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機場的燈光很亮,所有反應都無所遁形。
祁千雪漂亮的臉像蒙上了一層朦朧的水霧,額間溢出汗珠,臉粉撲撲的,嘴唇微張,驚疑不定地看着牧鶴。
只愣神了兩秒,眼裏的驚恐被隱藏得很好,拽着他手的力氣不大,祁千雪沒有掙開,就着這個姿勢一頭撲進了牧鶴懷裏。
熟悉的味道,似乎讓他鼻酸,祁千雪的手指緊緊攥着黑色西裝外面套着的大衣,不容易起皺的面料都被他抓握成一團。
牧鶴的手輕輕放在他的背上,能感受得到懷裏的人身體在輕輕顫抖,像是在激動。
握着的一隻手上,纖細白皙的手指間還夾着登機牌。
「我好想你……」
浸着水汽的聲音,尾音習慣性拖長,嗓音又軟又甜,微微仰着頭,露出一張哭得一塌糊塗的臉。
眼睛紅紅,鼻子紅紅,漂亮剔透的眼睛裏盛滿了淚水,過多的淚水從眼眶裏落了下來,珍珠一般。
像得不到寵愛的小情人在撒嬌。
牧鶴沉默片刻,輕輕嘆息一聲,慢慢鬆開握着祁千雪的手腕的手,抽走他手指間夾着的登機牌,當著他的面裝進了兜里。
牧鶴的懷抱溫暖,外面穿着的大衣也沒有沾染上秋季夜晚的寒冷,就像是……在機場等了很久了。
祁千雪攥着衣服的手更緊了,心臟加速,跳得很快,腦袋埋在牧鶴胸口。
「我好久都沒有見到你了……」
是小動物般的依戀,帶着一點輕微的委屈控訴。
「我也很久都沒有見到你了。」
牧鶴的手一下一下地撫摸着祁千雪的脊背,像是在給處在應激狀態的小動物順毛。
夜晚機場的人不算太多,但周圍還是有來來往往的人,看見這對相擁在一起的人,在心裏默默感嘆了一句恩愛。
怎麼看都像是一對小別勝新婚的愛侶。
感受到懷裏的身體逐漸恢復平靜后,牧鶴慢慢抬起祁千雪的臉,看着那張哭過之後呈現出一種開得繁盛的花一般的臉:「回去?」
「嗯……」
垂在身側的冰涼手指被輕輕握在手裏,男人手掌心比他大,手心溫暖,感觸格外明顯。
即將被拉着離開時,祁千雪想起什麼,視線遙遙看向坐在凳子上昏睡的夏京墨:「他要不要跟……」
牧鶴冷淡的視線投向夏京墨所在的地方:「不用管他。」
祁千雪不敢說什麼,跟着牧鶴離開了機場。
才走出機場面前就停了一輛黑色線條流暢的車,沉穩低調的顏色幾乎要和夜色融為一體,司機下來替他們開車門。
視線恭敬地落在祁千雪身上:「夫人。」
秋季的夜晚有些涼,牧鶴脫了身上的大衣披在他身上,手護在他的頭頂看着他上車,隨後坐在了他旁邊。
祁千雪看着牧鶴升起了前排的擋板,手指絞在一起。
「寶貝,你怎麼會在機場?」
待在密封的空間,車子勻速前進,牧鶴稍稍偏頭,看着祁千雪那張在略昏暗的環境也遮掩不住的漂亮面孔。
祁千雪身上披着牧鶴的衣服,坐在沾染了他氣味的汽車裏,卻渾身僵硬,聽到問話茫然地「嗯?」了一聲,意識到什麼后,輕聲說:「夏京墨說要帶我離開……」
微微頓了頓,臉上有點懵懂的無辜感:「他還迷暈了其他人,我,我害怕,就悄悄偷了一點藥物……」
說著,手指攏着身上的大衣,感覺寒冷般地顫抖起來。
夏京墨身強體壯,腹肌人魚線都有,看着就像一拳能打祁千雪這樣的兩個,他要帶走祁千雪,似乎是在醞釀什麼陰謀。
身旁的人瑟瑟發抖的模樣可憐無比,又一副柔軟可欺的樣子。雖然有牧鶴分給他的財產傍身,但怎麼看都玩不過心懷叵測的壞人。
牧鶴的視線落在祁千雪身上,專註地看了兩秒,輕輕「嗯」了一聲。
「還,還有……」祁千雪激動地攀附着牧鶴的手臂,臉蛋因為生氣通紅一片:「你破產的事……是他們乾的。」
「我偷偷聽到的,他們聯合起來……」
話音一滯,手指緊緊地握着牧鶴的手,要汲取力量般,深深地呼出口氣,胸膛輕微起伏,眼淚突然啪嗒啪嗒地落下來,砸在了牧鶴的手臂上。
一下一下。
深色的西裝布料被浸濕,被淚水砸到的地方像着了火似的,滾燙一片,一路蔓延至心底,牧鶴眸色複雜地抬手替祁千雪擦去臉頰上的淚珠。
伸手將人攬在懷裏,動作溫柔憐惜:「別哭,我在這裏。」
祁千雪稍稍能喘過氣一點了,整個人都快和牧鶴貼在一起,嗓音低低軟軟的,臉頰粉撲撲,睫毛上掛着淚滴:「我很怕,很怕……」
「再也,見不到你……」
話音乾澀艱難,說出這幾個字,預想到那種可能,就似乎讓他難以接受。
雪白的臉上就被水浸得濕透,手指緊緊拽着他的衣服,只是,稍微想一想會再也見不到牧鶴,就哭得無法自抑。
牧鶴心疼地輕拍着祁千雪的背,手指抬起他的下巴,這樣的動作讓他們之間的距離靠得很近。
牧鶴稍微低下頭,就含住了飽滿得能滴出蜜似的唇瓣。
混合著淚水的味道。
「你受委屈了,我知道,以後不會了。」
牧鶴的吻是強勢的,幾乎將祁千雪半推在靠着窗的地方,整個人附身上去,攬着細瘦的腰,一隻手扣着腦袋。
食肉動物品嘗自己的獵物一般。
恨不得連皮帶肉一起吞進腹里。
幾天不見,男人的強勢和佔有欲似乎越來越強,被吻得腦袋缺氧,眼神都迷濛了,才被放開。
坐在座椅上,變成了坐在男人腿上。
身上裹着對方的大衣,大衣太長,一直到小腿的位置,被鎖在懷裏抱住時還懵懵懂懂地回不過神。
直到車子停在牧鶴公司的地下停車場,祁千雪被全身裹得嚴嚴實實地抱着下車,進入電梯。
牧鶴的辦公室在最高層,一整面的落地窗,十分寬敞,角落放着一整排綠植,還有半面牆的書架。
祁千雪對這裏並不陌生,除了經常作為視頻中男人的背景出現,僅有的一次過來也讓他印象深刻。
進入辦公室一路被抱着到落地窗旁邊,從高處往下看時,建築物都會縮小很多。
牧鶴抱着祁千雪,示意他朝下看:「那家咖啡店,是我們相遇的地方,記得嗎?」
祁千雪茫然地順着他說的地方看去,大腦還處在茫然中,缺氧帶來的連鎖反應,盯着看了幾秒才認出來。
祁千雪畢業后找了一段時間的工作,但都無功而返,不得已之下只好頂着名校應屆生的光環去做一名咖啡店的服務員。
「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祁千雪低聲喃喃,感覺到脖頸傳來的觸感,有些不適應地躲了躲。
他就是在牧鶴公司樓下的咖啡廳遇見牧鶴的。
身後的人倏地笑了一聲,嗓音低啞,細密的吻落在他身上,看見他脖頸后的肌膚變成淡淡的誘人的粉色。
「是你第一次遇見我的地方。」
祁千雪被驟然落下的吻打亂了思緒,聽見這句話腦海中意識到什麼不對,卻很快就沒有時間再想了。
辦公室里有專門的休息室,充滿了牧鶴的氣息,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濃重,快天亮時,休息室里配備的浴室的水聲噼里啪啦響起。
祁千雪的身體裹挾在柔軟舒適的棉被裏,額發被汗水浸濕,濕噠噠地黏在臉頰上,這個時候尤其的乖。
側躺着,臉頰上的軟肉被按壓在枕頭上,紅得近乎糜爛的嘴唇微微張開,昏昏欲睡,連動也不想動。
累得就快要睡着時,忽然感覺身旁空缺的位置躺下一個人,手臂橫在他腰上,不想把他吵醒,卻突兀地出聲。
「我曾經受邀去過你的學校,那也是我的母校。」
輕飄飄的聲音落下,低得像情人間的呢喃,伴隨着安撫憐惜的親吻落在額頭上。
祁千雪瞬間清醒,腦海里不斷搜索着記憶,卻沒有找到在咖啡廳遇見前和牧鶴有關的。
卻隱隱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
咖啡廳是祁千雪第一次遇見牧鶴的地方。
卻不是他的。
早在很久之前受邀母校的邀請,牧鶴就已經見過他了。
只是一次尋常的投資。
而且只是驚鴻一面的擦肩而過,他被人群擁簇,身邊圍滿了人,轉頭就是一張臃腫的陌生面孔,從人群縫隙一閃而過的身影,按理說應該不顯眼。
但偏偏在他心裏留下了漣漪。
一連幾天腦海中的身影始終揮之不去。
牧鶴開始有意無意地留意周圍,每天繞路從母校門口路過,心底莫名的期待。
但或許真的當你注意到一個人時,就會發現時常能在生活周圍看到他。
牧鶴看到青年在學校附近的小吃店勤工儉學,有他在的店門口總是排了長長一串隊伍。
就連馬路等紅燈也能看見青年提前在監控死角附近晃蕩,一晃就是好幾天。
終於在某天,在車流密集的車道上差點被一輛豪車撞到,嚇得車主人趕緊下來查看。
他坐在車上,透過窗外看見車主人抓握着青年的手,眼神直勾勾地落在青年臉上。
那張漂亮殊麗的臉龐無辜極了,察覺不到注視似的,檢查了一遍身體。
確認沒受什麼傷后,青年一再擺手推拒,車主人卻還是執意要留下電話號碼。
牧鶴沉默地看着,眸中神色晦暗不明,車內的氣壓低得司機連大聲喘氣都不敢。
直到車主人掏出手機準備給青年留下號碼時,突然接到一個電話,嚇得臉色大變,猶豫地看了眼青年一眼。
似乎是碰到什麼急事,連電話都來不及留就匆匆坐車離開。
車內的牧鶴掛斷電話,視線重新投向窗外。
青年那張漂亮無辜的臉龐,在那輛豪車徹底消失在人海,不會再回來之後,臉頰煩悶地鼓起,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類似的事情又發生了幾次。
青年就像一個偽裝成獵物的獵手,在等待着獵物上門,用無辜的臉做着過分的事。
一直無功而返,就連明確對他表達了喜愛的人都沒了下文,幾次過後青年似乎放棄了。
城市的高樓大廈大屏幕上卻開始出現牧鶴的訪談,身高體重血型,身上擁有的財富值,甚至還有喜歡的類型。
學校里準備開始動工的教學樓,也逃不開男人的手筆。
牧鶴耐心等着,卻始終不見青年的蹤影,在整理了他主動接近過的那些人的信息后,後知後覺地發現,他不在青年的目標範圍內。
他喜歡蠢的。
再次看見青年是在公司樓下咖啡店,在投簡歷遭拒后,不得不一邊在咖啡店兼職一邊找工作。
牧鶴推開從沒進過的咖啡店的門,門口的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坐在靠窗的位置隨便點了一杯咖啡,青年端着咖啡過來,他適時抬眸,四目相對的瞬間。
他對青年一見鍾情了。
窗外的夜色濃稠,祁千雪久久等不到男人的下一句,心裏無端的有點慌張,抿了抿唇:「原來,這麼巧……」
手掌下的腰肢細瘦得輕易就能握住,身體緊緊貼在一起,床邊開了一盞小枱燈,牧鶴微微垂眼,沒有錯過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慌張。
低頭在青年額頭上輾轉着親了親,粘膩的親吻,清晰地看見青年臉頰由白轉紅的過程。
牧鶴眼底是滿滿的快要溢出來的愛意,無比寵溺地說:「我只是忽然有些感慨,沒有早一點遇見你。」
祁千雪半信半疑地「哦」了一聲,確定自己在此之前沒有見過牧鶴,腦海里也理不清頭緒。
被牧鶴抱在懷裏慢慢就有些睏倦,身體的感官湧上來,低低呢喃。
「好累,好睏……」
牧鶴垂眼注視着祁千雪閉上眼睛:「寶貝對不起。」
他在祁千雪逐漸平穩的呼吸聲中,充滿佔有欲地將人幾乎鑲嵌在自己懷裏。
放在床頭的手機突兀地發出刺耳的鈴聲,打破了寂靜,祁千雪慢慢吞吞地睜開眼睛。
牧鶴伸手把手機拿了過來,看清屏幕上的人,冷硬的面孔冷得要結冰:「寶貝。」
「嗯?」
「是夏京墨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