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第八章
昏迷了三天，被醫生診斷病危的傅老先生醒了。
不僅醒了，看上去精神還很好。
老先生的檢查報告悉數送到了醫生面前，一連串的數據讓在場四名醫術高超資歷深厚的主任醫師連連皺眉。
雪芽捏了一把冷汗，“醫生，老先生情況怎麼樣了？”
其中一位稍稍年長的駱醫生扶了扶鼻樑上架着的眼鏡，“七天前傅老先生舊病複發，來勢洶洶，身體各器官開始衰竭，經過我們七天七夜不眠不休的救治，傅老先生的病情……已逐步好轉。”
醫生話術如此，但明眼人都清楚，就在半個小時前，傅老先生心跳已經停止，只是恢復心跳的原因……駱醫生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早在七天前，他與其他幾名醫生給傅老先生下了病危的通知，行醫這麼多年，大家心裏清楚，以傅老先生當時的情形來看，現代醫學挽救不了他的生命。
可誰也沒想到，在器官衰竭，心跳停止后，竟奇迹般的恢復了心跳，就連衰竭的各器官也開始恢復正常。
這麼匪夷所思的病例，根本沒法用科學來解釋。
“好轉了？您的意思是說爺爺沒事了？”
“是，老先生身體一切正常，之後只需好好靜養一段時間就沒什麼大礙了。”
雪芽記得里明確記載傅老先生的去世時間，所有的一切都吻合劇情發展，唯一的變數，只有她自己。
姜雪芽在傅明夷死後的半個月裏尋歡作樂，整天花天酒地，別說傅老先生，就連傅明夷的葬禮都不曾出席。
而她，不僅出現在傅明夷的葬禮上，在傅老先生病重時還出現在他的床榻邊，並塞給了他一個平安符。
平安符？
難道是因為這個平安符？
雪芽握着手心的平安符，心中存有一絲疑慮，不可能吧？這麼靈驗的嗎？
在鬼門關里走了一遭的傅老先生只覺得自己睡了一個很長的覺，這麼多年工作遺留下來的疲憊與病痛，好像隨着這一覺消失得一乾二淨，渾身輕鬆的他看了一圈病房裏圍着的人，慈祥說道：“讓你們擔心了。”
聞姨站在一側泣不成聲，強忍住溢出眼眶的淚水，笑道：“老先生想吃點什麼？我去給您做。”
一側的醫生聽到這話，叮囑道：“老先生剛醒，飲食方面必須得清淡，第一天先喝點粥，之後再慢慢吃點易消化的。”
“好，那我去給老先生熬點粥。”
房間裏的醫生在給傅老先生做完詳細的檢查后離開，為了保險起見，病房裏各類醫療儀器並未撤走，還安置在房間裏以防萬一。
“聞琛。”
站在門口的聞琛走近床榻。
傅老先生望着他，“辛苦了。”
“是我應該做的。”
老先生沉默片刻，又問道：“明夷的葬禮……辦得怎麼樣？”
這個問題對於傅老先生而言，問得極其艱難，早年喪妻，中年喪子，他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優秀的孫子身上，卻沒想到人世間最悲慘的事都在他身上上演。
聞琛雙拳緊攥，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不帶一絲情緒起伏回道：“已經辦好了。”
“辦好了，就好。”傅老先生沉痛閉上雙眼，“我剛才，好像看到明夷了。”
雪芽低聲勸道：“爺爺，您剛醒，別想太多，好好休息，把身體養好才是最重要的事。”
“這些我心裏有數，你們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雪芽給傅老先生掖好被角，“那您好好休息，晚一點我再看您。”
雪芽與聞琛從房中離開，隔壁醫生們還在討論着傅老先生的病情，一見雪芽和聞琛走進，皆不約而同閉上了嘴。
“幾位都是享譽盛名的主任醫生，老先生的病到底是怎麼回事，麻煩各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駱主任面露難色，“聞先生，這件事我們實在是解釋不清楚，我從醫這麼多年，從未見過老先生這麼奇怪的病情，但你們可以放心，老先生的病情雖然奇怪，但身體的確趨於好轉。”
聞琛其實心裏也清楚，傅老先生的病恢復得太過奇怪，實在不符合常理。
他也曾懷疑是不是有人在老先生的病里動手腳，但認真查過後卻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見聞琛仍然繃著一張臉，雪芽笑道：“這次老先生的病多虧了你們悉心照顧，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還請各位在老宅多住幾天。”
“應該的。”
說完，雪芽拉着聞琛離開。
“行了，你就別為難醫生了，老先生的病情一眼就能看出不是科學能解釋得了的，現在追問這些沒有意義？爺爺已經好了，這才是最重要的，你覺得呢？”
“大嫂說是就是吧，今天太晚了，大嫂就在老宅住下，明天我再送你回傅公館。”
“不用，我暫時先在老宅住一段時間吧，等爺爺徹底病好了我再回去。”
“也好。”
雪芽一走，聞琛又回到了傅老先生的房間。
此刻老先生已經從床上下來了，精神抖擻地坐在了書桌前。
“明夷的事查清楚了嗎？”
聞琛沉聲道：“暫時查到的內容基本與警方公佈的情況一致。”
傅老先生閉上眼睛，“繼續查，這件事不可能那麼簡單。”
“是。另外，最近我還查到公司股東有人聯繫了傅明意。”
“傅明意？”對於這個孫子傅老先生的態度一向明確，冷笑道：“他們是覺得明夷走了，我也快不行了，以為等我死後，傅明意能繼承傅家的家產？真是笑話！不用管他，我說過，我只有明夷一個孫子！”
“另外，晚飯的時候，讓雪芽過來和我一塊吃。”
“好的。”
傅家老宅地處偏僻，遠離城鎮市中心，佔地有一千多平，經典的古代園林建築，雪芽跟着傭人一路走來，抄手游廊圍繞着假山流水與各色花草，四通八達，還有那房梁屋脊上建造的雕龍，尤為軒昂壯麗。
這種古老的建築雪芽只在旅遊的時候進去參觀過，沒想到自己還有住在這裏的一天。
只是這樣古香古色的建築在白天格外具有觀賞性，但到了晚上，太過安靜又讓人莫名有些發憷。
雪芽住的這個房間是傅明夷從前常住的房間，房間裏還有不少傅明夷的東西，衣櫃裏的西裝襯衫被清洗熨燙過，放在防塵袋中被保管得很好。
或許是睹物思人，她看着面前一套套西裝頓時紅了眼，顫抖撫摸着西裝面料，彷彿在撫摸昔日的愛人。
“明夷，爺爺已經醒過來，醫生說病情有好轉，你可以放心了，以後，我會代替你好好照顧爺爺的。”
站在門外的聞姨聽到屋內隱約傳來的哭聲，敲門的手猶豫了一會，“太太，您在嗎？”
啜泣的聲音停了，雪芽起身來開門，見是聞姨，強顏歡笑道：“聞姨找我什麼事？”
“老先生說，想請您去前廳一塊吃飯。”
“我換件衣服就來。”
雪芽回房洗了把臉換了件衣服就往前廳走去，傅老先生的病情卻是不能以科學來解釋，這才多久，便能從床上下來，精神抖擻地坐在餐桌前。
見雪芽來了，傅老先生示意她在自己右手邊坐下，“來了，坐。”
“爺爺，您的病才剛好，怎麼就從床上下來了。”
傅老先生年輕時也是一號人物，否則也不會赤手空拳地打下這麼多基業，如今即便是人老了，也難改年輕時骨子裏的從容。
“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好多了，你看看這些菜合不合胃口。”
餐桌上擺滿了色香味俱全的飯菜，但偌大一個餐廳只有她和傅老先生兩個人坐在餐桌上，聞琛卻在一側安靜站着，這怎麼看都像是一場鴻門宴。
“挺好的。”
“那就多吃點。”
“好。”
雪芽給自己夾了一筷子菜，安靜地吃着白米飯，剛吃兩口就聽見傅老先生說道：“雪芽，你和明夷結婚一年了吧？”
“嗯，一年三個月了。”
“難為你還記得，”傅老先生沉默片刻，“明夷的事來得太過突然，誰都沒有預料到，你還年輕，之後有什麼打算嗎？”
聽到這話，雪芽明白了傅老先生的意思，筷子夾的菜掉在碗裏，還有這種好事？
雪芽抬頭紅着眼看着傅老先生，“爺爺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爺爺是過來人，經歷過喪妻之痛，可是我和你不同，曾經我有一個兒子，那是我妻子去世后唯一的期盼與寄託，而你還年輕，你什麼都沒有，從前你是明夷的妻子，難道一輩子都要當他的妻子嗎？”
“我願意！”雪芽眼淚從眼底滑落，“爺爺，從我嫁給明夷的那天開始我就是他的妻子，今天是，昨天是，明天也是，哪怕我要守一輩子活寡我也願意！”
她說得言之鑿鑿，擲地有聲，傅老先生不由得嘆了口氣，“別這麼著急答應我，你還年輕，或許你從前喜歡明夷，但未來呢？你未來的路還很長，我不能害了你。”
雪芽緊咬着下唇，“爺爺是想趕我走嗎？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你沒有做錯什麼，我只是覺得既然明夷已經走了，你也該去過自己的生活，你放心，屬於你的那份遺產，我會一分不少的給你。”
這個誘惑可太大了。
小A曾經說過，傅明夷那部分的遺產有上百億，那是她這輩子下輩子上下八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而且還能脫離傅家。
只要脫離了傅家，說不定就能擺脫傅明夷。
雪芽躍躍欲試。
“你不用擔心，哪怕你離開了傅家，只要你願意，你隨時都可以回來看看我老頭子，你有任何的需要也可以來找我，能幫的，我一定幫你。”
雪芽有片刻的沉默。
“爺爺，您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你是個好孩子，明夷他糊塗，讓你受了不少委屈，如今他走了，總不能讓你繼續留在傅家受委屈。”
傅明夷對姜雪芽沒有任何感情，結婚那一年裏，姜雪芽確實如傅老先生所說受了不少“委屈”。
可對於姜雪芽而言，那些根本就不算委屈，她對自己想要的東西一直門清的很，她想要錢，想要通過傅家實現階級的跨越。
或許看出了雪芽的糾結，傅老先生笑道：“沒關係，不用着急回復我，好好考慮一下，考慮清楚了再回復我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