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墳明時
門口下了車。
李三扯了扯我的衣服,道:“你一點兒都不緊張么?”
我笑了笑,道:“放心吧三哥,有柱哥呢。”
說著,門內走出一名俊朗的男子。
男子叼着煙,一副高高在上,臉上像是有一層薄薄的輕紗,遮住了十二相宮。
我心頭一沉:是道士!
他貌似感覺到了我的目光,如毒蛇般的眼睛瞥了過來,嘴角露出一個狡黠的笑意。
進門后。
我和李三被帶到了一座木製樓閣的偏廳。
偏廳里有六個人。
太師椅上的正是九爺,客座則是五名上了年紀的老者。
我們進來的時候,他們正聊着墳墓的事。
趙柱,並不在現場!
李三多半也發現了趙柱不在,神色惶恐,腳步變得不穩,把求助的目光放到我的身上。
我沒有說話。
進門幾步,駐足在正廳之中,抱拳道:“見過九爺。”
“九...九爺好。”
李三學着我向九爺問好。
九爺着重的看向我,道:“成歡,把李三帶下去。”
宋成歡玩味笑道:“嘿嘿,明白。”
“九爺...我,我,我什麼也沒做啊。”
“兄...兄弟,快替我說幾句話。”
“挖墳的是趙柱,我是被逼的...”
李三哪見過這陣仗,特別是宋成歡那邪惡的表情,多半以為是挖墳的事情得罪了九爺,連忙求饒了起來。
“嘁,小地痞就是小地痞。”
宋成歡不屑的道了一聲,抬腿就踹在了李三的後背,李三慘叫一聲,重重的倒下。
“噓,安靜。”
眼看李三就要繼續求饒,宋成歡把食指放在嘴邊,人畜無害的說著。
李三誠惶誠恐的點頭,最後被帶了下去。
九爺輕抿口茶,道:“你騙李三,是為了墳裏面的東西。”
我回道:“裏面的東西我沒能力擁有,也不敢擁有。”
他問:“那你為什麼騙他?”
我說:“良禽擇木而棲,小子此行,是為了謀個前途。”
他不明顯的打量了我幾眼,道:“哦,看來你有過人之處。”
我說:“小子自小跟家人學了點算術,後來家人去世,便流浪各地,聽聞沿途的孤魂野鬼說,容銀縣的九爺是個了不得的道士,便特地來此一見,果然不虛此行。”
此話一出,在場的眾人神色一緊。
九爺試探道:“你能輕而易舉騙過李三,來到我這裏,確實有些小本事,不過作為算師,輕易聽信孤魂野鬼的話,可知鬼話連篇。”
我說:“人言可畏,鬼話連篇,信與不信,皆在自我。”
他點了點頭,道:“我手底下確實缺個精通算術之人,也缺少你這種有心開天闢地之士,不過我想你很清楚,你得讓我看到你的本事,還有你可不可信。”
我說道:“我孤身一人,空有算術,再無多餘本事,九爺若不信,可派一人跟從,年月久之自可察明。”
他起身,走過來,用手在我兩個肩膀和後背拍打了幾下,道:“你確實不是練家子,這點可依你。”
一寸頭老人說:“九爺,此子膽識過人,從進來到現在毫無驚慌,看看他的本事如何。”
九爺點頭,目光看向我。
我微微一笑,看向寸頭老人,道:“前輩雙眼眼袋厚而不松,男女宮蘊實,
氣色與妻妾宮相連,恭喜前輩老來得子。”
“老來得子?”
“老陳,你那行動不便的老婆娘還能生?”
“莫非是外面有了女人?”
眾人好奇之餘,不禁開起了玩笑。
老陳倒也不尷尬,沒有解釋,而是直勾勾的盯着我,道:“你調查過我。”
我笑道:“難道前輩對自己的隱藏功夫,這麼不自信?”
“是啊老陳,我們和你這麼熟,也還是頭一次聽說,這小子能打聽到這些?”
“也不是不可能,這小子剛才說了,他是能見到鬼的。”
“聽聽他怎麼解釋吧。”
眾人議論紛紛。
老陳道:“你小子能見到鬼,在鬼的口中得到線索,也是難免。”
我微微一笑,道:“前輩男女宮和妻妾宮氣盛的連接點居中,已然到了臨盆點,不出意外,前輩今日即可抱子。”
聞言,老陳渾身一怔,瞳孔放大。
我話鋒一轉,繼續說道:“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前輩得子是喜,但田宅大損,可非一般破財那麼簡單吶。”
老陳惶恐,道:“我會破大財?!”
我神秘的搖了搖頭,道:“非也。”
老陳一改剛才的鎮定,起身抱拳,道:“還請小友指明。”
我把手放在臉上,指着眼睛旁的相宮。慢條斯理的說:“你的男女宮和妻妾宮有喜不假,但氣盛即衰,你家庭妻兒與你積怨已久。”
“田宅宮和妻妾宮、男女宮呈三角之勢,田宅為上,你田宅豐厚,若一垮,另外二宮便會大破。”
“屆時,家財散盡,家人散去,你那情婦未必會帶孩子跟你。”
說到這裏,我停了下來。
再觀老陳,他的雙手已經開始發抖,神色慌張了起來。
他凝重的看着我,道:“當真?”
我點了點頭。
他沉吟了片刻,問道:“有什麼解救之法?”
我看向九爺,笑了笑,沒有說話。
老陳能在九爺手底下做事,不是沒有智慧的人,當下就求助九爺,道:“九爺,求你幫我。”
九爺道:“自家人的事,我不會看着不顧。”
老陳感謝不已。
九爺揮手讓他們出去,留下我一個人。
他坐下,抿了一口茶,有意的看着我,道:“你故意說老陳的事,是否想看看我如何對待手下。”
我攤了攤手,道:“瞞不過九爺。”
他說:“精於算術之人,所做之事不會只是表面。”
說著,頓了頓,道:“老陳性子執拗,不會把自家事情跟別人說道,剛才他們好幾個人在,定然更有人適合讓你展露本事,你選擇說他的是,是故意讓我知道,從而去幫忙,看得出你是心善的一個人。”
我說:“一切都逃不過九爺的法眼。”
平靜的表面,其實內心早已掀起了大波瀾!
此人不僅道氣高深,揣摩的本事不比一般算師差,是個精於算計之人!
在這種人的手底下做事,隨時都可能被利用,被賣了還幫忙數錢呢!
九爺道:“膽大心細,懂得算術相面之道,心懷仁善,若兢兢業業,以後容銀縣必有你一席之地。”
“謝九爺誇獎。”
“從今天開始,你就在山莊內做事,先給成歡打下手,包吃住,月薪八千,可否滿意?”
我重重的點頭,道:“謝謝。”
他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抬了抬眼,看到柱子上一副小楷文章,道:“明時,墳明時。”
九爺好奇,問:“墳?”
我點了點頭,道:“嗯,墳墓的墳,明月的明,時間的時。”
那篇小楷文章是《滕王閣序》,“明時”二字取自於“竄梁鴻於海曲,豈乏明時”。
序中“明時”二字意為政治開明之時,我則視之為身份明白之時。
墳明時,墳墓中出來的人,在身份明白的路上前行。
我沒有身份證,謊稱丟失了。
九爺讓人幫我弄了一張身份證,對我進行了登記。
從現在開始,我算是有身份的人了。
下午五點。
宋成歡找到了我。
我沒有問他關於李三和趙柱的事。
他說道:“墳明時,從見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你在偏廳的事情我聽說了,你也確實有些能耐,老陳在外面的情婦剛才生了。”
我暗道:如果老陳的情婦沒生,九爺不會徹底信任我的本事,宋成歡也不會這麼客氣的對待我。
看相的人很多,但真能看準的人很少。
如果老陳的情婦今天沒生,我今天的表現會大打折扣!
我抱拳道:“以後我就在宋哥你手下做事了,還希望你照顧。”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走,哥帶你去酒吧!”
聞言,我暗道:壞人為了信任身邊的人,會讓身邊的人做壞事,成為跟他們同一類人。
九爺表現得和正派人士無二,想必不會讓宋成歡跟我說實話,也不會逼我做過於出格的事。
或者說,這也是九爺對我的考驗!
小縣城的酒吧,黃昏時人已爆滿,年輕男女早已玩得瘋狂。
低端的場所,烏煙瘴氣。
宋成歡給了我一張卡,把我丟在門口,道:“裏面有五千塊,你隨便玩,當哥哥給你的見面禮。”
說完,在迎面走來的幾個婀娜多姿女人的簇擁之下,舉動親昵的往後台走開。
我看了看手中的卡,毫不在意的放在兜里。
坐在一個空着,比較顯眼的卡座,隨便一點,就花費了一萬多。
柳菲不解的聲音從胸口傳來,道:“你的卡里只有五千,你為什麼用這麼多?”
我笑了笑,輕輕啟唇,以身邊人無法聽到的聲音,說道:“那張卡裏面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