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西洲。
人跡罕至的森林裏,一群戴着同樣斗笠的白衣人似乎在搜尋着什麼。
“還沒找到嗎?”一個聲音沙啞,但露在外面的手卻很年輕的斗笠男人沉聲道。
半跪在他身前的人低着頭不敢說話。
“廢物!”斗笠男狠狠踹了這人一腳。
那人悶哼一聲在地上翻了好幾下才穩住身形,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起身,強忍着疼痛出聲道:“他們逃不掉的。”
“上次你也是這麼說的。”斗笠男冷笑一聲,想起這幾個月不順心的追殺,不由讓他愈發煩躁。
本以為輕而易舉的追殺卻拖了這麼久還沒辦好,換做以往自己早就被他換着法子折磨了,但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周冬寒卻遲遲沒有把自己叫回去。
以他對周冬寒的了解,對方絕對不可能是大發慈悲讓他多些時間抓人,肯定是被別的什麼事情絆住了手腳才沒空理自己。
可是……
有什麼事能絆住渡劫期的周冬寒呢?
斗笠男想不明白,但他很清楚不管是什麼事情,如果自己再不快點解決柳依依,最後受苦的肯定還是自己。
“找,給我掘地三尺的找,哪怕把這個地方翻過來,也一定要給我找到柳依依!”斗笠男寒聲下了死令,一時間搜尋的白衣人動作都快了不少。
他們的動作驚擾了樹上棲息地鳥類,在碧藍的天空中格外顯眼。
南尋也看到了這些被驚飛的鳥們,他慢慢退回山洞裏,卻始終別著頭,以一種很變扭的姿態說道:“他們遲早能找到這裏,你傷怎麼樣?”
“有點麻煩。”
山洞陰暗的角落裏響起一個清麗的女聲,藉著微微的光線勉強可以看清那裏坐着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子。
而這個女子,正是外面斗笠男搜尋的柳家滅門案唯一的倖存者——柳依依。
南尋從儲物袋裏拿了一瓶傷葯丟了過去,從始至終沒有讓視線往那邊偏一點點。
“用這個。”
柳依依接過他的傷葯,打開后明顯感覺到這傷藥品質不一般,她眼中神色愈發複雜,看着南尋終是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救我……明明……我還騙了你……”
柳依依握着傷葯,笑得比哭還難看:“你明明知道是我騙你去偷焚恭的儲物袋,害得你被他追殺,如果不是你提前發現,甚至可能已經幫我背了黑鍋死在焚恭手下……我……”
說到後面,柳依依已經泣不成聲。
全族被滅,嘗盡世態炎涼逃命追殺,最後救自己的還是曾經騙過的人,何其諷刺。
南尋沉默了,他等柳依依哭聲小一點才開口道:“你的確騙了我去偷焚恭的儲物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救你。”
也許是得知柳依依真的有個冷漠的父親和惡毒的後母,除了焚恭是後母手下騙了自己外都是真的,讓他想到自己的過去,產生了同病相憐可笑的同情,他看到柳依依陷入危險后竟下意識將人救了出來。
柳依依咬着下唇,她說:“我欠你的……如果我報仇后還能活着,我一定會還回去的。”
“報仇?他們這樣對你,你還念着他們嗎?”南尋摩挲着手裏的劍柄,往日記憶湧上心頭。
父親的冷漠,後母的苛責,同輩的欺凌……這些足以讓一個失去母親的孩子恨上那些所謂的“血親家人”。
“我恨他們,但也只是他們,還有很多的叔叔嬸嬸是無辜的……他們也曾想幫我,只是我不想給他們帶來麻煩。結果到了最後,還是我害死了他們。”柳依依凄慘一笑,眼淚在她眼眶裏打轉。
她也曾天真過,直到父親和現實將她擊落深淵,所以才會受焚恭蠱惑,想偷族內至寶讓父親好好“心碎”一回,在發現焚恭別有所圖后又起了想偷他儲物袋逃離柳家的念頭,結果誰想得到最後等她回去看到的只有滿目廢墟。
她恨的,她所留戀的,她愛的人,統統因為她的貪嗔變成了白骨。
聽完柳依依的故事,南尋只覺得無比唏噓。
他也曾和柳依依一樣怨恨着他們,在得到力量后甚至因為憤怒想屠盡南家人的念頭,但幸好師父阻止了他。
“師父!為什麼?”南尋憤恨的看着面前的南家人,不明白為什麼師父要阻止自己報仇。
“你殺了他們,才是真的讓他們害你一輩子!”竹清雲厲聲道,他指着面前身上流着和南尋一樣血脈的人說,“你告訴我,你下手以後真的一點也不會後悔嗎?!”
南尋看着面前瑟瑟發抖的南家人,面對竹清雲的質問,他竟遲疑了。
見南尋久久不說話,竹清雲才嘆了口氣,幽幽道:“我不想你後悔,南尋。報復的辦法有很多種,沒有必要因為他們,讓你一輩子都記住今天的血流成河。人生的路還有很長要走,我不想你從一開始就走錯了,我不反對殺伐,但我也不認為殺人就能解決所有事情。”
所以最後,南尋選擇放過他們,也同樣放過了自己。
雖然他仍會報復他們曾經的欺辱,但不會用殺去解決問題,畢竟有時候活着比死了還要痛苦。
南尋都不敢想像,如果自己那天沒有師父的勸說,或許總有一天他會習慣用殺戮解決問題,變成殺人不眨眼,視人命如草芥的魔頭。
恨和愛都能讓人失去分寸,因為恨柳依依被焚恭蠱惑願意當他內應,即使當時焚恭告訴她的是偷自家寶貝,但柳依依真的一點也沒想過對方別有所圖嗎?恐怕是因為太想報仇而拒絕去思考這個可能性吧。
雖然最後柳依依發現了不對勁沒有繼續提供情報,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的確是害死自己全族人的幫凶,即使未來真的報仇,這種痛苦也會跟隨她一生。
一念之差,卻得到天差地別的走向,南尋愈發覺得柳依依就像世界上另一個自己了。
“外面追殺你的人,就是那天柳家滅門案的真兇嗎?”忽然,南尋開口問道。
“是。”柳依依說到外面追殺的人時眼裏是如有實質的恨意,“我回去后……在血泊中發現了族人臨死留下的線索,在觀瀾宗查到他們竟然是雲琦樓的人,等我離開觀瀾宗后他們發現了我,我一路從東洲逃到了這裏。”
從東洲到西洲,這一路追殺柳依依竟還能囫圇着活到南尋發現她並且救了她,不得不說運氣太好了。
雲琦樓……
南尋眼神一暗。
師父曾說過他的死和雲琦樓脫不開干係,若不是他修鍊功法特殊可以以靈體存在世間,也堅持不到南尋把他喚醒。
所以從那天把自己保命玉珏送給秦陌羽師父當賠禮后,南尋就從東洲來到西洲,試圖查清楚這件事。
但現在當務之急不是查事,而是得先跑,那個領頭的斗笠男實力強的離譜,哪怕是竹清雲附身也打不過對方。
“我們該走了。”
南尋感應到有人靠近,壓低了聲音說道。
“可……”柳依依已經換了身新衣服,但她的腳被對方劍划傷,對方劍上還附了毒,用靈氣祛除需要一定的時間。
“你先走,我留下。”事到如今,本就欠了對方一條命,無論如何柳依依都說不出讓南尋幫自己的話。
即使不能報仇雪恨,只要同歸於盡能多拉對方一個人下地府,那她也算償還一份罪孽了。
“冒昧了。”南尋沒有回她的話,只是快步走過去,低聲說了句抱歉后就將人打橫抱起。
柳依依完全沒想到南尋竟然這樣了還要帶着自己,鼻子一酸,只是這次她不會流淚了,或者說她以後都不會流淚了。
因為南尋說:
“活着,才能贖罪。”
…………
“南尋為什麼會來這裏?”秦陌羽被沈墨帶着,幾乎半天就到了目的地,他望着下方連綿不絕的森林,完全想不通為什麼南尋會跑到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
至於他所知的劇情早就不知道被蝴蝶煽動的翅膀飛到哪個旮瘩角里了,完全不具備參考價值。
沈墨倒是猜出幾分:“也許是為了調查竹清雲的事情。”
“竹清雲……”秦陌羽思考了一秒這個熟悉的名字,恍然大悟道,“就是南尋的師父?是為了尋找他師父死亡的原因嗎?”
尋找竹清雲死亡真相也算是原著主線之一了,只是這個目標就和打遊戲通關一樣,總是要先刷完前面小怪副本才能得到的獎勵。
“對。”沈墨想到自己調查了南尋這麼久才知道對方有個特殊的師父,結果秦陌羽好像知道的比他還清楚,又想到之前秦陌羽毫不猶豫的就相信了南尋,語氣都不由帶着酸意,“陌羽好像很了解南尋啊。”
“還好吧。”秦陌羽完全沒聽出來沈墨這句話里能把人淹沒的醋意,只是不斷左顧右盼尋找南尋蹤跡。
沈墨能說什麼呢他甚至不敢說下面的風景那裏有自己好看,因為他現在也摸不準秦陌羽的態度。
說原諒吧,這一路上秦陌羽完全沒主動和自己說過話,彷彿那個吻不存在一樣,心不在焉的看着下面風景,讓沈墨心裏和貓撓了一樣難受。
但說不原諒吧,又好像不是,起碼秦陌羽願意和自己過來找傳承,而且也沒有再說要離開的話,似乎好像又有點機會。
好像不管什麼時候,兩人相處時惶惶不安的總是更為強大的沈墨,看上去傻白甜的秦陌羽卻始終是這場感情的主宰者。
而秦陌羽呢?
他是完全沒有往這方面想。
發現沈墨真的越來越像沈夜白,弄不明白自己這到底算不算喜歡后,他決定聽從沈渝的話隨心而動,那沒有讓他心動或者特殊感覺的時候,那肯定下面風景比沈墨好看啊,沈墨再帥看多了也膩,但是下面的景色卻是常看常新。
——所以說,談戀愛哪有風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