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陽光從未拉嚴的窗戶照進來,照在房間的水床上,水床被壓下去了一點,微微晃蕩。
祁千雪朦朦朧朧地差點以為自己在荒島求生,坐在浮木上隨波逐流。
睜開眼睛看着房間裏的裝飾時,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睡了一覺,腦袋倒是不暈了,但還有點疼,茫然地打量周圍。
「醒啦,起床吃早餐。」祁千雪還處在睜眼后的茫然期,就看見孟雨青從衛生間出來,提着放在地毯上的袋子準備給他換衣服。
身上的衣服穿了一天了,還沾了酒味,像抹布一樣皺皺巴巴的。
讓愛整潔的小少爺繼續穿這身,可能會鬱悶一整天。
孟雨青一大早就出去給他買了換洗衣物和早餐,連醒酒的都備好了。
祁千雪已經長大了,在孟雨青提前袋子走過來時趕緊揮手:「我自己來,轉過去。」
年紀小不懂事被照顧沒什麼,但人總會長大,會羞恥的。
看着孟雨青轉過身去,祁千雪才脫下身上穿了一天的衣服,拿起衣服聞了聞,眉頭緊皺,一股酒味,難聞死了。
嫌棄地把換下來的衣服丟在袋子,準備拿回家洗乾淨。
他坐在床上晃着腳,看着孟雨青背對着他把早餐一樣樣擺在桌子上。
喝醉酒後他的記憶都模模糊糊,只記得還沒徹底被酒精控制前的記憶,餘光瞥到丟在地上的鞭子。
!
「孟雨青!」祁千雪大驚失色地看着地上的鞭子:「這裏怎麼會有鞭子?」
孟雨青回頭,上下打量了一眼祁千雪,他穿衣服慢慢吞吞,拖延症晚期患者。
衣服扣子也扣得鬆鬆垮垮,露出大片雪白清晰的鎖骨,褲子穿的很松,襪子早就在水床上被蹭掉了,白皙腳背露在外面。
修長纖細的手指還在跟扣子作鬥爭,漂亮的眼睛從鞭子上落到孟雨青身上,緊張地咽了咽口水:「你是不是……趁我睡着偷偷打我了?」
他說完又感覺身上哪裏都不疼,狐疑地皺起眉,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
不是孟雨青打他,難道是孟雨青自己打自己嗎?
鞭子丟在地上,一看就是被用過的樣子,祁千雪的腦袋瓜實在想不出是怎麼回事。
「嗯。」孟雨青笑了一下,撿起地上的鞭子放在床頭:「是我打的,鞭子打在身上不疼,你身體好敏感,拽着我的手不放,哭得可憐兮兮的,臉上都是淚水。」
祁千雪聽得耳根通紅,孟雨青的語調不太正經,揉了揉通紅的耳垂,兇巴巴地反駁道:「怎麼可能,我又不是變態。」
還拽着孟雨青的手不放,編謊話也不編得可信一點。
祁千雪有點受不了孟雨青的話,穿上鞋子去洗手間洗漱。
孟雨青漆黑的眼眸注視着祁千雪落荒而逃的樣子,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消失。
祁千雪好會哭,不知道哪裏來那麼多水,被他握着手,強迫他拿着鞭子在打得破皮泛紅的地方一下下摩擦時,怕得身體都在抖。
哪怕是喝醉了,腦子模糊時,小少爺都知道這是不對的,沒見過這麼變態的人。
明明是他握着小少爺的手,把傷口弄得嚴重。
小少爺被淚水浸濕的臉卻愣愣地看着他的傷口,好像忘記了他是壞人,獃獃地湊上去吹氣,嘴裏還軟軟地哄着他:「吹吹就不疼了。」
湊在他胸口吹氣好像真的能緩解疼痛,孟雨青一點疼都感覺不到,低頭神情專註地望着小少爺。
只有輕微泛紅的地方被鞭子摩擦的露出了裏面的血肉,綠色的血液順着胸口流淌下來。
小少爺見到和人類完全不同的血液顏色,怕得往後縮,身上又沒有力氣,好不容易逃開了一點,又被拽着腳踝拖回來。
細細的腳踝輕輕一折就能折斷,被粗糙的手心緊握着,身體抖得不行,眼神飄忽,望着他胸口流出的血液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樣子。
嘴唇輕輕顫着,神情茫然又無辜地問:「你是怪物嗎?」
孟雨青挑起他的下巴,好整以暇地端詳着他臉上的恐懼,輕輕「嗯」了一聲。
面前的人瞬間抖得不成樣子,卻又被強勢地攬住,握着他的手,被男人用言語哄騙:「血流乾淨就好了,流乾淨就不是怪物了。」
「小主人,幫幫我。」
……
祁千雪抬頭看着鏡子裏眼睛紅紅,臉上還有淚痕的樣子,看起來好像真的哭過了。
難道孟雨青說的是真的?
祁千雪咽了咽口水,脫下襯衫,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傷口后又鬆了口氣地扣上扣子。
他就說嘛,他怎麼可能那麼變態。
祁千雪洗漱好后,早餐已經擺在桌子上了。
孟雨青靠着窗,修長的手指拿着一根點燃的煙,窗戶打開散氣,沒讓祁千雪聞到煙味。
他大概吃過了,靜靜地看着祁千雪舀着碗裏濃稠的粥喝。
水漬沾到祁千雪嘴唇上,粥太燙了,他會舀起一勺,嘟起嘴唇輕輕吹,像在邀吻。
吃東西又喜歡細嚼慢咽,粥也吃得很慢,腮幫子鼓鼓的,一點點咽下去。
孟雨青捏着煙的手指輕輕摩挲,煙灰掉到手上也恍若未覺,喉結無聲滑動。
將煙摁進煙灰缸里,側過身子:「我去下衛生間。」
「嗯嗯。」祁千雪舔了舔嘴唇上沾到的白粥,點頭。
孟雨青去洗手間的時間有點長,祁千雪早餐都吃完了,他還不出來。
祁千雪隱約聽見了淅淅瀝瀝的水聲,疑惑地問:「孟雨青,你不會在洗澡吧?」
大早上的又沒幹嘛,洗什麼澡。
祁千雪坐在水床上,等了一會兒還是不出來,乾脆在房間裏逛了一圈兒。
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住酒吧上層的酒店,和普通酒店不太一樣,看見什麼都很好奇,拉開床頭的抽屜。
看清裏面的東西后臉色瞬間爆紅。
手銬、蠟燭。
……這裏是不是真的不太對勁啊?
祁千雪腦子慢半拍才發現這個事實,趕緊拉上抽屜,從臉一路紅到耳尖,嗓音因為羞赧軟了好多:「孟雨青,你訂的房間不對勁,你絕對想不到我發現了什麼。」
「孟雨青你好了沒有啊,你好慢啊。」
祁千雪就差趴在洗手間門上,像貓一樣撓爪子了。
「發現什麼了?」門猝不及防打開,孟雨青頭髮濕漉漉的,深色的髮絲垂下,水珠順着他的臉頰滾落,偏野性的臉看上去更加桀驁不馴。
祁千雪想起自己在抽屜里看見的東西,假裝無事發生地搖了搖頭:「沒什麼,快回家吧。」
走出酒吧,祁千雪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一夜未歸的事好像沒跟家裏人說?
祁千雪腳步頓住,他是想挑戰一下權威,但也沒想挑戰得這麼徹底。
家裏人太過擔心他的安全,祁千雪有時會覺得很煩,但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他們是關心他,所以也沒有很抗拒,像昨天那種進酒吧的壞事是第一次做。
徹夜不歸好像真的過分了。
祁千雪拿起手機,手機上暫時還沒有未接來電,但是好多條未讀消息,沒敢點進去看,點進通訊錄,心虛地給沈竟遙打去了電話。
電話幾秒就接通。
「早上好啊。」那頭傳來沈竟遙含笑的聲音。
祁千雪今天起床的時間早了許多,看了一眼時間,才八點過:「早……」
或許也是因為太早了,家裏人都知道他起不來,又有孟雨青跟着他,就沒有打電話過來。
祁千雪想着即將要做的事,嗓音都帶着討好,軟得不像話:「沈竟遙,你能不能幫我跟哥哥說,我昨晚在你家睡啊?」
孟雨青從後視鏡里看他一眼。
祁千雪渾然不覺,手指在褲子上摩挲,緊張地磨搓褲縫。
電話那頭的沈竟遙沉默幾秒,聲音聽起來像在壓抑什麼:「你昨晚沒回家?」
「你去哪兒了?跟誰在一起?」
祁千雪沒想到沈竟遙居然要問,還問這麼詳細,沒想過應對答案的腦子下意識「啊」了一聲。
隔着手機都能感覺到山雨欲來。
沈竟遙好像在生氣,呼吸聲都急促了許多。
祁千雪想了想,解釋道:「就是去酒吧里玩了玩,然後喝醉了睡了一覺而已。」
他猜測沈竟遙是在生氣自己出去玩不加上他,畢竟對方去哪裏玩都會叫上他一起的。
「對不起哦。」祁千雪很乖地道歉:「下次去會叫上你的,不要生氣了。」
雖然他覺得不會有下一次了,酒吧也沒什麼好玩的。
「……你一個人睡的?」沈竟遙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嗓音莫名艱澀。
說話聲音在安靜的車廂很清晰。
祁千雪不知道要怎麼回答,覺得這問話怪怪的。
「小主人,快到了。」孟雨青忽然開口。
祁千雪抬眼從後視鏡里和孟雨青對視,「哦」了一聲,電話那頭的呼吸似乎都消失了。
祁千雪以為孟雨青在提醒他,趁回家之前搞定,因為他回家后,傭人們肯定要給家裏人說的。
會被罵很慘的,可能還要待在家裏反省。
祁千雪似乎是想到了被罵的樣子,輕輕呼出口氣,懇求道:「沈竟遙,幫幫我吧,求你了。
「你只要在哥哥問你的時候承認就好了,你不會見死不救的吧?給你磕頭了。」
祁千雪伸出兩隻手指,啪嗒一下跪在手機前。
「你最好了,一定會幫我的吧?拜託拜託。」
祁千雪軟着聲音,認真懇求,天生下垂的眼睛水光瀲灧,單純又無辜的樣子。
隔着手機,沈竟遙都能想到祁千雪現在的樣子,握着手機的手用力到快要把手機捏碎,咬牙切齒地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