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第5章 第五章

……救命。

此時此刻,邱雨菲腦海中只剩下這兩個字。

身後是方雪晴緊張的叫喊,眼前是不斷逼近的蒼白鬼手。紅色的身影再次在眼前舒展開,碩大的臉盤落滿蠕動的陰影,看得人頭皮發麻。

明明想跑,身體卻像是釘在地上,一動都動不了。

古怪的燒灼感從四面八方湧上,皮膚到內臟都像是在發燙。呼吸變得困難,視野都開始扭曲。

……我會死。

她莫名有了這麼種預感。強烈的預感。

不是被淘汰,不是“退出遊戲”。就是……會死。

恰在此時——

她放大的瞳孔中,忽然多出了一抹白色的倒影。

……一抹狂奔的倒影。

那白色影子是從女鬼的后側方衝過來的,跑得煙塵四起,轉眼逼近,氣勢之狂野,彷彿自帶噠噠噠噠的配音。

她完全沒看清那是個啥,只依稀辨出是個帶殼的東西,然而那帶殼的東西,又分明長着兩條大長腿……

忍、忍者神龜?

邱雨菲腦子暈暈乎乎,想不通什麼時候忍者神龜也被加進了驚悚遊戲菜單。下一瞬,就見長腿烏龜帶殼撞人,女鬼猝不及防被一下擊中,重重向後摔去。

……儘管意識還不清醒,但邱雨菲確定,撞上的那一瞬間,自己絕對還聽到了梆兒的一下。

又響又亮。

……絕對是龜仙沒跑了。

邱雨菲莫名多了幾分篤定——然而隨着紅衣女被驅離,扭曲模糊的視野迅速恢復原狀,她才意識到,自己看錯了。

那其實是個持着白傘的人。

那傘橫在她面前,恰遮住那人的頭臉與上半身,白色的傘面上滿是血跡,看得她又是一陣頭皮發麻。

沒等她反應過來,又見紅色一閃,那被撞飛的紅衣女再次手腳並用撲了過來,面前人影瞬動,手中白傘反手甩出,重重懟在紅衣女身上,愣是將一把雨傘給打出了盾擊的氣勢;同一時間,似是意識到什麼,那人眸子微轉,與驚呆的邱雨菲對上目光。

沒了雨傘的遮掩,邱雨菲完全看到了那人的臉。

是她見過的臉。

邱雨菲只覺腦子嗡的一下,愕然張大了嘴;那人卻似對她的視線毫不意外,只安靜眨了眨眼,旋即眉眼一彎,竟是笑了下,抬起手指,沖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那樣子其實還蠻好看的。

如果她沒有半邊臉血刺呼啦的話。

她嘴裏似乎還叼着什麼東西,不過因為被手遮擋,她看不清。

邱雨菲一個“許”字壓在舌尖,一時竟不知該不該繼續喊出聲。

所幸人家根本沒給她糾結這個問題的機會——不過錯眼的工夫,邱雨菲眼前忽然一花,眼前空間似是瞬間扭曲,強烈的噁心感湧上,逼得她不得不閉上眼睛。

而等到再睜開眼時,扛着白傘的許冥也好,紅衣女也好,都已不見蹤影。

“……”

???

大腦再次空白。她獃獃坐在原地,直到被趕來的方雪晴拍上肩膀,方暈暈乎乎回過神來。

“沒事吧。”方雪晴氣喘吁吁,“出什麼事了?那怪物呢?剛才那白色的又是什麼?是不是……”

“啊?什麼?我、我不知道啊。”邱雨菲茫然搖頭,注意到站在方雪晴旁邊的人,又是一愣,“杜卓?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剛。大老遠聽到你聲音,過來時正好看到方雪晴。”杜卓掩飾地咳了一聲,目光飛快掃過周圍,確認再看不到許冥身影后,方繼續道,“沒事就好。我們先離開這裏吧,再去找其他玩家……”

其他玩家……玩家?

觸及到關鍵詞,混沌的記憶終於變得清晰,邱雨菲如夢清醒般叫起來:

“對了,我剛才看到她了!我剛看到許——”

話說一半,她又似想起什麼,猛地一頓。

方雪晴警覺抬眸:“許什麼?”

“許……許多幻覺。”邱雨菲卡了一下,“比如什麼,白色的長腿忍者龜……”

方雪晴:……?

邱雨菲:“跑得賊啦快,卡其脫離太*!”

方雪晴:……???

“反正就迷迷糊糊一堆幻覺,等我清醒過來,那女的就不見了。”邱雨菲目光飄忽,“我也不太清楚是怎麼回事。”

……這是實話。她確實不知道。

但她倒是記着許冥沖她做的那個噤聲手勢。

——當有無法理解的存在向你做出提示時,最好不要直接無視。這是她第一次參加遊戲時,一個好心大佬教她的事。

因此,邱雨菲想想還是將看到許冥的事瞞了下來,又忍不住多問了句:“對了,那個,死掉的玩家……不是說可能詐屍嗎?”

她斟酌着用詞:“那假如,有玩家詐屍了。那她變成的怪物……一定會襲擊人類嗎?”

方雪晴聞言,不知想到什麼,眉頭皺起,一旁杜卓趕緊道:“倒也不是。”

迎着邱雨菲求知若渴的目光,他飛快道:“玩家詐屍后變成的‘東西’,嚴格來說並不算‘怪物’。更類似玩家退出后,留在遊戲裏的殘影……這種殘影不受副本規則約束,行為也比較隨機。有的會去報復和自己有過節的玩家,有的只會遊盪,還有的,甚至會主動去找真正的怪物對線……都不好說的。”

“哦……”邱雨菲面露沉思。

也就是說,詐屍的玩家出現是正常的,會去對付其他怪物也是正常的。

由此可得,許冥在自己面前拉風地出現,又拉風地毆打其他怪物,直至最後拉風地消失……這事也不奇怪。

可以,我已經完全理解了。

邱雨菲安心了,後知後覺地感到些慶幸,旋即則是更深的困惑。

“可……不是說雨停了就沒怪物了嗎?”

許冥是詐屍也就算了——那個紅衣服的,又是個什麼鬼啊?

*

“……外來遊魂。”

同一時間,山中另一處。

許冥邊警覺地環顧四周,喃喃出聲:“誒。有點煩了。”

她揉了揉發疼的胳膊,順手抹去臉上用來偽裝的血跡,朝旁邊村長點頭:“對了,那娃娃呢?還給我吧。”

村長獃獃應了,兩手捧着那缺了左臂的娃娃遞過去,同樣防備地看了一圈四周,眼神中猶帶着幾分茫然。

——就在一分鐘前,被他擰過腦袋的娃娃突然發光,許冥和那個紅衣女隨即閃現,憑空出現在了距離邱雨菲千米遠的此地。

然而落地的第一時間,紅衣女就像進了水的泥鰍一樣,轉眼飄得不見蹤影。臨走前還報復性地推了許冥一把,被碰過的皮膚到現在都泛紅,像是被高溫水燙過。

搞得許冥有些冒火,直接地圖炮所有無視牛頓定律的怪物都是屑,直到發現村長已經按她的安排,早早就擺好了那雙小白鞋,這才放心了些——用她的話說,這樣就能做成一圈鬼打牆。足夠阻止那紅衣女跑得太遠。

……鬼打牆有沒有做成功村長不知道,但他確實有被許冥的從天而降給嚇到,直到現在都還有些恍恍惚惚。

他知道現在不是多嘴的時候,恍惚了一會兒,卻還是忍不住道:“請問,這個娃娃到底……”

“這個?說了啊。這是我上個副本帶來的,是繼承了我怒氣與詛咒的分屍娃娃……”許冥心不在焉地回復着,順手將娃娃的胳膊拼了回去。

“看到過它殘肢的人,都會在詛咒生效的那一刻,被拖拽到娃娃的面前,承受它的怨氣與怒火。除非他們將它遺失的殘肢歸還——這就是它在上個副本的設定。”

……你也說了這是上個副本的設定啊。

村長眨着眼睛,清爽的聲線飄飄忽忽:“可按理來說,它現在應該就只是個普通的娃娃才對……”

老實說,他在依照許冥指示擺弄娃娃和鞋子時,一直抱持着一種半信半疑的態度,能堅持到現在,全憑着一股“相信內行”的信念和“還沒打錢”的自我安慰……誰能想到,那破娃娃說能傳還真就給送來了呢?

這在村長看來,簡直就像拿着天地銀行的錢去工商銀行存定期一樣離譜。

更別提這實際效果。完全不像是這種副本工具能做到的程度。要再打比方的話,簡直就像是用冥幣去存定期,結果人家不僅給存了,年利率還給到三年7%。

離譜中的離譜。

離譜到幾乎要讓他停止思考。

相比之下,什麼外來遊魂,反倒顯得沒那麼令人在意了。

許冥:……

“懂了。我的行為讓你糊塗了是嗎。”終於注意到村長一臉的懷疑人生,她見怪不怪地笑起來,“不好意思,因為之前情況比較急,所以沒來得及提前說明。又正好這次帶的道具都比較特殊……”

她抬起手,凝神感應起四周,同時閑談般開口:

“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的嗎?規則,不是萬能的。”

“……嗯。”村長有些遲疑地點頭,“現在體會到這句話了。”

明明副本存在着“非雨天怪物不可攻擊玩家”的規則,而那個被稱為“外來遊魂”的陌生紅衣女卻依舊可以在雨停后襲擊邱雨菲。可見規則確實不是萬能的。

“而道具,往往自帶規則。”許冥輕描淡寫,“這規則自成一組,彼此勾連。什麼時候能用,什麼時候不能用。可以對誰用。不可以對誰用。最高效果、最低效果、預期效果……就像一組獨立的程序一樣。”

她轉頭看了眼村長:“有些時候,只要對這組規則稍加增刪修改,就能讓道具——或者說工具,呈現出截然不同的效果。這樣說能理解嗎?”

當然,這事說著簡單,其實沒那麼容易。只是碰巧,她正好就擁有相關的能力。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正是她能成為“特殊玩家”的資本之一。

“……居然還能這樣嗎。”村長眨動着八隻眼睛,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溫和的嗓音猶帶着幾分難以置信,“原來如此,我懂了。難怪他們都說您很特別。”

他覺得自己終於理解了一切:“原來您還是個程式設計師!”

許冥:“……”

你理解了個鬼。

“……算了。”她略一思索,緩緩轉回目光,“總比是個五個頭八十個肝還又男又女的招財貓來得好。”

村長:……

雖然但是,比起“道具程式設計師”,他還是覺得後面那個描述更拉風一點。

不過這樣一來,很多事情確實變得很清楚了。比如效果工具能夠使用,應當是許冥解除了“跨副本后禁用”的限制;能夠遠距離傳送,應當是增強了這方面的能力;能將紅衣女一併傳送過來……

“應當是將詛咒的影響目標也給改了,對吧?”村長恍然大悟。

將影響目標從玩家擴展成怪物,那她只要在對線時,設法將帶在身邊的殘肢亮給那個紅衣女看一眼就行。

不想許冥聞言,卻是微妙地頓了一下。

村長:“……?”

“老實說,這是個意外。”許冥老實道,“我本來是打算用那根勒死我的電線困住鬼物后,將其他玩家拉過來的。”

只是沒想到那紅衣女比她料想得要難纏一些,準備好的電線一直沒用上,村長這邊發動傳送的時間也比預計早了一點。

而且不知怎麼,就像村長說的——道具的目標範圍也被她影響了,將那紅衣女也涵蓋在內。

許冥只慶幸自己當時正忙着沖邱雨菲擺噤聲pose,沒來得及將叼在嘴裏的娃娃殘肢露給她看。不過事情可能會變得有些尷尬。

村長:……

“不好意思,請等一下。”他忽然意識到一個有些重要的問題,“所以這個鬼打牆,您其實是為玩家們準備的是嗎?”

“嗯。”許冥環顧四周,誠實點頭,“被關在鬼打牆裏的話,玩家們就不會出去亂跑,省得送人頭了唄。”

村長:“那您怎麼確定,這個鬼打牆對怪物,一定有效果呢?”

“不確定啊。”許冥繼續老實點頭,“所以我之前不是有讓你給員工發消息,要確定副本內情況嘛。”

村長:……

他感到自己心跳有些快,但他知道這並不是愛情。

“你也別太緊張。攔估計還是能攔一陣子的,你看鞋子還擺得好好的。而且我能感覺到,她並沒有跑遠。”

許冥再次環顧四周,語氣篤定:“她還惦記着我呢。”

村長:“……啊?”

許冥卻沒再答話,依舊維持着感應的姿勢,忽似察覺到什麼似的,驀地停下腳步。

村長不明所以地跟着停下。跟着就見許冥從口袋裏掏出個歪斜墨鏡,一本正經地戴上,又從衣服里摸出把染血的菜刀,朝着一個方向小心翼翼靠了過去。

直至在一株枯樹前停下腳步。

下一瞬,反手奪過村長手中的白傘,將打開的傘面重重懟上!

枯樹發出一聲凄厲慘叫,一抹長長的紅色影子掙扎着從樹皮間浮出,想往旁邊躲卻被許冥飛起一刀,恰好劈在背脊上,啪一下落在地上。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趁着那紅衣女還沒緩過來,許冥三兩步趕上去,熟門熟路地掐着對方後頸將它按在地上,這才抬起頭來,自我肯定地看向旁邊略顯獃滯的村長。

“看吧,我就知道她不會跑遠。”

“都說了,她心裏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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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本拯救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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