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18)
在發現被他分裂出去的一部分也喜歡上祁千雪時。
牧鶴第一反應是震怒,即便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彼此間都有感應,了解對方就像了解自己一樣。
強烈的佔有欲仍讓他感覺到了不喜,是他先遇上祁千雪的,他只能是他一個人的。
哪怕他們本質是一個人。
但在察覺到祁千雪想要離開,並為此做着準備時,他思考了一夜,最後放任了他們的行為。
耳邊的話清晰可聞,懷裏的身體抖得很厲害,臉上蒙上了一層濕噠噠的霧氣,祁千雪小口小口的喘息着,呼吸着新鮮空氣,心臟超過負荷似的,起伏不定。
祁千雪緩了一會兒,白皙的手指揪着牧鶴的手臂,濕潤的眼睛像小動物一樣,控訴地看着他:「他們都是你,你什麼都知道……」
「看着我在你面前偽裝,還說出一些似是而非、污衊人的話……」
祁千雪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心臟像是浸在水裏,又酸又澀。
他在牧鶴面前自以為偽裝得很好,做着拿錢走人的沒夢,還說其他人的壞話,暗戳戳地上眼藥。
他們都是他,看着他的表演。
眼淚沒有一點預兆,從眼眶裏滾落出來,滾燙的淚水就落在牧鶴的手臂上。
「你是不是覺得……」
「很可愛。」
沒說完的話被猝不及防地打斷,祁千雪茫然了一瞬,眼眶裏還盛着淚珠,神情是沒有經過任何偽裝的懵懂。
獃獃地看着牧鶴,沒有反應過來似的。
軟乎乎的表情,眼睫毛上還掛着淚,讓牧鶴的心都快化了,手指輕輕在他臉上擦拭着:「很可愛、很漂亮、很吸引人。」
嘴裏說著一些似是而非的話的、有點小心機的、刻意裝乖的……
這些不好的部分,對於一些人來說,可能會感覺到被欺騙,但早在相遇前,他就知道青年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這些都是吸引牧鶴的一部分。
「寶貝,我愛你。」
突如其來的告白,祁千雪揪着牧鶴手臂的手驟然抓緊,心臟鼓噪的聲音快要震破耳膜,張了張唇,想說話。
柔軟的嘴唇被手指輕輕按住,牧鶴低頭,抱緊了祁千雪:「不需要回答。」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哪怕是一些可以當做是缺點的地方,挑食、喜歡熬夜、沒有耐心。」
他說著一些祁千雪自己都不知道的小事,在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祁千雪眼睛驀地瞪圓了,耳根後知後覺地紅了起來,手指軟趴趴地想要從牧鶴的手臂上下來。
被反扣住,寬大的手指擠入他的手指,十指相扣,牧鶴慢慢貼近,呼吸幾乎交纏在一起:「都是我喜歡上你的又多一個理由。」
「我喜歡你做自己。」
「不管是裝出來的,還是真實的,或者什麼都不做,這些都是組成你整個人的一部分。」
「閃閃發光,帶着一種我無法抗拒的魔力。」
耳根羞恥的紅似乎朝着另一種方向轉變,有越來越紅的趨勢,臉上也熱得像是快要燒起來了。
空氣中的氣氛都變得粘稠起來,若有若無的曖昧氣息在流動。
溫熱的唇貼在嘴唇上時,祁千雪手指揪緊了牧鶴的衣服,整個人幾乎攀附在他身上,嘴唇微微張開一道縫隙,像一種無聲的縱容,又像是邀請。
呼吸都變得炙熱滾燙,沉溺其中似的,空氣粘稠得讓人臉紅心跳。
祁千雪不是沒有親吻過,更過分的事都做過,但是感覺卻不一樣,整個人像是在燒,快要被融化了。
安靜的空氣中似乎能聽見砰砰砰心臟亂跳的聲音,不知道是誰的。
和以往完全不同的體驗。
只是一點點接觸就讓人臉紅心跳,像第一次和喜歡的人牽手一樣。
呼吸被掠奪,祁千雪感覺喘不過氣來后,手指在牧鶴的胸口軟軟地推拒:「不,不要了。」
悄悄拉遠了一點距離,牧鶴的呼吸聲有點粗重,漆黑幽深的眼睛直勾勾地落在祁千雪臉上,看着他的眼睛被吻得泛着水光,眼尾濕紅。
……
祁千雪白天睡得有點多,晚上就不是那麼容易睡着,但他還是有點在意,夏京墨他們。
知道了他們也是牧鶴分出去的一部分,他面對他們的心態就有了些微的變化,更加的羞恥了。
但即便是祁千雪這種神經略粗的人都能感覺得出庄園裏的氣氛不對。
夏京墨、燕朗、蕭遷還有曲向晚他們,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這裏的半個主人,但比起只能成為幾分之一,還要永遠被牧鶴壓着。
他們似乎……都想讓牧鶴消失。
成為他,擁有牧鶴的一切,包括他年輕貌美的小妻子。
祁千雪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正被夏京墨堵在牆角,視線飛快瞟了一眼他的臉,就倉皇移開視線。
夏京墨的容貌和牧鶴是有幾分相似的,只是之前一直以為是有血緣的關係。
現在想到對方也是牧鶴的一部分,甚至牧鶴還能感知到一些事時,羞恥的記憶就湧上心頭,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夏京墨深色的眼眸看着祁千雪低着頭,露出的耳根紅得滴血的樣子,眼裏的暴躁濃如實質:「嫂子,你知道所有真相了。」
「那你應該知道,我們有多討厭他。」
本來應該是一個人,卻對本體有着強烈的厭惡。
很奇怪的情緒,就像一個人討厭自己的左手一樣,明明是長在身體裏的一部分。但僅僅因為他是本體,就擁有着他們無法觸及的愛意。
那雙偏執陰沉得彷彿下一秒就要降下暴風雨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緊盯着祁千雪。
慢條斯理地說:「他可以分裂,也可以吞噬掉我們。」
夏京墨看着祁千雪驚恐的表情,嘴角勾起殘忍的笑:「但是,我們聯合起來,也不是沒有勝算。」
祁千雪似是無法想像這種畫面一樣,連推開的動作都僵持在半空:「你們,會怎麼樣?」
夏京墨湊近,聲音低低的,帶着一股很微妙的情緒:「不知道……可能會消失?」
「祁千雪,你希望誰是最後的贏家……能擁有你?」
話語裏毫不掩飾自己的渴望,甚至還湊近了祁千雪追問。
祁千雪抿緊了唇,想要躲開,放在牆面上的手掌挪到了他的腦後,不允許他逃避。
無法想像那個畫面,但想到會消失,不管是牧鶴,還是其他的人,就算是一個陌生人突然消失在世界上,也會有觸動:「就不能,和平相處嗎?」
他腦袋上都急出了汗,手指絞在一起,充滿期待地看着夏京墨。
「好可愛……」
一聲充滿笑意的低喃聲,夏京墨看着祁千雪臉上不作偽的着急,心裏的一角像是陷下去了一樣。
「但是不能。」
「在你沒有出現之前,我們彼此安好,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你出現了。」
「我們都想要你。」
只是想一想,明明是一個人,卻只能看着牧鶴獨自擁有他,心臟就像壞掉一樣,連呼吸都一抽一抽的疼。
夏京墨的話讓祁千雪預感到了風雨欲來的架勢,在晚上牧鶴回來后,就急忙拽住他的袖子,告訴他這件事。
今天的天色從早晨就不是很好,陰沉沉的,也黑的格外早。
牧鶴身高比祁千雪高了大半個頭,微微彎腰,凝視着祁千雪的眼睛:「今天晚上不要出去,待在房間裏,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出來。」
牧鶴能感覺得到他們對他的情緒,那雙深邃的眼眸斂下,藏住了眼裏的情緒。
祁千雪拽緊了他的袖子,心臟不斷下沉,慌張失措地說:「牧,牧鶴……不要有事。」
漂亮的小妻子自己都意識不到臉上的表情有多擔憂,牧鶴突然想到一種在經歷過失望后,就再也不敢懷揣期待的情感,深深地吸了口氣,重重地擁抱住了他。
緩聲說道:「你希望我沒事,我就不會有事。」
即便牧鶴這樣說,越到晚上,祁千雪的心就慌得越厲害,隨便解決了晚餐后,就聽牧鶴的話乖乖待在屋子裏。
床頭櫃的燈亮着,他躺在床上,靠着床頭櫃,身體幾乎蜷縮在一起,被溫暖的被子籠罩着還是忍不住輕微的發抖。
窗外突然閃過一道雷聲,祁千雪被嚇得哆嗦了一下,快要把被子全部籠在身上了。
腦海里止不住的胡思亂想,臉色發白,手指緊緊地揪着被子。
不知道要怎麼融合,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時間在這個時候過的尤其緩慢,祁千雪心一直綳到嗓子眼,想的越多,莫名的就很心慌,眼淚突兀地順着臉頰流下來。
胸膛起伏得很厲害,胸口處的被子都被暈濕了一塊兒。
到後來困意襲來,慢慢睡了過去。
感覺到有觸碰的感覺時,已經睡了好長的一覺,眼睫毛被淚水沾住,小小的掙扎了一會兒才睜開眼睛。
床頭櫃亮着一盞小枱燈,站在床頭的人面容冷硬,光線不明的環境模糊了他的表情。
空氣中能嗅到一點濕冷的雨水腥味,祁千雪扭頭去看,才發現窗外不知何時下雨了。
「牧,牧鶴?」祁千雪清醒過來后,從床上坐起來一點,猶豫地問:「是你嗎?」
「嗯。」
牧鶴低低地應了一聲,祁千雪提起的心臟驟然落下去,剛要鬆一口氣,牧鶴附身,冰涼的指腹輕輕擦拭過他的眼角,上面還沒淚痕。
指腹在接觸到溫熱的皮膚時,那股熱意似乎順着指尖傳到了心裏:「寶貝。
「你哭了。」
祁千雪在指尖觸到他眼角的時候,被那股冷意弄得抖了一下身體,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牧鶴看着他,融合了其他分裂出去的人格后的他,看上去沒有什麼變化,但隱隱多了一點其他人的影子,又或者這就是他原本的樣子。
他身上淋了雨,身上濕漉漉的,整個人狼狽得不行,剛要靠近,就顧慮地只站在床邊,嗓音微微壓低。
胸膛起伏,呼吸卻放輕,顯出一種急不可耐,又不敢打破什麼的小心翼翼來,深深地喘了兩口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
「你也有一點點喜歡我。」
窗外的雨稀里嘩啦地下着,越發襯得屋內的靜謐,牧鶴在衝動問出這句話后,心跳的速度就快到極致,垂在身側的手小幅度蜷縮。
房間安靜得接近窒息。
在床上縮成一團的人恨不得把自己擠進被子裏,眼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片陰影,輕輕顫抖,陰影就不停晃動。
牧鶴的心被那細微的顫抖拿捏住,有一瞬間感覺自己像是在等待處決的犯人,是生是死,全在眼前人的一念之間。
呼吸放輕得逐漸虛無的程度。
牧鶴心裏疼得快要站立不住,張了張嘴,想假裝若無其事,安靜的空氣里突然響起一聲細細小小的「嗯」。
沉寂下去的心倏地狂跳,悲傷痛苦的情緒消失的如此之快,快到他壓抑不住興奮,猛地抱住了祁千雪。
來自靈魂的震顫,腦海里所有繁雜的念頭通通被拋了出去,呼吸急促,聲音緊張得甚至開始艱澀,難以啟齒般:「融合后,我的腦海里多了一些記憶。」
「寶貝,我本來以為,還要很久很久的時間,才能等來這一句。」
「我很開心,你會喜歡我。」
「即便……我是個怪物。」
牧鶴那種想要將祁千雪鑲嵌進身體裏的力道鬆了一點,靜靜凝視着他,像是要將他牢牢印刻在腦海里:「祁千雪。」
「我愛你,不止是在夢裏。」
祁千雪懵懵地反應不過來:「什麼……」
牧鶴的眼神深邃又深情:「庄園裏,有一間房間堆着雜物,不能住人,推開它,你就會知道一切。」
「寶貝,所有的記憶都在你的一念之間,夢醒后,你想要記得就會記得。」
……
窗外狂風大作,雨點砸在窗戶上的聲音很響,祁千雪手指顫抖地握住了門把手。
不理解牧鶴話里的意思,卻憑着直覺走到了這裏。
彷彿推開這扇門就會看到一個嶄新的世界。
可是,手指緊緊攥在一起。
心裏對牧鶴話里的意思還是在意的。
不想有什麼事被蒙在鼓裏。
祁千雪屏住呼吸,心跳得很厲害,手指握住門把手,慢慢、慢慢地扭開門。
門被輕輕推開,門裏卻不是堆着雜物,狂風驟雨的聲音突然遠去,周圍的空間開始破碎,玻璃一樣變成一塊兒一塊兒的,腳下的空間一眨眼的時間就變成了黑色的。
時間彷彿被定格,眼前驟然變成一片黑色,整個空間都是黑色的。
只有不遠處容貌俊美的青年是黑色空間唯一的彩色。
祁千雪茫然地看着那位青年,恍惚看見,他身旁的黑色在蠕動,伸展,仔細看才發現根本不是黑色的背景,是隱藏在黑色里的觸手。
長長的觸手連接着一塊塊碎掉的鏡片,每一片都定格着不同的畫面。
那些碎片定格的畫面非常熟悉,祁千雪怔怔地看着,一瞬間想起了所有世界的記憶。
碎片上的內容都是他經歷過的。
祁千雪抬起頭,看着青年走近,在距離他一米處停下,心臟無端狂跳起來。
容貌俊美得接近鬼魅的青年一字一頓地念出他們的名字。
「……秦子穆、紀寧、薄青烈、陸朝、溫輕鴻、蜃、沈竟遙、徐當歌……」
一個個熟悉的名字被念了出來,祁千雪驀地瞪大眼睛,大腦太過震驚,一片空白。
青年的話音還在繼續,那雙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包括,這個世界的所有人。」
「無論你喜歡誰。」
「——我都可以永遠飾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