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噩夢
大地像是猛摔砸在木地板上的烘焙餅乾一樣四分五裂，餅乾的碎片則是大小堪比高山的巨石。
山脈破碎，河流倒灌。
天空中雲霧翻湧，雷霆四濺，地殼碎裂的聲音卻比天上的雷霆更加響亮。
過於遙遠的土地上看不到生物的蹤影，只能看到原本翠綠的森林變為灰黑，紙盒般大小的城市中亮起火光，冒出濃煙……
高大的惡魔成群結隊地從大地的裂縫中湧出，滾燙的岩漿則在其身後照耀出鮮亮的紅色。
而天使們的羽毛則被灼燒殆盡，從神國隕落，自空中墜下。
藍白色的晶壁上綻放出大團大團的裂紋，然後開出漆黑色的花朵，那是星界永恆的底色。
自地底澎涌而出的卻不只是混雜着惡魔的岩漿，還有比晶壁後面的星空更加幽邃黑暗的東西。
黝黑的觸手自地底和晶壁之外探出，將本就碎裂不堪的大地拍打得更加零落，大塊大塊的地殼被觸手末端的黑色所吞噬。
更多的惡魔從地底爬出，彷彿要同那團巨大的黑暗爭奪這片土地。
神國遠去，諸神果斷放棄了這個瀕臨毀滅的世界，及時止損……
但不是所有的神祇。
新生的神祇自神國衝出，神軀化為巨大的神龜，神力化作閃耀着金光的鎖鏈自神軀探出衝進地底。
神龜發出怒吼，用力向上攀爬。
黑色的觸手纏繞上神龜的軀殼，觸手拂過的地方留下大片灼燒一般的痕迹，惡魔們也伸手拽住了神力化作的鎖鏈，一些體型較小的惡魔甚至沿着鎖鏈向空中的神國開始了攀登。
更多的世界碎片從大地上脫離出去，神龜的負擔不斷減小，祂卻與世界一起開始下墜，而且下墜的速度變得越來越快。
周圍的環境變得更加漆黑了。
而世界在那下面的落點，則是惡魔們的家園——無底深淵。
拼盡全力地攀爬，卻只換來下墜的感覺。
下墜，下墜，直到能聽到更多惡魔喧鬧的嘶吼。
…………
呼——
少年從柔軟的床榻上猛地坐起，急促地喘息着，彷彿要將房間裏所有的氧氣全部吸進肺里。
雜亂的黑色頭髮則是被汗水打濕，一縷縷地沾在他汗津津的額頭。
“嗬……嗬……咳咳！咳！”
急促的呼吸引發了劇烈的咳嗽，緊接着，少年喉間一甜，他一張嘴，一口濃郁的血水便直接噴吐在他面前天鵝絨的錦被上面。
同樣的濕熱感從鼻子裏滑出。
“怎麼，又做噩夢了？”
床邊響起一聲關切的問候，清脆的女聲如同傍晚林間夜鶯的鳴叫，悅耳動聽。
昏暗的寢室房間裏亮起微弱的魔力靈光，柔軟的手掌先是落在少年的前胸和後背的位置。
在各留下一團具有治療效果的水屬性魔力之後，纖纖的素手毫不嫌棄地向上抱住少年汗津津的腦袋，在少年額頭兩側的太陽穴位置輕輕按壓着。
隨着手指的輕輕按壓，巨量的魔力從少年兩側的太陽穴噴涌而出，又被手掌的主人熟稔地轉化為可供身體治療的魔法。
在嬌嫩手指的按摩下，少年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
見到少年已經恢復了正常，女孩這才從床邊坐起身來，踩着綿軟的拖鞋輕快地走到窗邊，握住直落地板的窗帘用力一拉。
刷——
溫潤的陽光從透過高高的落地窗照進室內，將昏暗的卧室照得一片大亮，
讓坐在床榻上的少年皮膚顯得格外蒼白。
而少年漆黑色的頭髮和如同墨晶石一樣的眸子則與蒼白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少年嘴角和鼻下、胸前的血液此時則顯得格外扎眼。
“唔……呼……”
窗前的女孩張開白皙的雙臂，呼吸着窗外的清新空氣，發出一聲小貓一樣的呢喃，接着伸手攏了攏耳邊一縷金燦燦的頭髮，接着回頭看向床上的少年。
“我記得咱們從王都離開的時候，我的臭老爹還格外叮囑過你，讓你注意自己魔力的增長，結果……你好像更加變本加厲了？”
少年看了看窗前只穿着一席鵝黃色連衣裙的女孩，抬手默默地擦去口鼻上的血液，挪開自己的目光沒有說話。
女孩叉着腰剛準備生氣，卻注意到少年身下床榻上一大片水汪汪的汗漬，臉上卻露出一副不懷好意的笑容。
“呃……你多大了還尿床？”
“……”
少年虛着眼睛盯着一臉壞笑的女孩，發現女孩不但沒有不好意思，還一臉的得意洋洋，就無奈地開口解釋道：
“這一點都不好笑……還有，你從沒見過我尿床的樣子，而且我已經長大了。”
少年聲音清冷，給人一聽就有一種大冬天喝下一瓶冰水的觸感。
說著，少年掀開上好的天鵝絨棉被，從床上起身坐起。
感受到身上睡衣由於沾染太多汗水傳來的濕膩感，少年微微皺眉，抬手給自己施加了一道清潔咒。
魔咒掠過，睡衣一下子變得乾淨整潔起來，感受着身上傳來的順滑觸感，少年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真的欸，都和我差不多高了，我還記得黑衣大公帶你剛去王都的時候，那時候你才到我這~就這兒~就這兒~”
女孩先是跟少年比了比個頭，彷彿對比量的結果有些不爽，她用力踮起腳尖重新比劃了一下，才滿意地點點頭，接着又滿是不爽地指着自己的細腰說道。
女孩說著說著，卻突然想到了什麼，神秘兮兮地湊到少年的耳邊，一臉奸滑的笑容：
“你說你長大了，但你卻從沒碰過城堡里的那些女僕，所以這不會就是……傳說中男生成年後的夢……”
“打住！”
少年直接打斷了女孩的猜想，並抬手給床上同樣施加了一道清潔咒。
清潔咒掃過之後，床上的汗漬和被褥上的血漬瞬間消失無蹤。
“噫~”
一旁的女孩看到少年的做法卻發出一聲噁心的驚嘆，指着少年的被褥言之鑿鑿地說道：
“你居然用清潔咒而不是讓女僕重新換一套，我記住這套床鋪的花色了，以後你別想讓我再睡這張床！”
“之前你也沒睡過……”
少年無語地看向身邊的女孩，接着抬起手中剛從牆邊的大衣櫃中提出來的常服，對着女孩示意。
“克羅斯為什麼讓你進我的卧室啊？還有……我要換衣服，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人家還小，你家那個老管家的壞心思人家怎麼會知道呢~”
女孩雙手抱胸，身體扭成麻花形狀，嬌滴滴地說道。
見到女孩絲毫沒有離開的想法，少年無力地嘆了口氣，手腕一抖，身上便已經穿上了常服，而原本穿着的睡衣也換到了手上。
少年把手裏的睡衣往床上一扔。
一會兒就有女僕過來收拾。
少年這樣想着，耳邊卻傳來模糊不清的低語呢喃。
【……收……】
“啊？”
少年還以為女孩又在逗弄自己，好奇地看向身邊的女孩，此時女孩臉上的失望還沒隱藏起來。
“你剛剛說什麼？”
“我什麼都沒說啊。”面對少年的疑問，女孩臉上同樣好奇。
見到少年打開卧室大門向外走去，女孩連忙快步跟上。
“你真的不要緊嗎？你醒來的時候可是吐了好多血欸，而且你剛剛是不是還出現了幻聽？太強的魔力會讓你的身體承受不住的……”
“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我真的沒事……”
清脆和清冷的聲音從門外寢室外慢慢變淡，最終消失不見，裝飾華美的房間再次陷入了寂靜，只等城堡里的女僕前來收拾房間。
之前的低語彷彿從未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