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寶寶
兩年後，遲鷹帶着蘇渺去攀了一次珠峰。
在此之前，遲鷹有整整半年的時間，每天去醫院監測心臟，在醫生確保了絕對沒有問題之後，才報了專業的登山團隊，和蘇渺一起在盛夏時節攀上了珠峰山頂。
那是蘇渺第一次攀上如此巍峨的高峰。
如果沒有遲鷹，大概她一輩子都不可能站在這樣險峻的雲巔之上。
望着遠處翻湧滾動的白雲和連綿的雪山冰川，除了震撼，最大的感覺就是惶恐與不安。
高處不勝寒。
蘇渺望向遲鷹:「站在這麼高的地方，你會害怕嗎﹖
「當然。」
遲鷹漆黑的眸子平靜地望着遠方，「所以即便是翱翔蒼穹的飛鳥，也需要降落，尋找最安寧的棲息地。「
他已經找到了，停留在她的身邊。
再也不會飛走。
蘇渺和遲鷹在山巔拍了紀念的合影照，遲鷹還想吻她來着，但蘇渺有點缺氧，這要是跟他接吻，她怕自己有命來、沒命回去了。
登山團隊招呼着，讓大家趕緊拍拍照，最後五分鐘時間，他們必須趕在太陽落山前回到珠峰大本營。
蘇渺緊緊地抱着懷中布囊小瓷罐，凜冽的風如刀子般刮著皮膚，她的眼淚也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一邊哭，一邊不舍地打開了布囊。
「媽媽，這裏好高哦。」
「不知道你會不會冷。」
「媽媽，要說再見了哦。」
……
然而，就在她打開瓷罐蓋子的剎那間，遲鷹粗礪的手掌覆在了她的手上，止住了她的動作——
「小鷹，捨不得就算了。」
蘇渺詫異地望向他。
凜風中，男人的五官輪廓越顯鋒利，漆黑的眸子帶這某種力量感。
「你不需要放走她。」
「可是這樣的話，我就永遠走不出來。」
「留在家裏，也留在心裏。」
蘇渺淚眼惺忪地望着他：「可以嗎？」
遲鷹揉了揉她的腦袋：「只要你知道，除了媽媽，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人愛着你。當然，遲鷹是最愛你的那一個。」
蘇渺低頭看着陶瓷罐，終於還是打開了蓋子，將媽媽的骨灰四散在了風裏，頃刻間，無影無蹤——
「媽媽，遲鷹對我特別特別好！你放心吧！」
「再見了！」
「我會和遲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白頭偕老！」
她大吼了幾聲，忽然有點缺氧，靠在了遲鷹身邊。
男人溫柔地攬着她的肩膀：「好了，你媽媽聽到了。」
「她怎麼會聽到呢。」
就在這時，遠處的夕陽光芒忽然刺破層雲，霞光萬丈，像某種來自遙遠彼方的回應。
媽媽真的聽到了。
……
碩士畢業之後，蘇渺成為了北溪一中的正式教職工，一邊完成教學工作，一邊準備着考博深造。
即便是在最平凡的教學崗位上，她也從不認為自己的這份職業有多麼普通。
人民教師從來不是一份普通的職業，它承載和負重的意義，太大了。
教育是國之根本，她永遠記得徐老師離職前的最後那句話——
「人民教師啊，雖千萬人、吾往矣。」
年底有特別好的消息傳來，考上重點高校的湯玥給她寄來一張海邊的明信片，說她保研了廈門大學，還說將來也要成為像她一樣的老師，想要幫助更多人。
那張廈大海邊的明信片上，女孩娟秀的字體寫着——
「蘇老師，這個世界會好起來，我終於相信了。」
「您說的對，我們是什麼樣子，這個世界就是什麼樣子。」
……
遲鷹的事業發展進入了巔峰時期，果然如他所夢想的那樣，五年時光，他的ai產業鏈條開闢了出來，輻射整個智能產品行業，做出了許多革命性的產品和技術，譬如最新的發佈會上那一款適合照顧孤老的ai機械人…
一步一步的努力，都是為了方便和豐富了人們的生活。
北鯤集團也一躍成為國內科技集團的領頭羊，研發部掌握了國際上最尖端前沿的科技。
而科技，才能強國。
正如他當年所說，讓科技真正改變和幫助人類的生活，實現《禮記》所說的「老有所養，幼有所教，貧有所依，難有所助，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
雖然他擁有了世界前沿的科技公司，但這位總裁非常自覺地帶頭抵制996，大家一到下班時間，該下班下班，絕對不加班。
每個周五，這位總裁閃人最快，甚至有時候連會都沒開完，他提前開溜直奔機場，回家和老婆團聚。
加班是絕對不可能加班的。
所以北鯤集團竟然也成為了行業內幸福指數最高的科技公司。
後來遲鷹索性城設立了分公司，這樣也不用每周奔波，往返於雙城之間。
蘇渺閑暇時經常和遲鷹去找小姝玩，小朋友簡直把她姐姐和姐夫當成了爸媽一樣。
那兩本《小王子》擺在她的書架上，都要被她給翻爛了，每次遲鷹過來，她都要纏着她講小王子的故事。
蘇渺站在門邊，看着遲鷹耐心陪伴小朋友的樣子，心裏升起了一些念頭。
晚上，遲鷹抱着蘇渺看在投影間的龍貓毯上看電影，她依偎在男人的懷中，冷不丁地來了一句——
「遲鷹，我想當媽媽了。」
男人愣了愣，眸光下斂，望着女孩柔美的臉蛋：「突然的想法，還是考慮了很久？」
「有區別嗎？」
「如果是突然的念頭，那還可以再緩一緩，因為我們小鷹經常想一出是一出。」
「哪有！」
「上次你看了人家的短視頻，還讓我跟你穿漢服去炸街拍視頻，結果沒出小區門，你自己把自己尬回來了。」
「……」
「孩子來了，就不能反悔了。」
蘇渺握着他的手，細細看着他指腹的紋路，「那如果我說，我有考慮很久了呢？」
「多久？」「大概有半年了吧，因為現在穩定下來了，雖然二人世界還沒有過夠，但因為是你，永遠都不會夠。所以我還是要擁有一隻屬於遲鷹的小寶寶。」
「擁有一隻屬於遲鷹的小寶寶？」遲鷹細細地咂摸着這句話，「聽着有點怪。」
蘇渺淺淺地笑了起來：「一隻小小鷹。」
「所以，你就是想給我生崽。」
「不是給你生！我想給我自己生，生你的，我自己要！」
「懂了。」遲鷹點頭，「你想借我的基因，要自己的孩子。」
蘇渺真的被他弄得又好笑又無語：「我就不能只是單純地想和你生寶寶嗎！繞來繞去的，說這麼多，到底要不要吧！」
遲鷹不易察覺地嘆了一口氣：「你要孩子，我也不能不同意。但蘇渺，你必須知道，生孩子不是容易的事，會吃很多苦，甚至還有幾率…會死亡，像你的母親一樣。」
蘇渺陷入了沉默中。
蘇青瑤死亡的陰影，的確籠罩了她好多年。
「所以有沒有後代，我根本無所謂。」遲鷹在她耳畔，虔誠而認真的說，「我要小鷹絕對安全無恙，這就是我生命最大的意義。」
蘇渺轉過身，揪住男人的衣領，纏綿地熱吻了他好幾分鐘，呼吸急促地說：「遲鷹，我想當媽媽了，我想和你擁有一個可愛的寶寶，這樣世界上除了我，就會多一個人愛你。」
遲鷹被她上下其手地撩撥着，想拒絕又不能夠，只能翻身將她壓下，扯開了衣領：「可以，明天後悔了就吃藥，我陪你吃。」
……
那一晚，他們之間特別溫柔纏綿。
應該說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纏綿加倍…
遲鷹這崽也來的特別快，幾乎就在他們計劃備孕之後沒多久，蘇渺就發現例假推遲了。
她還有些不敢相信，因為之前上網了解過相關內容，得知備孕是個長期過程，很多人甚至備孕一兩年都沒有消息的，這跟飲食結構、作息、身體狀況都有關係。
特別複雜…
所以蘇渺一開始只當例假不規律，直到有了第一次孕吐，才真真正正感覺到，小朋友真的來了。
在醫院做過全面檢查之後，她很激動地站在走廊里給遲鷹發消息——
渺：「哥，你太行了！」
C：「？」
渺：「怎麼這麼快呀！」
C：「有了？」
渺：「嗯啊！這也太快了！【轉圈圈】」
C：「天天都弄，你不想懷孕都難。」
渺：「你不開心嗎？」
C：「說實話，我對這崽子沒期待，但想到接下來的日子，我媳婦要受苦了，就不太開心。」
渺：「【撲倒】」
C：「晚上我回來給你熬雞湯。」
渺：「不用這麼急着補，這才哪兒到哪兒呀！我可不想孕期長胖！」
C：「都聽你的。」
渺：「另外，夫妻生活要停了哦。」
C：「？」
渺：「對呀！常識！」
C：「能反悔嗎？」
渺：「不能【微笑】」
……
懷孕真的很辛苦，尤其是蘇渺產檢發現居然還是一對雙胞胎，就更辛苦了。
遲鷹雖則對她關懷備至，後期索性把公司扔給蔣希懿，自己在家裏當起了全職丈夫，科學地照顧着妻子的孕期生活。
但他也時常流露出後悔的情緒，因為懷孕真的太辛苦了，站着不舒服、坐着也不舒服、躺着睡覺也只能保持特定的姿勢。
真的…遲鷹寧可自己沒有後代，也不想看蘇渺受這樣的罪。
蘇渺心情倒是不錯，怡然自樂，每天晒晒太陽，聽聽音樂，或者聽遲鷹拿着書給她講故事。
她最喜歡的《風沙星辰》，因為不能過度用眼，所以由遲鷹給她充當了說書人，用他最字正腔圓的普通話，訴說著那個在蒼穹之中、無邊浩渺的孤獨世界的飛行員的故事。
遲鷹休了產假，每天在家裏當家庭煮夫，而蘇渺居然還堅守在教學崗上。
因為她帶畢業班，害怕學生忽然換了語文老師沒法適應，影響高考，所以即便是懷了孕，她也沒有停下課程。
羊水是在辦公室破的，當時蘇渺拎着試卷正在教訓一個成績下降的同學，聽到嘩啦一聲，一整個都傻了。
反應了幾秒，她特別鎮定地指揮這位同學：「去給我把課代表叫過來，讓她組織接下來的語文自習課，順便給我叫救護車。再叫兩個男生來，扶老師去樓下等救護車。」
一切安排妥帖，同學們七手八腳忙碌起來，幫着醫生將蘇渺送上了救護車。
遲鷹接到消息第一時間趕到醫院，那晚整夜下雨，蘇渺在產房裏經受磨難和考驗。
而遲鷹…也在外面也備受煎熬。
二十一個小時，孩子出生，他衝進產房，整張臉比蘇渺還憔悴。
雖然蘇渺沒有媽媽，但來了特別多的朋友，大家全圍着產婦噓寒問暖，孩子反而擱在邊上無人問津，連醫生護士都覺得驚奇，這跟他們平時看到的情況太不一樣了。
絕大多數情況，產婦生了孩子，除了親媽之外的其他人，甭管是娘家婆家，基本都圍着孩子轉。
而蘇渺這裏的情形則全然不同，大家圍在產婦身邊，又心痛、又鼓勵、又誇獎的...像在哄孩子一樣。
小姝滿臉擔憂：「嗚嗚嗚，姐姐，你臉上好多汗哦，我給你擦擦，你要不要喝水水。」
「謝謝小姝，姐姐剛被你姐夫灌了水。」
秦斯陽也緊張地看着她：「感覺還好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有什麼跟哥哥說。」
「還好還好，沒事了。」
秦思沅拿着手機對着她一陣猛拍：「哈哈哈哈，快，新任媽媽看這裏。」
蘇渺對着鏡頭比了個「耶」。
遲鷹緊緊攥着蘇渺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又吻。
蘇渺虛弱地看着他：「遲鷹，我夠勇敢嗎？」
「特別勇敢，但我後悔了，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鼓起勇氣了。你不需要，以後這個家由我來扛，你躲在我身後就好。」
遲鷹剛剛在產房外，全身肌肉綳得極緊，眼睛都紅了。
雙胞胎趕到的時候，正好撞見他擦眼淚的動作，把秦思沅都看呆了。
他媳婦生孩子都沒哭，他居然一個人在外面掉眼淚。
難以置信。
一群人圍着產婦，最後還是護士抱着兩個孩子走過來：「你們…你們要不要看看寶寶啊，一男一女，龍鳳胎哎。」
遲鷹頭都沒回：「擱哪兒吧。」
「啊這…」
「等產婦恢復了再說。」
「不是，這…」
最後還是秦思沅主動接過了其中一個孩子，另一個讓秦斯陽抱着。
「居然是雙胞胎，跟我和我哥一樣了，這是哥哥妹妹還是姐姐弟弟呀？」
「哥哥妹妹。」
「哇！酷！」
她將小孩遞到遲鷹手邊：「你老婆拚死給你生出來的，不看看嗎。」
遲鷹掃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仍舊盯着蘇渺，緊緊地握着她的手。
「來，蘇渺，你看看。」
蘇渺有點不好意思，看着一左一右的兩個孩子：「這太尷尬了。」
「你自己的孩子，還尷尬啊？」
「嗯。」
她真是不太好意思，伸手摸了摸左邊女孩皺巴巴的臉蛋，「不太好看呢。」
「新生兒是這樣的，長開就好了，你和遲鷹的基因，不可能不好看啦！放心放心！」
蘇渺將孩子推到遲鷹懷裏，他終於抱起了小孩，很高冷地捏了捏皺巴巴的臉。
「遲鷹，你給他們取名字吧。」
遲鷹毫不猶豫道：「早就想好了。」
「嗯？」
「男的跟你姓，叫蘇慕遲，女孩跟我姓，叫遲念蘇。」
秦思沅簡直無語了，捂着額頭：「我的天哪，你們兩個真的夠了，這名字……這狗糧都旋到下一代身上了，生怕倆小朋友未來的老師同學不知道你倆恩恩愛愛呢。」
遲鷹：「我樂意。」
蘇渺笑了起來，溫柔地凝望着這兩個孩子——
「蘇慕遲，遲念蘇，我覺得特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