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完顏亶
“哎!也不知這大宋,何時能恢復昔日景象!”眾桌中,一個漢子起身嘆道:“自仁宗以後,這趙家皇帝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若是大宋毀在趙家手裏,倒也情有可原!只是,若完在北方蠻夷之手,實乃對不起華夏祖先!我們千百年方才紮根在這片土地,卻要眼看落入外人之手!”說著,這人往二樓客房走去,一邊走一邊吟唱道:“假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我看也不必如此悲哀,如今新皇趙構登基,所做之事頗有明君之道,如此看來,大宋倒是有復興之望。”一個老者和同桌几個漢子也起了身,說道:“如今新帝部署得當,韓世忠、李綱坐鎮前線,宗澤也於東京運籌帷幄,我看來,金兵敗走當是指日可待。”
“是啊!幸好我大宋還有不少名將猛將,才讓我們免遭亡國之禍。”
“哎!只不過大宋久歷昏君,怕只怕積重難返!如今金兵退到黃河以北,我們雖能依仗黃河天險,不過那幽雲十六州,也不知何時能奪回來了!”
“哎!劉兄,如今眾江湖好漢馳援而來,皇帝也有志氣,李綱、韓世忠都是上等將領,我們軍民一心,何愁趕不走金狗!”
“哎,早些歇息吧!”
說話間,飯堂里已然有三四桌已經空了,他們都是住店的客人,吃完了飯,也便回房歇息去了。
這時,三個漢子表情嚴肅,手持短槍走了進來,在小二剛收拾好的一桌坐下。
這三人個子不高,身形圓胖,長相是一模一樣。點了酒菜,一人嘆氣道:“狗日的,想不到李天罡那班人,輕功如此了得,我們尋訪蹲守數日,好不容易見得幾個形跡,竟呲溜就不見了!”
又一個說道:“哎,我看他們啊,也定是和我們一樣,窩在哪家客棧里了,這夥人也真是鬼精,平常都是分散而處,只有作案之時方才集結,真是好比滴水入海,難尋蹤跡啊!”
飯堂里的人又走了三四桌,或是回房,或是出了店,到附近的客棧里歇息。
“莫非你們就是傳說中的洛東三怪!”一個席中的瘦弱中年,長着幾撇小鬍子,從自己桌上起身,走到這三個矮胖漢子面前。作揖問道。
“正是!不知閣下……?”三人異口同聲。
這人說道:“在下苻志遠,想不到有生之年能見到傳聞中,千里襲夏營的洛東三怪,真是幸會幸會!”
“哈!原來是一劍破夏營的山西怪劍苻大俠!”三人聽得苻志遠名號,頓時面露敬畏,起身回禮:“能在這應天府見得大俠,真是三生有幸啊!”
幾個乞丐一聽那四人名號,頓時起身,一臉驚異道:“哎呀,江湖上已經久未露面的四位大俠在此!我們丐幫河洛分壇弟子今日見到,真是大開眼界!”
“我是河洛分壇三袋弟子徐嘯天!”
“我是河洛三袋弟子林若風!”
“我是河洛三袋弟子柳如風!”
“哎!區區小人物,何須這天下第一大幫的丐幫掛齒,苻某人慚愧慚愧!”
洛東三怪異口同聲:“就是,丐幫當中真乃個個都是英雄好漢,此次金兵南下。若不是丐幫聯合韓將軍和李宰府奮勇殺敵,這金人,怕是早已經南下到江淮了!”
“哎!我們丐幫身為第一大幫,國家有難,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趙構見得曠艷紅美貌,不由多看了幾眼。但他對飯堂之中的眾人也十分好奇,他鮮少出現於市井,對於江湖事,
是從來不知的,自然也充滿了好奇。
但他對丐幫還是有些了解的,前線李綱手下本來人手短缺,若不是丐幫眾壇弟子近兩千里奔東京投軍,東京怕是還在金人手裏。
見得丐幫中人,衣衫襤褸髒兮兮的,趙構很是自豪,心想:我大宋如此低貧之輩都為國家誓死拼殺,大宋復興何愁無望!
但念頭一轉,他心裏又頗為不爽:“我大宋難道要靠大宋的乞丐來苟延殘喘?”
猛然,飯堂中一個角落裏發出一陣輕蔑的笑聲來。
“哈哈哈!想不到這宋國如此狼狽,得靠一群乞丐來救國,真是可笑可笑。”
眾人一聞,甚是氣憤,朝那角落看去,只見一桌坐着三個人,兩個長相怪異的漢子和一個翩翩少年。
這少年生的唇紅齒白,面容俊秀,一雙眼睛清澈如泉,一股儒雅之氣撲面而來。
苻志遠看向那少年,冷哼一聲。道:“看你一身漢人打扮,頗有書生意氣,怎麼說出如此無恥的話語來?”
趙構也不由拍桌而起,又被張浚拉着坐下。
一個乞丐憤憤道:“身為宋人,說出如此粗鄙之語。真是枉讀聖賢書!”
這少年哼哼一笑,說道:“我可沒說我是漢人!”
飯堂眾人一聽這人是異族,不由紛紛立起,道:“你是何人?”
少年笑道:“我乃金人!”地處宋境,明知宋人對金人恨之入骨,這少年竟然毫無懼色。他輕蔑地看着眾人。說道:“我乃金國小王爺,當今金國聖上的同胞弟弟完顏丹!”
“完顏”二字一出,頓時,飯堂里的人刀劍盡出,頓時將那三人團團圍住。
少年身後跟隨的兩個大漢,一人瓊面黑唇,好似地獄裏的煞星,另一人,臉面只有一半,一隻眼睛、半隻鼻子、半對嘴唇,好似另一半的皮膚全被剝下,只留下黑色的疤。
見眾人圍了上來,這二人起身,攔在了少年身前。
“哼,大膽金人,我等恨不得生啖你肉,你竟然還敢來我大宋土地!”樓上本已經入房歇息的住客聽得客棧里來了金國人。憤憤拿着刀劍憤憤出了門。
“哼,怎麼,你們宋人就是如此待客?”這少年輕蔑一笑,說道:“國之戰,與民無由。兩個國家間的戰爭,怎麼可以延伸到百姓身上?我雖是金國皇族,之於金國皇帝,也不過是普通百姓而已。你們漢人有個聖人,叫什麼孔子的,就教你們仁義道德四個字,如果你們仗着人多勢眾來欺負一個外國百姓叫做君子之道仁義道德,”
說到此處。他停頓了一下,又繼續道:“你們宋國人總說我們是金狗,我記得,百年前,你們花金銀在遼國手裏買了個兒子的名聲,前些年,耶律延禧那小子又認了我金國皇帝為義父,如此一來,你們大宋,跟我大金,那可是孫子和爺爺的輩分!你們所說的孔孟聖賢。常說尊老愛幼禮義廉恥。怎麼,就這樣對爺爺?“
“你……“一人怒不可遏,罵道:“你個金狗好大……”
“咦,怎麼,我說的不是事實嗎?如果你們殺過來,那你們可就是大逆不道!你們不會這麼承認的吧?”
這時候,有個壯漢衝出來,一把抽出腰間佩劍,就要朝那少年刺去。一個乞丐頓時拉住,這少年確是說的事實,昔日遼宋議和,約定大宋稱遼為父國,每年獻金銀財帛數十萬求和。後來金人侵遼,耶律延禧為求和,向金國稱子臣。
這少年說得極為輕蔑,可這些江湖漢子竟絲毫拿不出據理力爭的話來,手中的長劍緊握,有殺人之心,可真若殺了,那又正如這少年所說,枉言仁義道德了。
何況這些人中,讀書人少之又少,哪怕要據理力爭,怕是難如登天。
趙構早已怒不可遏,但張浚拉住他,說道:“如今金人在黃河沿岸,大宋雖有部署,但若殺了一個金人,那金國必然藉此大舉進攻。到時候……”
趙構咬牙切齒,但張浚所說並不無道理,他雖做了大量部署,暫時震懾住了金人,但他也明白,金人大部隊並沒有全部出動,因為真正攻破東京的三十萬主力金兵押着兩位皇帝去了上京,如今在南線的金兵只不過是偏師,這才讓東京安然無恙。
如果真的讓那三十萬金兵也一起攻來,怕是會給大宋帶來滅頂之災!
想及此處,趙構只得忍了下去,但這些江湖漢子可不會想到這一點。
他們只覺得宋兵已然震懾住了金兵,證明金兵實力並不如傳說中那麼強大。他們並不知道,金人之所以停步不前,除了是因為主力押送兩位皇帝回上京,還因為他們的皇帝失蹤了。
這些江湖漢子更不知道,這個少年就是金國皇帝。
他叫完顏亶,他自小的嚮往就是成為漢人當中如秦始皇帝那般的人物。
完顏亶自小文武雙修,登基之後,就展開了一系列行動,先同宋國結盟滅了遼國,把遼人趕回了漠北老家,後來打宋國,還沒動兵,徽宗欽宗就諂媚求和。這讓他更是自信了,懷着耍一耍兩個皇帝的心思,一面假裝接受和議,一面則調兵遣將。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故事是他從《史記》中學來的,宋人不理唇亡齒寒之理配合滅遼讓他看清了宋帝都是懦弱無能之輩。
於是更大膽的“明度陳倉”,他光明正大地調兵壓到宋境,只說是剛統治遼境,遼人太多反抗了,所以派兵鎮壓。
不少大臣上奏提醒欽宗,說金兵大有南來之事,但欽宗卻相信金人的話渾然不理。
如此,不出三月,完顏亶就輕鬆指揮軍隊打進了東京城。
他本來想一舉南下,宋兵的戰鬥力實在太弱。但出乎意料的是,宋國的百姓遠遠比宋國的軍隊難對付得多。
完顏亶從來認為強者為王,但金兵一到宋境,就總遭到漢人百姓的拚命抵抗,更讓他震驚的是,大多數時候,這些漢人百姓,都不顧生命與金兵玉石俱焚,他對此頗為不解,於是決定來宋地親自體驗一下民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