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幕下的獸群

在時間那恆定秩序沙漏的點滴磨合之中，夜幕很快被投放到大地的國度。

可那被一眾繁星和異度空間之原始星標佔據的天空，在中古時代的人們看來就和古老遺迹出土的石板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都屬於是無法被解讀的深邃底端。

旅道的土路上，那輛破破爛爛堪稱搖搖欲墜的小驢車就那麼差強人意地行駛着，盪出一種緩緩的令人勉強可以忍受的速度，導致一時間迦爾也挑不出什麼太大的毛病來。

就好像一台老舊的奧術工藝設備在被你踹了一腳之後又重新恢復了正常功能的感覺，總不可能把它給丟出窗沿扔掉吧，畢竟也沒有什麼再好的選擇替代了。

驢子的次序主人、開拓小隊的二把手、迦爾最忠心耿耿的僕從之二、夜班趕路者、被瞌睡蟲寄生之徒，我們的這一位駕車的小福特兄弟，此刻他的雙眼皮已經在迦爾的注視之下開始不停地上下打架了，看得出來他不是有點困，而是非常的睏倦。

“唔，這還是我自己來吧。”

迦爾有些不太放心，事實上他心中對這個中古世界的整體平民素質還是有點數目的，就連他自己在內，都是遠弱於一個的標準戰士水平線之下的。即便考慮到這裏是邊境領的緣故，那麼他們開拓小隊三人的總戰鬥能力加起來，也就還是要遜色於一個行省崗哨塔輪值大頭兵——那種穿了簡易鎖甲拿起劍與盾經過幾輪排布訓練的應召入伍的傢伙。

“啊，那真是太貼切人意了大人，您真是個善良的老爺。”

小福特很樂意地把韁繩遞到了迦爾的手上，自己一溜煙兒地竄到了篷車後部去打鋪蓋酣睡了。這時候老福特的瞌睡剛醒，他捋了捋自己被眼屎裹住的視野並隨地在驢車邊上解了手，頂替了自己的兒子跑出來和迦爾套近乎，順帶充當一個不入流哨眼的作用。

“少爺，您這還自己幹上了！小福特真是個沒用的種...”老福特有些不太好意思，不過意識到森林中似乎潛伏了什麼東西的迦爾並不在意這一切，他只是和老福特打發了一句沒營養的閑話后，讓其多留意篷車后側周圍的動靜。

按照常理來說，他們本應該找個靠譜的路邊小土堆停下驢車，安排人輪流值守夜班然後美滋滋地紮營一夜，但是迦爾的目光始終打量着周邊的森林——在知道那種不詳的預兆之後，當然不可能幹紮營這個決定，而且腦域中那枚聖光基石和偶爾浮現的巨大殿堂似乎給他的身體注入了不少的活力，以至於迦爾幾乎不怎麼需要入睡來補充精力了。

但這也不是長久之計，他終究是個凡人，無法冒着透支生命氣息的風險去強迫自己永遠處於一個清醒的狀態，那麼就只能選擇加速趕路了，以期待儘快走出這片邊境領的大森林，到達目的地的路點小鎮，按照買的那一份皮紙地圖上來看，那是巨陸森林一角之外的廣袤惡地邊沿的一個人類集市。

在道路中點之後就有諸多可替代的行動點子了，不管是收集人手還是情報都能予以考慮，開拓憑證的含金量還是可以被廣大秩序城鎮所承認的。

就在這種壓抑沉悶的被林子陰影覆蓋的土路氛圍里，一些細里嗦咯的細小動靜逐漸在道路兩邊的枝葉深處響起，這個動靜並不是普通人能夠聽到的那種範圍，所以老福特根本是沒法留意到的。

但是趕着驢子的迦爾還是僥倖地注意了這一個重要的信息點，他示意老福特接過手上的繩子，然後從背後的行囊袋子裏翻出來一把入了布鞘的小匕首——這是開拓組唯三的武器之一，

另一把是伐木工斧頭和劈柴用的開山粗砍刀。

除開完全沒什麼戰鬥能力的老福特以外，小福特偶爾會舞弄那把伐木斧，雖然他之前並不是一個伐木工而是一名旅店補衣老婆子的學徒。

那麼具有格鬥能力的可能性人手，就只剩下迦爾自己了，他事實上並不是一個正常成年男性的體質，而是要稍微弱一些，畢竟王都貴族公子哥嘛，雖然落魄了但身體還是那麼糟糕——好在那種聖輝石頭的光芒略微將他強化過一遍。

“有些糟糕啊...”迦爾的額頭有不隱約的細密汗水流落，肉眼可見的緊張情緒攀上了他的腦袋，他趕忙提醒老福特小心一些，當然前者在這個時候還認為自己少爺是在提醒他注意土路上的大石頭和拐道。

不過很快老福特就知道了迦爾所說的“小心”是指什麼...在天空凄冷月色之下，有那麼一瞬間群星似乎有些猙獰，所以說光線程度被一層暗漆漆的濾鏡給遮掩了，於道路的左側深林中，響起了不知名的野獸嚎叫，這不像是野豬或者狼，而是一種更加熟悉的，卻被扭曲的音色。

下個瞬間，一群黑影從中浮現，它們比驢車更迅速但其實也不是那麼矯健，只不過人形軀體之下的並非雙足而是獸蹄。

“啊啊——”老福特看清了這來者們的面容，忍不住驚呼一聲，因為那些東西不是常人認知意義上的過路劫匪，而是半羊半人頭顱的惡劣怪物，它們有的長了劣質而粗小的尖角，有的則更像雙蹄站立的兩腳羊，身軀上披蓋着不知名的獸皮或者乾脆裸露出原色的野性皮膚。

“這是...惡魔的獸群！”

強裝着鎮定的迦爾一眼就看見了這些似人而非人的怪物，雖然二者相處於的是一個平行世界位面的關係，但他也在穿越前的科技星球上聽聞過類似的古老傳聞——遠古時，在最黑暗的年代，人變回野獸，而動物變成“人”。

“這就是黑暗中的怪物么……”迦爾心中至少有些底了，已知的總比未知更加容易控制。

這異常的動靜當然也是驚醒了小福特，而老福特則在迦爾的幫助之下，靠着土路的另外那側盡量讓驢車避開了這些怪物的行動軌跡。

但很顯然，這些東西正是衝著開拓小隊而來的，它們嘶叫着衝鋒過來，速度比驢子快上些許，手中舉着原始粗糙的刀刃和鏽蝕的斧子，眼中的仇恨在月亮的光線下反射出詭異躁動的意味。

這馬上就驚到了來自王都的老驢子，篷車的行駛立刻變得十分困難。

同樣也看到了來客的小福特，亦是忍不住扶着車輿驚叫起來：

“我靠...野獸人！”

“我還以為這玩意兒只是酒吧佬吹牛的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