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第二百六十章
望着遠處徹底潰散的神諭族,鳳翎心中在一瞬怔然後湧上狂喜,她沒想到神諭族上位王侯在太上葳蕤面前也難逃隕落的命運,全未有脫逃的餘地。
在太上葳蕤與神諭族上位王侯動手之時,她便接通了水鏡,此時,透過水鏡得以親眼目睹這一戰的鳳王與眾多鳳族長老,一時都默然無語。
他們實在想不到,在天地法則不全之時,竟還有人能突破桎梏,觸碰到那重更高的境界。
指尖繚繞着一圈又一圈血色紋路,神諭族的力量,也並非沒有可借鑒之處,太上葳蕤抬起頭,看向神諭族倉皇逃竄的幾艘樓船,陣紋閃過,便止住其去勢。
“餘下之事,你當能處置。”太上葳蕤出現在鳳翎身旁,淡淡開口。
潰敗的神諭族和與之反目的西洲修士,都需要一個處置。
方才動手之時,太上葳蕤便將濮陽鸞與樓玄明送到飛舟之上,此時見太上葳蕤平安歸來,兩人終於鬆了口氣。
鳳翎抬手一禮:“妖尊放心,善後之事,皆交由我鳳族便是。”
“不過,我父王有些話想請教妖尊。”
她說著,讓開身,露出身後水鏡。
水鏡之中,鳳王與眾多鳳族長老齊齊起身,向太上葳蕤一禮,隨即他才開口道:“敢問妖尊,此行前去中域天衍宗,乃是為補全此界天地法則?”
鳳王容貌與鳳翎頗有幾分肖似,此時緊皺着眉頭,更添幾分威嚴。
太上葳蕤的目光落在水鏡之中,淡淡回道:“不錯。”
得了她的回答,鳳王與眾多鳳族太上長老交換過眼神,像是確定了什麼,他再向太上葳蕤一拜,鄭重道:“既是如此,我鳳族願舉全族之力,聯合西洲修士,助妖尊東行!”
“我等境界雖不濟,但總能為妖尊阻下一二攔路之人。”
鳳族選擇相信太上葳蕤。
只有補全天地法則,讓天道恢復強盛,他們才有可能將神諭族徹底驅逐,令這方天地重歸安寧。
是以妖尊東行,並非她一人之事,而是此界所有不願屈從於神諭族的生靈的事。
上位王侯隕落,消息大約很快就會傳開,太上葳蕤原就在神諭通緝令第一位,想也當知,此後神諭族必定會派出重兵截殺於她。
而鳳族與一眾西洲修士出手相助,總能為太上葳蕤減少一些麻煩。
聽完鳳王的話,太上葳蕤沉默一瞬,抬手回禮:“多謝。”
“這本是我等分內之事。”
涉及這方天地的存亡,生於此界的生靈理應為之出力。
一道飛梭劃過海面,太上葳蕤孤身前往向東行去。
高空上,天幕與幽暗虛空交錯,光線昏暗,
太上葳蕤心中未曾有什麼懼意,前世,她也同樣做過孤身殺上天衍宗的事,只是這一次,她不是去為燕愁余入殮。
當日天衍宗那一戰,為攔下神諭族主力,他最後選擇了自爆,屍骨無存,當然也無須太上葳蕤再去為他入殮。
心上傳來細密痛楚,太上葳蕤面上卻不見有什麼表情,她一向不喜歡將自己的情緒表露在外。
這是她第二次見證他的隕落。
太上葳蕤知道,燕愁餘一定會這麼做,因為他是飛霜君燕愁余,所以他一定會這麼做。
而今,她也要去做自己該做的事。
唯有這方天地存在,那些她所珍重的,他所珍重的,才能存於世間。
在太上葳蕤渡過海域之時,無數只青鳥自西洲棲梧桐而出,奔向五域十四州中還未曾淪陷之地。
青鳥一族多年來一直是鳳族從族,神魔尚在時曾司信使之職,日行數十萬里也不覺疲累。
而此番,青鳥傳鳳王令信於天下,告知妖尊之事。
不過幾日,天下還在苦苦與神諭相抗的勢力都先後知曉,妖尊已醒,將往中域天衍宗一行,補全天地法則!
小孤山內歡騰一片,在得知太上葳蕤已然登仙之時,北域浮動的人心也暫時安定下來。
不必多言,在蕭玉虛與深淵巨鯨的主持下,北域開始籌備人手,前去相助太上葳蕤。
不止小孤山,五域十四州內,無數勢力的修士動身奔赴,妖尊既要東行,他們理應相送!
中域,上京。
入秋不久,容玦便已經披上了厚重的大氅,但即便如此,他的臉色仍舊蒼白異常。
投靠神諭后,他體內修為已然有所恢復,但經脈中的幽冥寒毒卻還未能完全祛除,是以畏寒之症仍未能解。
一步步走上城樓,腳下磚石中殘留着還未洗凈的暗紅血跡,恍惚讓人想起當日上京守城一戰的慘烈。
城樓上早已站了一個人,青年長身玉立,姿態挺拔。他着一襲青衫,身上透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讓人難以親近。
“商王在看什麼。”容玦緩緩走向青年,口中問道。
青年轉過頭,雙目之中只見一片墨色,那是一張熟悉的臉。
不僅容玦識得他,倘若太上葳蕤在此,大約也能識得他是誰。
昔日容洵門下二弟子,商白鯉。
“西洲傳訊,妖尊登仙,鎮守棲梧桐的上位王侯已然死在她手中,麾下潰散。”
容玦挑了挑眉,似對他的話很是意外:“不是說天地法則不全,凡此界生靈,都無可能觸碰那重境界么?”
“大約是因她體內那塊天地本源的碎片。”商白鯉平靜道出自己的推斷,“不過,只她一人,難礙大局。”
即便她已經登仙又如何,也不過只是一人罷了。
“妖尊如今何在?”容玦又問。
“她在東行。”
容玦聞言不由一怔,若是東行,便是往中域來。她沒有回北域,反而往中域來了。
“她是來殺你們的。”容玦很快便想明白了這一點,他忍不住笑了起來,或許是笑得太急,竟是咳嗽了起來。
商白鯉冷冷地看向他,墨色雙目中看不出什麼情緒。
如今此界天道已經不濟,商白鯉卻還是沒有放棄這具軀殼。
容玦未曾顯露出懼色,他攏着袍袖,又道:“如此,商王也不必擔心她躲藏起來,令諸位難以尋得。”
對神諭族來說,重要的不是太上葳蕤,而是她體內那塊天地本源的碎片。
商白鯉沒有說話,他的目光落向西洲的方向,神情喜怒難辨。
城樓上一時沉默下來,許久,容玦再次開口,打破這片沉寂:“我前日才知,當日領兵攻西洲棲梧桐的,便是商王你。”
“你想說什麼。”商白鯉冷聲道。
“商王可知,”容玦看向他,“容洵,當日恰好就在西洲求醫。”
容洵死在了商白鯉攻棲梧桐那一戰。
“本王知道。”商白鯉的語氣沒有絲毫起伏。
容玦得了答案,點了點頭,神情並無任何變化,像是方才不過隨口提起了這件事。
他最後,原來是死在了自己最看重的弟子手中。
倒是好笑。
“容玦,即便晉王如今信重你,也別忘了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商白鯉徐徐再道。
當日容玦前來中域,自薦己身,意外入了神諭族極位王侯的眼。在他帶兵攻下南域之後,晉王便對他更是信重。
容玦含笑向他躬身:“商王放心,玦,一定謹記自己的身份。”
說罷,他轉身向城樓下行去,面上笑意在這一刻緩緩褪去。
容洵永遠不會知道,他所寄予厚望的弟子,乃是域外之魂轉生。商白鯉不曾目盲,他只是需要遮住那雙,因為過早覺醒而可能泄露自己身份的眼睛。
叔父,為了一群毫不相干的人,為了根本守不住的疆域,賠上自己的性命,值得么?
容玦永遠也無法從他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