上了玉霄台。

玉霄台上,上京凡有些名姓的人物都已經列席其中,四周禁衛手執長戟,氣勢凜然。

玉霄台左側,眾多小孤山弟子投影於此,引來無數明裡暗裏的打量。這靈網之術,實在有幾分妙處。

長陵等親傳領着各峰弟子安坐,無論平時如何不着調,此時換上一身素白弟子服,正襟危坐,看上去頗像一回事。

一旁,北域眾多大妖未有缺席,如數來到小孤山山門赴宴。以妖尊如今聲勢,他們當然要上趕着來表忠心的。

只要太上葳蕤足夠強,這些妖族便會臣服於她。

另一側,南域以紫霞宗為首的眾多仙門世家列席在此,周天星辰閣也在。

西洲龍鳳二族也都遣了族人前來。

龍族因息顏之事,族中動蕩不安,瓊觴身為龍君不得餘暇前來,只能安排與燕愁余和太上葳蕤都有些交情的蒼黎代為前往。

因燕愁余與龍族的關係,龍族此番奉上的賀禮實在很重,負責清點賀禮的太上鴻圖見了禮單時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而後再見到天衍宗奉上的賀禮,嘴就更加合不上了。

難道這世上只有他一個窮人么?

東域三州修士此時聚於蒼棲州玉衡宮內,以靈網投影,免了奔波。因身在玉衡宮,余紫嫣居於主位,眉間只殘留一抹淡淡紅痕。

強行將體內另一道意識剝離實在危險,是以太上葳蕤只是以符文將其強行封禁,讓其無法再輕易影響余紫嫣。

最上首,明若谷等七人見太上葳蕤與燕愁余攜手而來,面上都不由露出欣慰之色。

失而復得,他們能有今日,實在是一生大幸。

在五域十四州無數修士的注目下,太上葳蕤與燕愁餘一道踏上玉霄台,周圍低低的議論聲驟然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了兩人身上。

禮官抬手示意,周圍樂師鼓瑟鳴簫,在沉重鼓聲中,氣氛頓時變得肅穆許多。

他們實是再相配不過的一對,在場無論是誰,此時都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樂聲不斷,太上葳蕤與燕愁余並肩向前,穿過眾多席位,一步步踏上玉階。

停在最高處,太上葳蕤轉身,席間中域修士盡數起身,面容肅穆。

按照舊例,此時該由太上一族族老為她加冕,只是太上葳蕤未曾答應。

她無需旁人為她加冕。

為此事,太上皇族頗有不滿之聲,卻全然無法干涉太上葳蕤做下的決定。她能承繼帝位,並非來自太上皇族的支持,也非二十八氏族的拱衛。

所以也無人可以對她的決斷指手畫腳。

禮官上前一步,高聲宣唱起即位詔言,靈光自前方供奉的帝璽中流瀉,落入太上葳蕤體內。

自此以後,憑藉這方璽印,她便可以操控中域山河。

帝璽已然認主,此時此刻,無論對於她繼位之事作何想法,皇朝眾人也只能在她面前躬身拜下,齊聲道:“臣等,拜見君上——”

今日之後,她便是這座皇朝的君主。

太上葳蕤抬眸,與燕愁余目光相對,他對她溫和地笑了起來。

十指相扣,靈力在彼此間流轉,體內因為燕愁余赴死破碎的魂契再次亮了起來。

今日,在五域十四州修士的見證下,太上葳蕤與燕愁余重結魂契。

小孤山的席位中,濮陽鸞看着這一幕,眼眶微紅,嘴角卻是上揚的。

師姐與燕師兄能有今日,實在不易,好在天道留下一線生機,令他們得以團聚。

這一刻,在場無數人與妖,也為其感到同樣的歡喜。

淡金色的紋路沿着兩人交握的十指纏繞而上,閃爍一瞬,隱沒在皮膚表面。

當魂契結成之際,在場五域十四州的修士紛紛起身,執起酒盞一禮:“賀女帝,賀飛霜君,永結同好,共赴仙途!”

太上葳蕤與燕愁余便在無數修士的見證下,同飲下一盞酒,自今日始,天下之大,世人都知,他們是攜手同行的道侶。

“燕愁余。”

“我在。”

不必說得太多,只這兩個字便足夠了。

冕旒之下,太上葳蕤唇角輕輕挑起了一抹弧度,燕愁余低頭,撥開冕旒,吻在了她唇上。

周圍爆發出一陣叫好喝彩聲,酒氣彌散,場面熱鬧而歡樂。

天元元年二月初九,妖尊於上京登基,承中域女帝之位,是日,在天下修士見證下,與天衍宗飛霜君結為道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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