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回程的路是上坡，此時的洛聞書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手腳微微發軟，走得有些吃力。

回到家裏時，額前的碎發已經被細汗浸濕。

客廳靠牆擺放了一張小餐桌，配兩張塑料小凳子，母子倆平時就是在這裏吃飯的。

洛聞書的身體已經很飢餓了，但她臉上表情並未顯露出異常，動作不緊不慢解開膠袋，把裝着菜的打包盒打開放到桌子上。

洛星嶼買了兩個菜，麻婆豆腐和香辣土豆絲，配了一碗湯，上面都撒有青翠的小蔥，看起來很有食慾。

米飯兩份，一大一小。

洛聞書拆了一次性筷子遞給洛星嶼，卻見後者表情有些奇怪。

“怎麼了？”她問。

瘦小的孩子咬着嘴唇，神情有些怯怯，“……對不起，我忘記讓老闆不要放蔥花了，我給你都挑掉。”

他說完之後，伸手從洛聞書手裏接過筷子，接着便要去挑菜里的蔥花。

洛聞書聞言，回憶起來，原主似乎是不喜歡吃蔥的。

“沒關係，吃飯吧。”洛聞書本身不挑這一點，伸筷子夾了土豆絲，送進嘴裏。

洛星嶼愣愣看了她幾秒，而後垂下眼眸，去扒自己碗裏的白米飯。

二人飯吃到一半，忽然響起敲門聲。

“我去開門……”洛星嶼嘴裏的飯還沒咽下去，聲音有些含糊，已經起身往門邊走去。

門外是房東阿姨，神色焦急，“小嶼，鵬鵬在你家嗎？”

鵬鵬是房東夫妻的兒子，方鵬，跟洛星嶼差不多大，兩人經常在一起玩耍。

洛星嶼搖頭，“沒有。”

房東阿姨接着又問道，“那之前呢，你有看見鵬鵬嗎？”

洛星嶼下午跟鵬鵬一起玩了一會兒，但很快就回家了，那之後他就沒有再見過鵬鵬。

當時在一起玩的，還有另外三個孩子，其中小寶跟莉莉，也是這棟樓的租戶。

洛星嶼把情況跟房東阿姨說過之後，對方便匆匆離去。

洛聞書坐在凳子上，將這一幕看在眼裏，並未說話。

洛星嶼關上門，回來繼續吃飯。

“吃菜。”見他一個勁兒的扒白米飯，洛聞書提醒了一句。

“好。”洛星嶼點點頭，伸筷子夾了幾根土豆絲，然後繼續扒白飯。

洛聞書記憶中，這個孩子並不挑食，吃飯時幾乎沒有過現在這種情況。

也許是被之前十字路口發生的車禍嚇到了吧。

洛聞書這麼想着，直接往他碗裏夾菜，很快洛星嶼的飯盒裏菜就比飯多了。

他抬起頭看了洛聞書一眼，又很快低下頭去，聲音悶悶的說了一聲謝謝。

“你下午跟鵬鵬他們一起玩了什麼呀？”洛聞書漫不經心的問一句。

洛星嶼不知道她問這個幹嘛，但還是回應道，“捉迷藏。”

小孩子的遊戲，無非就是那幾樣，不管在哪裏都一樣，洛聞書對此並不意外，她在意的是其中細節，“你們一起玩的有五個人，除了鵬鵬，小寶跟莉莉，還有一個是誰呀？”

洛聞書記憶中，這幾個孩子經常在一起玩，因為年紀差不多大，又是同一棟樓的。不過他們這個小群體似乎有些排外，很少會帶別的孩子一起玩。

洛星嶼剛才跟房東阿姨說，他們今天一起玩的人有五個，但又沒提起那個多出來的人的名字，這一點就很奇怪。

“我……不知道……”洛星嶼眉頭微微皺起，臉上漸漸浮現出疑惑的表情來。

跟他們一起玩的是個小女孩，看起來跟他們歲數差不多，應該不是這附近的人，因為洛星嶼以前沒見過她。

小女孩是在他們第一次捉迷藏結束之後出現的，穿着一條粉色碎花裙子，笑嘻嘻的問可不可以帶她一起玩。

洛星嶼他們四個人，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就點頭答應了。

洛星嶼始終只是個五歲的小孩，回憶起之前的情況，本能的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沒辦法準確的指出來，他想了好一會兒，只憋出一句，“我們很少帶別人一起玩的。”

洛星嶼只玩了一會兒，就回家了。

他走的時候，鵬鵬他們跟那個小女孩，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捉迷藏。

“知道了。”洛聞書點點頭，之後就沒繼續問了。

這頓飯吃了十來分鐘。

洛聞書之前那種手腳無力的狀況漸漸好轉。

“我下樓去扔垃圾，你在家裏待着。”她跟洛星嶼簡單交代一句后，隨手收拾了剛才吃飯的一次性餐盒，拎着便起身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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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芬站在樓下，節能燈慘白的光照在她身上，將原本就不太好的臉色，襯得愈發的難看。

她正打着電話，聲音聽起來十分焦急，隱隱帶了哭腔，“……我都問過了，沒在小嶼家，他回家早，後來就沒見着鵬鵬了，也沒在小寶跟莉莉家，倆孩子不知道怎麼了，突然不舒服，家裏人帶着上醫院去了……老方，怎麼辦呀……”

李玉芬跟方大豪結婚早，兩人感情一直都很好，就是要孩子這事比較坎坷，一直到三十五歲，她才懷上。

懷孕期間，也是波折不斷，有兩次險些就保不住了。

方李兩家上上下下折騰得夠嗆，才得了方鵬這一根獨苗苗。

這孩子生下來就比較瘦弱，小時候經常生病，一直到這兩年才稍微好上一些。

但李玉芬並沒有因此放鬆警惕，依舊小心翼翼的看着孩子。

今天他們夫妻本來是準備帶孩子出去玩的，但是老方單位臨時有事，被叫回去加班了，計劃也就擱置了。

李玉芬帶着方鵬留在家裏。

下午那會兒，樓下小寶上來喊方鵬去玩。

樓里幾個孩子經常在一塊玩，李玉芬也沒多想，就讓方鵬跟着去了，只囑咐了兩句。

她當時在打掃屋子，順便準備晚上的飯菜，等手上的活兒都忙完，準備去叫方鵬回家吃飯，這才發現孩子不見了。

李玉芬自己找了一遍，沒找見，頓時急得不行，打了電話把老方叫回來，兩人一起找。

然而周圍這一片都找遍了，鄰居也都問過，仍舊沒有半點音信。

“……你說鵬鵬他，他會不會……我當時怎麼就沒看着他呢……”李玉芬抑制不住內心的恐慌，低聲嗚咽起來。

洛聞書從樓上下來，就聽見這哭聲，她走到李玉芬旁邊，低聲詢問道，“玉芬姐，鵬鵬還沒找到嗎？”

李玉芬紅着眼眶，微微搖頭。

“我剛才問了一下星星，他說今天有一個不認識的孩子跟他們一起玩捉迷藏，”洛聞書說著話，將手裏的垃圾扔進旁邊的大垃圾桶里，“我那會兒在家裏躺着，隱約聽到幾個孩子的嬉鬧聲，好像是往樓上去了，玉芬姐你去找過嗎？”

後面這段話當然是洛聞書瞎編的，她穿過來的時候，天都黑了，孩子早不見了，原主倒是在家裏躺着，但是身體情況擺在那裏，自顧不暇，哪有多餘的心思注意外面的情況，更何況租的是走廊盡頭的房間，離樓梯遠着呢，門一關，幾乎什麼都聽不見。

洛聞書扯這麼一出，主要是為了讓自己能更合理的介入到這件事裏來。

下樓扔垃圾，也是這麼個道理。

她這麼上趕着要幫房東夫妻倆的忙，並不是圖他們什麼，而是這夫妻倆人一直以來對原主母子很是照顧。

原主在這裏住了兩年多快三年了，剛搬過來的時候，李玉芬就做主讓了三百塊的房租，之後這一片的房租一直在漲，原主的租金卻始終維持原樣。

平時家裏水電出什麼問題，也是方大豪修的，從來沒提過錢的事。

不僅如此，李玉芬平日裏還會給原主送些水果蔬菜什麼的。

這些都是人情，原主以前沒機會還，如今洛聞書佔了這具身體，自然都落到了她頭上。

“都找過了……”李玉芬聲音哽咽。

這棟樓高七層，都住滿了，他們夫妻住在第七層，往上還有半層天台，讓租戶們晾晒衣服被子之類的。

角落裏放了些許雜物，但並不影響視線，一眼就能看個清楚明白。

“隔壁樓呢？”洛聞書詢問道。

旁邊挨着的那棟樓，也是房東夫妻倆的。

李玉芬聞言搖頭，“他去不了那邊……”

旁邊樓頂上搭的架子這兩天出了點問題，安全起見，李玉芬把通往天台的大門給鎖上了，等找人來修好了再打開。

“天台上那扇門過得去。”洛聞書提醒道。

兩棟樓一樣高，當初為了方便，在天台上留了一扇門。

李玉芬聞言一愣，她的確沒去旁邊的天台上看過，可連通對面天台的那扇門也是鎖着的。

“我下午那會兒隱隱約約聽到他們上了樓的，”洛聞書提議道，“我陪你去看看吧。”

聽洛聞書這麼一說，李玉芬又覺得不是沒這個可能，她心裏又燃起了一絲希望，“謝謝你，小洛！”

她說著話，擦了擦模糊的眼眶，拉着洛聞書的手便往樓上走。

兩人一路爬上了頂樓，檐下垂着一盞跟一樓一樣的節能燈，光線稍顯昏暗，只勉強看得清楚天台上的情況。

洛聞書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照亮那扇連接對面天台的鐵門，只見上面掛着一把大鎖。

“是鎖着的……”李玉芬心裏剛燃起那點希望，幾乎就要滅掉。

洛聞書見狀，心裏嘆口氣，“我看看。”

她說著話，上前兩步來到門邊，伸手去摸那把大鎖，手指在觸碰到的一瞬間，耍了點小手段。

“咔——”一聲輕響。

她語氣微微驚訝的說道，“鎖好像是壞的！”

李玉芬也看到了，但僅憑這一點，不足以給予她信心。

鎖還掛在門上，總不能是孩子通過這扇門去到對面天台，還順手又把鎖給掛上了吧，還掛得這麼嚴絲合縫的。

洛聞書又嘆一口氣，懶得勸了，直接取下鎖，拉開鐵門走了過去，“玉芬姐，過來一起找找。”

李玉芬不知怎麼的，聽她這麼一喊，下意識就抬腳跟了過去。

隔壁樓的天台要亂得多，擺放了不少的雜物，亂七八糟堆在一起，犄角旮旯很多，稍有不注意就會忽視。

“小孩子玩捉迷藏，本來就容易出現危險而不自知的情況，今天又是跟陌生的孩子一起玩……”洛聞書一邊說著話，假意翻了兩個木柜子，而後直奔角落裏那台淘汰的舊冰櫃。

她伸手推開櫃門，手機手電筒往裏一照。

“找到了！”洛聞書聲音一下子提高了許多，回頭喊李玉芬，“鵬鵬在這裏，玉芬姐你快過來！！”

李玉芬聽到這話，雖然大腦的第一反應是覺得不真實，但雙腳卻不受控制的徑直往那邊靠過去。

冰櫃裏就那麼小的空間，手電筒一照，看得清清楚楚。

只見瘦小的方鵬蜷縮着身體側躺在裏面，臉色隱隱有些發青，整個人看起來狀況不太妙。

“鵬鵬！”李玉芬略有些慌亂的伸手去冰櫃裏將孩子抱出來，觸手的一瞬間，只覺得彷彿是挨到了一個大冰塊，大夏天的，她抑制不住的打了個寒顫。

李玉芬懸着的一顆心才落下，這又提了起來，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鵬鵬，你怎麼了，你別嚇媽媽呀！”

“玉芬姐你別慌，我這就給方哥打電話，趕緊開車送孩子去醫院。”洛聞書安慰了一句，之後鬆開推開冰櫃門的手。

同一時間，洛聞書側眼看向冰櫃裏面，只見一個穿着粉色碎花裙子的小女孩躺在裏面，一雙怨毒的眼，死死盯着她。

洛聞書勾起唇角，回以一個微笑。

櫃門失去了支撐，“砰”一聲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