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喂您好,是黎先生吧?”
黎澈接起電話,熄火停車。
“是,您是?”
“這裏是飛鴻地產,想問您一下,景明小區的房產您還有出售的意向嗎?”
黎澈開門的手一頓,眉頭輕蹙眼眸凝上些憂愁。
“暫時沒有。”
“好的,如果您後續有需要請儘管聯繫我們。”
掛斷電話,他面色凝重地走進眼前的高級海鮮超市。
唐忍今天下午休假,黎澈忙工作不在家,他一手擼着唐毛毛,一手翻飛地寫着練習冊。
門鎖“咔噠”輕響,唐忍聞聲回頭。
“回來了。”
“啊,在學習?”
“嗯,剛結束。”
黎澈關門換鞋,拎着一堆購物袋進屋,視線劃過唐忍的眼睛便迅速垂下,彎腰摸上粘人的貓頭。
唐忍沒多注意,接過他手中的東西送到廚房,“怎麼買這麼多?”
他將需要放到冰箱的食材一樣樣拿出來,看到一大袋子品種多樣的魚肉時唇角勾起,眸子滿是柔和。
黎澈抱着唐毛毛,乾笑一聲:“放假嘛,做點好吃的。”
平時黎澈抽出時間確實會做一頓豐盛的菜,沒什麼名頭,就是想慣着男朋友,但今天不一樣。
他偷瞄着唐忍如常的神色,屢次欲言又止。
除了魚黎澈還買了許多海鮮,唐忍打下手,兩人在廚房裏忙活近一小時才把這頓似乎比以往還要複雜的晚飯做好。
唐忍剝着蝦殼,後知後覺地感到不太對勁。
他把晶瑩的蝦肉放到黎澈的碗裏,問:“今天過節嗎?”
黎澈心虛地夾起肉喂到男朋友唇邊,“你吃。”
唐忍迷惑地咬住,聽他說:“不過節,就是,那什麼。”黎澈清清嗓:“我那個,坦白點事兒。”
唐忍愣了愣,腦袋空白一瞬,不自覺泛上些緊張。
“什麼事兒?”
“不是什麼大事兒。”黎澈盡量自然地維持笑臉,說:“我之前……撒了個謊,這房子其實,不是我租的。”
他看向小朋友波動不大的表情,繼續道:“這個,你看看能不能看在秋刀魚的面子上,申請一個寬大處理?”
根據黎澈的經驗總結,唐忍最喜歡的就是鹽烤秋刀魚,今天他特意投其所好,希望面前一桌子的小糖人專屬定製菜能讓這一波坦白局度過得平和一點,不求順風順水,只求不影響太多個人形象和家庭地位。
唐忍嚼着蝦肉的動作頓住,上一秒緊繃到喪失的味覺迅速復原,他繼續剝着手裏的粉紅殼子,嘴角沒控制住地彎了彎,“嗯。”
嗯?
就這樣?
黎澈無意識地張口吃下送到嘴角的蝦,瞧着唐忍異常淡定的態度,他挑挑眉:“你知道?”
“知道。”唐忍抽出濕巾擦擦手指,掃過黎澈驚訝的樣子,食指關節蹭去他唇邊醬汁,低聲說:“你不可能租房,我一開始就知道。”
住進來后他路過樓下的房屋中介看着上面的租房價格表,更是確信了自己的猜測,外面市場價比他預付的那點房租高出去兩倍,這個地段,幾十年的老樓都不會開出那種白給的數額。
黎澈望着男朋友的笑眼,“你不生氣?”
唐忍笑容一滯,發自內心地疑惑:“為什麼生氣?”
應下合租的當天唐忍失眠半宿,住進來的第一晚他又思考一夜,心裏止不住溢着甜滋滋的熱流,他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生氣的,說實話,現在想起那段時間他還不太能剋制住歡喜。
黎澈忽然想起徐光赫的話。
別人很難騙到他。
所以他是真的喜歡你。
他舔了舔腮側,悶在胸口一下午的那口氣徹底潰散,他重新揚起肆意的微笑,愧疚的心緒消失殆盡,“直鉤的餌你也敢咬?”
唐忍伸舌舔去嘴唇上酸鹹的檸檬汁,盯着男朋友不甚正經的黑眸,那裏面,滿滿的全是他自己的影子。
“嗯。”磁沉的嗓音盪着化不開的沙,像是一把長着倒刺的鉤子,毫無阻礙地串進黎澈越發輕快的心。
黎澈:“這麼喜歡我啊?”
唐忍咽下魚肉,暗淡的眼珠凜着光,好似一根鐵鏈般纏繞着黎澈整個人,他沉聲說:“喜歡。”
“特別喜歡。”
屋子裏猛地陷入寂靜,水槽里“滴答”一聲異常清晰。
有那麼一瞬間,黎澈不太像做人了。
他想撕開兩人間所有的界限瘋狂一次,不計後果,不管代價。
但不行。
唐忍在迴避。
迴避除了接吻以外一切更親密的接觸。
面對喜歡到骨子裏的人,黎澈不會試圖做任何有可能傷害對方的舉動。
他咬着牙恨恨地說:“也不知道是在考驗我還是折磨我。”
唐忍眸光一頓,黎澈又說:“管殺不管埋。”
這就是當代年輕人的作風。
他心裏隱隱嘆了口氣,給唐忍夾了一筷子魚。
不負責任的小朋友反應過來,耳尖逐步暈開透光的紅,衣服摩擦着肋側,他垂眼沉默片刻,嘗試着想負個責:“你要是想,我可以幫你。”
黎澈好不容易勢微下去的火氣再次烘燃起來,他看了眼燈光下的兩片耳朵,恨不得用全力咬一口。
黎澈將一塊剛剝的蝦肉不怎麼溫柔地懟到唐忍的唇上,又順手抹去殘汁自己舔掉,心力交瘁地說:“我求求你閉嘴吧。”
聽着好像他是什麼欲求不滿的老不正經一樣,分明一起上頭,卻偏偏要各自降火。
可這是他嵌在胸口的小朋友,對他,黎澈有的是耐心。
飯後,唐忍弓着背將碗刷乾淨,黎澈揪着唐毛毛上藥。
唐毛毛嘴裏的發炎早就好的差不多了,最近卻忽然起了兩塊皮膚病,或許是不舒服,小崽子很不配合工作,每次上藥都彷彿一場鬥智斗勇的戰爭,唐忍不捨得下重手,黎澈就不一樣了,一把將毛團按住用毛巾捆上,不給一絲掙扎的機會,不過小傢伙可能還不太會記仇,不然以黎澈的手段,這幾天肯定擼不到軟乎乎的絨毛。
上了葯的唐毛毛帶着滑稽的伊麗莎白圈坐在唐忍的枱燈邊,彷彿一盞毛茸茸的燈罩,黎澈在陽台上接電話,最近網店和店鋪又上新品,黎老闆總有打不完的電話。
唐忍手上寫着字帖,腦子卻全是吃飯時的場景。
他停下筆摸上左側的肋骨,神情幽暗心緒紛亂。
如果他一直這樣下去,黎澈也會煩吧。
修長的手指攥緊衣料,凸起的骨節泛着白。
黎澈掛斷電話,略感疲憊地摸摸後頸開門進屋,路過書桌剛想順手撫一把男朋友的腦袋,卻一眼盯上唐忍筆下正在臨摹的字。
生日快樂。
內容他熟悉,字體更是熟得不能再熟。
他看着唐忍認真的眉眼,心臟彷彿被什麼猛然握緊,一時間竟是眼眶有些發酸。
這個小朋友怎麼能乖成這樣。
黎澈湊近,唐忍寫得太專註,只覺得背後有人靠了過來,他心底一突想遮住硫酸紙上的字,手裏的筆卻率先被抽走。
“喜歡我的字跟我說啊,免費給你寫本字帖都行,光描這四個字多無聊。”
黎澈整個人攏在唐忍肩頭,彎腰在他的空白演算紙上寫了幾個字。
唐忍抿着嘴看他像模像樣地抄着字帖上的詩經,鼻尖飄着他混合著煙草氣的獨特香味。
“練字不能着急,光描這些沒有用,你得思考。”
黎澈低聲解說著,手上跟進實時教學。
原本的詩經名著也緊跟着變成了“唐忍”兩個字,他說:“描的時候要分析,分析走勢和力度,自己要怎麼寫才能寫出這種感覺。”
嘴上極其認真,唐忍目不轉睛地跟隨着筆尖的行進路線,如果寫出來的不是“小糖人”三個字,這節課應該會有更多含金量。
“你寫一寫試試看。”黎澈笑眯眯地將筆塞回唐忍手中,他捏着尚有餘溫的鋼筆桿,偏眼看看男朋友,隨即一筆一劃地寫着黎老師現場佈置的作業——“黎澈”。
黎澈輕笑,溫熱的氣擦過唐忍的臉頰,筆再次脫手,那看似認真實則鬆散狗扒的名字旁很快又多出幾個筆體截然不同的內容,那幾個字肆意飛揚,放縱隨性。
黎澈,想親小糖人。
鋼筆“啪”的一聲摔落在桌面,仗着價值不菲工藝精細才沒甩出墨汁來,唐毛毛趴得好好的卻被桌前的動靜引着抬起了頭,那兩個時不時就撞在一起“舔毛”的人又開始了。
黎澈凈想着怎麼把滿心的喜歡釋放出來分享給唐忍,卻沒想到收穫來的是一個異於常態的、十分凶戾的小糖人。
唐忍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唇舌上比以往失控,帶着他自己也說不清的害怕和焦躁,他不知道這樣時刻掐着他命脈的黎澈還能存在多久,像是怕人變成泡沫幻影消散掉一般,這一次他有些急,也有些重。
黎澈難得的油然而生出點小慌,當小朋友一把將他托起放到桌面上時那份慌急速攀升,卻又叫他不自禁地想陷得更深。
毫無徵兆的,親吻戛然而止,唐忍緩着氣抓住腰上的手,瞬間從混亂的思緒中恢復神智,望進黎澈發懵的眸子,他更害怕了。
“我不想……”肺口收縮,空氣進不去出不來,他只覺得喉嚨被擠壓着,像是要爆開一樣。
“沒關係。”黎澈迅速回神,瞧着唐忍明顯不正常的面色輕輕將人摟進懷裏安撫地順着他的脊背。
“沒關係,唐忍。”
“別怕。”
唐忍窩進他的頸側,抓着他的衣服,直至胸口發痛才喘上來一口氣。
“沒關係。”黎澈親了親他的鬢角,緩緩皺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