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羈俊少,魔教初現
青州,楓溪街。
楓溪街在青州內以販賣酒水和藥材而為人所知,故青石街道旁多為醫館和酒肆。楓溪如玉帶蜿蜒綿亘於青州之南,而楓溪街也因此得名。
此刻,兩名女子正從石橋上走下。
白衫女子如幽谷芳蘭,柔絲嫵媚初顯;青裙女子如清水芙蓉,卻又嬌俏可愛。二人並肩,白衫女子手中提着藥包,互摟着胳膊一同走來,似乎正聊着什麼開心事兒,兩人一顰一笑,令這冬日艷陽天裏多了分溫馨。
這二人正是前日那昌陵江渡船上的洛承影和林夢姝。
而橋頭邊的石階上正坐着一大一小兩人。一名是穿着破棉襖的孩子,小臉髒兮兮的,手裏拿着一支冰糖葫蘆。一名上身赤裸,光着腳丫,背負長劍,此人高冠束髮,劍眉星目,生得極為俊美,而現在卻是雙眼迷離,面色漲紅,濃烈的酒氣從口鼻噴薄而出,顯然已是喝得酩酊大醉。
“哈哈,我贏了!”問天歌大笑一聲,從石階上一躍而起,一把將那串冰糖葫蘆搶在手中。
“真甜啊!小鬼哪買的?啦啦啦,我走了!”問天歌一邊嚼着冰糖葫蘆,一邊嘚瑟地做了個鬼臉,就要走上橋離去。
小孩呆若木雞,待回過神來,心中又急又羞,豆子般淚珠從眼角滑落,放聲大哭,撕心裂肺般。
二女齊齊回頭,目光疑惑,洛承影柔聲問道:“小孩兒,你怎麼了?”
“那酒鬼大叔搶我的冰糖葫蘆!”小孩哭着指了指正要過橋去另邊的問天歌。
林夢姝俏臉顯得有些不悅,喊道:“站住!你這人怎麼這樣,大庭廣眾之下赤身裸體,有傷風化,不知羞恥也就算了,怎麼還欺負小娃兒,搶人家東西!”
林夢姝足尖一點,凌空一躍,便至那男子身前,攔住去路。
“我……這……我羸來的!”問天歌已醉得不知所以,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句。
小娃聽了,哭聲愈大。
兩女臉色更顯不悅,男子卻不厭其煩,停下腳步,坐在石橋憑欄上,晃了晃手中的竹籤笑道:“冰糖葫蘆已經吃沒了啊!唉,這個給你算了!算是和你換的,行了吧!”說完,從髮鬢上抽出一隻翡翠劍狀的發簪扔給那小孩。
小孩立即止哭為笑,雙眼湊到劍印前,左看右看,愛不釋手,半信半疑道:“這玩意兒真的能買一百根冰糖葫蘆嗎,真的假的?”
問天歌剎那間似乎恢復清醒,語氣平淡都不容置疑:“小鬼,這玉簪是你的了,不過若是你賣了它,或弄丟了,我定打得你屁股成八瓣!讓你一輩子吃不到冰糖葫蘆!”
說完,問天歌突然身子一軟,竟然從橋上摔了下去,撲通一聲墜落冰冷的溪水中。
林夢姝三人和路人面色大變,小孩急道:“酒鬼大叔喝醉了,掉入水裏會凍死的,救救大叔吧!”
林夢姝急中生智當即身子一躍而下,落在一隻停泊在溪邊小船,急忙操起一根划船所用的竹竿,將那浮在水中的問天歌猛力挑飛甩到岸上。
洛承影和小孩立即跑了過去。
“林姑娘,咱們快送他回客棧吧!換身乾衣服,別凍出病來!”
“嗯,姐姐!”
日薄西山,赤霞漫天。
金色殘陽透過紗窗照亮了整個房間,問天歌無力的睜開厚重的眼皮,映入眼中的是素色床帷,自己怎麼躺在了床上?努力坐起身來。噢噢叫了兩聲,頭痛欲裂,又喝醉了!瞟了眼身上的衣服,衣服又是哪來的?
倏地咕咕兩聲從小腹響起,
問天歌苦笑了一下,便緩緩起身,隨意地從床邊拿起一件衣物穿上,便下床往房間外走去。
正當問天歌打開房門之時,一青裙女子推門而入,四相相對,神色中皆有些驚訝,林夢姝俏臉上柳眉一挑,輕笑道:“呦,你醒了啊!”
問天歌心中不解,卻也躬身抱拳:“請問在下為何在此?”
兩人絮絮叨叨了一會才說清了前因後果,問天歌尷尬地笑着撓了撓頭,小聲道:“讓姑娘見笑了!”
“行了,行了!洛姐姐讓我叫你下去一起吃飯了!”林夢妹神色不耐。
二人一起下樓,來到最里一桌。洛承影坐在桌前,俏臉帶着淺笑望着兩人走來。
“這位是洛承影姐姐!”
“在下問天歌,見過洛姑娘!”問天歌抱拳笑道。
洛承影起身作揖還禮。
“紅燒肉,八寶獅子頭,清蒸鯽魚,麻辣兔頭……好多好吃的。姐姐,怎麼不見洛伯伯和那小孩兒呀?”林夢姝目不轉睛地望着滿桌菜色,問道。
“爹爹身子虛弱,待會讓人送些飯菜上樓便可。而那孩子說,怕回家晚了挨打,便早些回去了!”
三人坐於桌前,剛欲動筷子。問天歌倏地起身大喊:“小二,快些上好酒來!”
“你……酒還沒醒又喝!喝吧!喝醉了倒好!喝醉了沒人扶你上樓!”林夢姝神色有些不悅,輕瞪眼睛。
問天歌卻不在意,自顧自斟了三杯酒,站起身來,謙和笑道:“多謝兩位姑娘,救溺贈衣之恩,必當湧泉相報,在下敬兩位姑娘一杯!”而後舉杯一飲而盡。
“這還差不多!”林夢姝撇着小嘴,喃喃道。
“舉手之勞,問公子不必記於心上!”洛承影舉起酒杯,輕抿了一口,輕柔笑道。
三人談笑了一會,聊到了許多江湖趣聞,如林夢姝的佩劍“荷華”,乃絕世名劍,名列劍譜第九;魔教四象神宗宗主,武功蓋世,世間無人能敵,三十年前,魔教宗主與絕頂高手“劍仙”葉逍九里湖一戰,驚天動地,江湖無數人為之側目,傳聞那一戰之後,魔教宗主重傷閉關,葉逍生死不明,蹤跡全無;二十年前,江湖一流門派“劍宗”宗門內鬥,被魔教趁虛而入,除名江湖,只有少數門人隱跡於江湖;一個月前,名劍“潛蛟”出世,震驚武林,江湖豪傑趨之若鶩,引起腥風血雨,而後各大門派商議於下月初九,於摩柯峰籌辦“劍會”,以武奪劍……
“唉,我奉師父之命,下山歷練,說來也是拜入宗門后第一次下山!這客棧便是我和師叔師姐們約定匯合的地方,都等了好幾天了,師叔師姐們怎麼還沒來!”說到此處,林夢姝放下碗筷,神色頹然。
這時,五名身着桃色衫裙,手提染血長劍的女子神色慌張,失魂落魄的沖入客棧里,其中兩名女子扶着一位看似年紀稍長的女道人。那女道人嘴角溢血,而左肩似乎受了傷,血跡染紅了道袍,身形如驚弓之鳥,搖搖欲墜。
“玉靈子師叔!師姐!”林夢姝慌忙起身,驚聲大喊。
問天歌驀然神色變得凝重,將手中酒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擲出,嘭的一聲,只見酒杯碎成粉末,而一隻閃爍寒光的飛鏢斷成兩截插射入客棧的鋪地石板之中。
林夢姝急忙攙扶受傷的玉靈子,柳眉微蹙,神色憤然:“靜芸師姐,怎麼回事?!”
張靜芸看了一眼暈倒的玉靈子,不由流淚,哀聲泣道:“小師妹,我們在紫陽街遇到魔教中人截殺,而師叔她被魔教高手偷襲受了重傷,我等不敵,只得逃至此處,以盼尋得小師妹!”
另一人也哽咽哭泣道:“魔教來人眾多,且那襲傷師叔之人武功極高,不多時便會追至這兒,小師妹怎麼辦啊!”
林夢姝迅速為眾師姐把脈療傷,只見她在眾人身上點了幾個穴位。
洛承影望着這一幕,神色憂慮不已,心中不知所措。而問天歌神情肅穆,目光平淡望着這發生的一切。
“她們就在這裏邊,給我圍起來!”旋即客棧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小師妹,怎麼辦啊!”張靜芸幾人齊齊望向林夢姝。顯然魔教已追殺至此,而此刻林夢姝似乎已成了張靜芸一行人的主心骨,期盼其能拿個主意。
林夢姝目光平靜地望了一眼眾人,柔聲道:“靜芸師姐,你們先扶師叔去樓上療傷,剩下的我來應付!”
張靜芸擔憂不已:“小師妹,魔教來勢洶洶,你一人難以應付!不能丟下小師妹你一人,大不了,姐妹們一起共赴黃泉!”
“對,不能留下小師妹一人!”眾人皆語。
“師姐們,我並非孤身犯險,我的武功眾師姐應該清楚,請相信夢姝!”林夢姝淺笑安慰道。
“洛姐姐,你不會武功,便先回房間吧,如果可以的話,麻煩洛姐姐幫忙照顧師叔師姐們。問少俠,此事與你並無相干,為了你的安危,也請上樓吧!”
洛承影心知此刻留在此處並無多大用處,反而還可能會礙手腳:“好!林姑娘,請小心!”
說完,洛承影便與張靜芸扶着玉靈子回了樓上房間。
“你……”看着問天歌不動身子,不由疑惑。
“你別多想,好不容易出山莊玩耍一回,能遇上魔教中人,自然要見識見識!”問天歌舉起酒杯一飲而下,笑道。
“多謝!”林夢姝心領神會,目露柔光,抱拳謝道。
與此同時,從客棧外衝進十幾名穿着黑衣,手持長刀,戴青銅凶獸面具的人,其首之人,身高八尺有餘,身形魁梧壯碩,身着白底金紋錦袍,濃髮披散,豹頭環眼,燕頷虎鬚,手持一柄厚重的鬼頭刀。
而此人身旁站着一名黑袍人,此人面如刀削,狹長的眉目中透着一股陰狠果斷,一道長餘數過的傷痕由眉心劃過鼻樑至右臉頰,顯得些許猙獰,手持一柄金劍。
見得來人,林夢殊上前一步,神色微怒,喝道:“便是你們傷了玉靈子師叔和師姐們?!”
一名蒙面黑甲人上前,冷聲笑道:“你也是泠月宗之人?!”
林夢姝目光愈加凌厲,沉默不語。
蒙面黑甲眾人見此,如臨大敵,弓步蓄力,錚錚聲漸起,便要撥刀出鞘。
“哈哈哈,沒想到,能遇見如此出類拔莘的年輕人!名劍‘荷華’?!你是泠月宗的林夢姝吧!”為首的魁梧漢子,目光盯着林夢姝的佩劍,略帶驚訝沉聲說道。
“聽聞名列劍譜第九的‘荷華’乃是泠月宗的傳承信物,亦是當世神兵利刃,沒想到能在此遇見!”
金烈目光撇了一眼林夢姝,嘴角微掀,神色稍顯不屑,輕笑道:“不得不承認,以你的武功確實在江湖年輕一輩名列前茅。然你若未受傷,興許還能與我一戰。可惜,你命不好,今日你手中名劍便歸本教所有,而你和你們泠月宗之人性命皆喪於吾刀之下!”
林夢妹柳眉微蹙,神色愈加凝重,心中暗道,此人雖語氣狂悖不堪,但能打傷玉靈子師叔,其武功必是高強,眼下敵眾我寡,怎樣才能讓師叔師姐們脫此險境呢?
正在林夢姝沉吟思索脫困之法時,問天歌痛飲了一杯,站起身來,走到林夢妹身前,伸出提劍右手,笑道:“我道是誰?原是魔教四象長老的白虎長老金烈嘛!幸會!幸會!既識名劍‘荷華’,又可識得我手中長劍?”
金烈疑惑不解地望向問天歌,心想,此人氣宇不凡,武功深不可深,與之交手,必多生事端,便沉聲道:“洗劍山莊問天歌,你怎在此?”
“呵呵,哪裏有酒喝,哪裏便有我!你望星峰有好酒么?”
“問少俠若想坐客我教,自當備足美酒佳肴!”金烈皮笑肉不笑,冷笑道。
此刻,金烈身旁的那位面有疤痕的黑衣人,一步跨出,目光陰冷,聲音嘶啞道:“吾教與洗劍山莊井水不犯河水,閣下這是執意與我等過不去么?望閣下想清楚後果!”
此時,客棧內的氣氛已降至冰點,明眼人都明白雙方一言不合便將大打出手,此非善地,不可久留,早早便狼狽退出客棧。
雙方沉默不語,但氣氛愈發緊強,如繃緊的箭弦,千鈞一髮。
面帶疤痕的黑衣人冷哼一聲,錚的一聲,金劍出鞘,身後眾人躍躍欲試,只待金烈一聲令下便上前將二人亂劍刺死。
“聽聞你武功超凡,可敢接我三招?”金烈頷首抬目,目若虎狼,擺了擺手,示意眾人退下。
林夢姝急道:“問師兄,要不我來接吧!”
“沒事兒,你已有傷在身,況且你師叔師姐還需你來照料,我不過一閑人,就當找點樂子!放心!我來接便可!”問天歌側頭洒脫一笑,目若星光,聲若春風。
問天歌不羈大笑,喝道:“酒來!”
頓時那桌上的一壇酒,如有力牽,隔空吸到問天歌手中。
“哈哈哈!”但聞咕咕聲響起,清泉似的酒水便大口大口地灌入問天歌腹中。
“哼!”不待問天歌放下酒罈,金烈手中的鬼頭刀便錚地出鞘。
“擋我者,死!”只見金烈怒目圓睜,大喝一聲,一腳踢飛身前的桌子。
問天歌徒然間目中的淡然慵懶之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迫人的犀利。金烈可是魔教四大長老之一,足以比肩江湖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自是不可輕視。獅子搏免,亦盡全力,更可況眼前的更一頭猛虎。問天歌迅疾錚地一聲拔劍出鞘,寒光一間,手中之劍凌空劈下,刺啦一聲那桌子已被劍氣一分為二。
與此同時,金烈持刀拖地疾奔而來,金石火花迸濺,幾步后一躍而起,一刀立劈,問天歌長劍一橫,頓時刺耳的刀劍激碰聲得眾人急掩雙耳,內力相激震碎了二人身旁的桌椅和身下石板,除了林夢姝與那名疤痕男子,眾人皆被震得狼狽後退。兩人身退,問天歌凌空一翻,手中長劍一挑,挑碎地面石板,幾枚碎石子以迅雷之勢射向金烈。金烈冷笑一聲,指屈作爪,凌空一抓,那蘊含勁力飛射而來的石子便被硬生生遏停,而後碎成粉塵飄於空。而後兩人又衝到了一起,又對了幾招,金烈的刀剛猛無敵,摧枯拉朽,而問天歌的劍招精妙絕倫,飄逸凌厲。
兩人互持不下,又是一拳戲轟,然問天歌退了三步,而金烈卻退了五步。兩人沉默不語,對視了一眼,目光中皆有驚訝之意。
錚的一聲,金烈的鬼頭刀率先回鞘,金烈抖了抖臂肩,放聲狂笑:“過癮!沒想到武林中不知何時出你這一號人物,江湖年輕一輩中能與你一戰的恐怕屈指可數!後生可畏啊!”
問天歌見此,也收劍回鞘,抱拳語氣淡然道:“承讓!”
“沒事吧!”林夢姝上前關切問道。
問天歌看向林夢姝輕笑着搖了搖頭。
兩方沉默了十幾息,金烈神色淡然,不露喜怒,沉聲道:“撤!”而後與那疤痕男子意味深長地望了問天歌二人一眼,便率領着手下的蒙面黑衣人退出了客棧。
出了客棧后。那名疤痕男子抱拳道:“金長老,現在我等該如何!”
金烈回頭看了一眼客棧,輕聲道:“雖只過了幾招,但那問天歌的實力確在我之上,當真如傳聞那般,這二人武功超群,若要拿下,需得花費大代價,況且我等此行意在那摩柯峰的劍會上,莫要因小失大,亂了首次!”
“是!”
“沒想到你武功蠻不錯的嘛,果然是真人不露相,海水不可斗量啊!多謝了!”林夢姝拍了拍問天歌肩頭,嫣然笑道。
“本少武功自是高強,更是風流倜儻,武功相貌皆上上之選,怎麼樣有沒有看上我?”問天歌盯着林夢姝明眸,不羈輕笑調侃道。
“少臭美!”林夢姝撇了撇嘴,輕哼了一聲。
“那金烈與魔教之人不簡單,日後需得多加小心!”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