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第三百零六章
玄琅離開穀神殿後,一直在到處尋找秦步月,他從避難巢找到了外城,又從外城來到了賢城,而後看到了遇險的仇苗兒。
他盯準時機沖了出去,快速開門,帶他們逃離了規則聖殿的圍追堵截。
陸暝反應極快,一道金光砸向了金門,兩道光芒相撞,撞出了極強的衝擊波,周圍的房屋瞬間夷為平地,半空中的聖者們也被震得衣擺翻飛。
三人依舊沒了蹤影。
陸暝眼眸沉沉,忽地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一般,凝固在半空,他眉峰逐漸舒展,左手按在右胸:“讚美主神。”
【眾妙之門】並不是一枚標籤,而是本源之主貪婪的能力,就像“嫉妒”黎千棲的【佔為己有】一樣。
貪婪的門,原本是個吞噬萬物永不滿足的無底洞,後來是女神引導了他,用“奉獻家”人格中和了他的貪婪,讓他修成了如今的【眾妙之門】。
一個能夠自由穿梭,蘊含著無窮盡妙理的眾妙之門。
她於他有大恩,上個紀元結束時,貪婪下定決心要守護她……
可是,貪婪的人性太過弱小,誕生時甚至無法凝聚人形,而是一頭懵懂無知,象徵著貪婪的幼狼。
孟博斐也沒有堅持,將藥劑收回了【包羅萬象】。
三人都受了傷,好在孟博斐的藥劑很強,仇苗兒骨折的腿不痛了,孟博斐受損的精神體也有所恢復。
魅惑通過玄琅,襲擊了命運之鐘,奪取了“時間”。
玄琅點點頭。
事不宜遲,孟博斐問向玄琅:“能帶我去見‘希望’孟止歌嗎?”
仇苗兒很是擔心,可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魅惑想要使用【眾妙之門】,而只有喚醒足夠多的“貪婪”,才能夠徹底開啟。
說著他狼爪子虛畫,一個金門憑空出現,他帶着他們走了進去,這感覺很奇妙,好像只是向前邁了一步,已然跨越了遙遠的空間。
在這完全復刻了孟家藏書閣的藏書塔中,瘦削蒼白的孟止歌深陷在高背椅中,像是等候多時。
走出金門,玄琅又小了一些,只有七八歲的模樣了。
孟博斐深深看他一眼,輕聲道:“多謝。”
玄琅耳朵顫了顫,搖搖頭。
玄琅雙目越發澄澈,好像卸下了無數包袱般,輕快了。
他原本學會說話了,現在又不會了。
朝聞夕死。
走出【眾妙之門】,玄琅縮小了兩三圈,他原本是高挑勁瘦的十七八歲少年模樣,現在矮了很多,瘦了很多,似乎沒比仇苗兒大幾歲了。
仇苗兒第一時間發現了:“小狼,你怎麼了……”
真正的【眾妙之門】,能直抵神明。
魅惑化作她的模樣,將他引到了穀神殿,再通過這枚“奉獻家”的半聖標籤,給他投餵了大量的“貪婪”,把他餵養到了半人半狼的少年形態。
仇苗兒趕緊給兩人做介紹,孟博斐大概明白了小狼的能力,想來避難巢的那個通道,也是借用了【眾妙之門】的力量。
孟博斐從【包羅萬象】中取出了藥劑,給兩小隻一人三瓶,自己留下了兩瓶。玄琅用狼爪子推給他,又搖了搖頭。
玄琅仍舊是搖了搖頭。
孟止歌對他們的出現並不意外,他盯着孟博斐,看着這個和自己有六七成相似的後代,眼中閃過的歆羨。
健康的體魄,縝密的思維,堅定的心性……
這就是同命不同運。
孟博斐向他行了家禮,只是稱呼上依舊用的是前輩。
這不僅是示好,更是來自孟家的錨定,一半的錨。
孟止歌抬了抬手:“小嵐,帶兩個孩子去看看書吧。”
十嵐輕聲應下,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她走向仇苗兒和小狼,並沒有帶他們離開原地,而是生成了一個以她為中心的透白色光罩,把三人攏在其中,隔絕了外面的聲音。
仇苗兒面上一慌。
十嵐安撫她:“別怕,這是在保護你們。”
光罩不僅隔音,而且是單向的,仇苗兒無法看到外面,但孟博斐可以看到他們。
孟止歌主動開口:“你來尋找她的人性之錨?”
孟博斐:“是的。”
孟止歌冷笑:“你都做到這個地步了,即便不過來,他們也會想起她。”
孟博斐捕捉到了關鍵信息:“前輩見過她。”
孟止歌:“是啊,她答應給我弄‘希望’,結果把她自己給弄沒了。”
孟博斐:“我這裏有‘希望’。”
孟止歌不為所動,甚至突兀地抬高音量:“孟博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不是女神的容器,她是‘世界’,是‘真理’,失去世界失去真理,我們才會過得這樣混沌!”
孟止歌一動怒,蒼白的面頰浮起薄紅,他壓不住翻湧而上的血腥氣,劇烈咳嗽起來。
光罩中的十嵐聽不到聲音,也看不到他的模樣,所以她還在翻着一本童話故事,給兩個小孩子講述着。
孟博斐等孟止歌情緒平靜了,才開口道:“她是秦步月。”
孟止歌:“你!”
孟博斐看向他:“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孟止歌:“你以為……你以為……”
“前輩,她沒有虧欠任何人,”孟博斐緩聲道:“倘若世界累了,我們也該接受。”
他這話說得輕描淡寫,卻讓孟止歌僵在了高背椅中,好一會兒他才渾身放鬆,像沒了骨頭般滑倒,自嘲地喃喃道:“世界累了……呵……是,是啊……”
世界累了……
他們又強求得了什麼。
連眾神都莫可奈何。
孟止歌疲倦地看着他:“你不用特意收集,我已經把林非這個名字告訴他們了,他們很快就會想起。”
林非是秦步月在朝聞夕死的化名。
車祖生、衛小五、谷素素和榮沖,只要看到這名字,立刻就會想起他們的經歷。
他們同生共死過,是彼此託付性命的夥伴。
孟博斐眼睫低垂,說的話卻一句比一句驚天動地:“前輩,能否幫我感應‘命運’。”
對此孟止歌並不驚訝,他們是命運同體,對自己的特性非常了解。
“世傳”勾連着混亂的時間,努力維繫着人類文明的時間秩序,命運同體則勾連着命運,他們可以通過對方,與“命運”之神對話。
孟博斐想與“命運”對話。
通過孟止歌這個與他同命不同運的人。
孟止歌:“你也看到了,我現在的身體情況,恐怕……”
孟博斐拿出了“希望”,遞給了孟止歌。
孟止歌眼神複雜,他曾經無比渴求的東西,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擺在自己面前了,他內心卻激不起絲毫波瀾,因為有更加漆黑的深淵,在不斷將他往下拽。
孟止歌看向他:“你想從主神那得到什麼啟示。”
孟博斐搖搖頭:“只是想確認一些事罷了。”
孟止歌:“什麼事?”
孟博斐笑了下。
孟止歌以冷笑回應。
孟止歌無法抵禦“希望”的誘惑,他實在渴望太久,痛苦太久,被折磨了太久,哪怕只有幾秒鐘的輕鬆,他也想要。
世界末日前,他活得像個人了……
也不錯。
孟止歌融納了“希望”,剎那間光芒大盛,籠罩在他精神體上的陰霾散去,蒼白病態的面龐有了健康的紅暈,陰鬱的黑眸像被點上了高光般,有了靈魂。
孟止歌嘴角彎起,露出了真正屬於自己的笑容。
——燦爛、熾熱,給人以希望。
他看向了依舊在給兩個小孩子講故事的十嵐,眼眸中儘是溫柔,聲音是對身後人說的:“解兒,關閉五感。”
直視神明,宛若自殺。
隱在暗處的蒼解什麼都沒說,默默將自己徹底藏入黑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