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運河的終點,通州青石壩碼頭上,千帆林立,人潮湧動。
景祐5年臘月,賈璘所乘的樓船終於抵達了通州,眾人立在甲板之上,看着眼前的繁華景象,不由各自笑語不斷。
薛婉看着薛姨媽笑道“不知入了神京后,大嫂對於落腳之處可有想法?薛家在神京可有房舍?”
薛姨媽聞言不由皺眉道“京中雖有幾處房舍,只是這十來年沒人居住,那看守的人未免偷着租賃給人住,須得先着人去打掃收拾才好”
薛姨媽說完,隨即失笑道“我與我那姐姐久不相見,在金陵出發前,她曾來信讓我去她那裏住,我們這次進京,原該先拜望親友的,待先去榮國府之後再看歇在何處不遲”
薛婉聞言不由微微頷首,隨即遲疑道“大嫂與國公府沾親帶故,若要住在府中,自然不在話下,只是我與璘哥兒畢竟隔了一層,此次冒昧登門,不知會不會顯得失禮了”
薛姨媽聞言笑道“你多慮了,你也是薛家人,賈史王薛同氣連枝,再者璘哥兒雖然是金陵賈家的,但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你們與我同去,我那姐姐只會高興的,萬萬不會見怪的”
薛婉聞言不由與賈璘對視了一眼,見賈璘頷首,這才笑着應道“那我與璘哥兒便厚着臉與大嫂同去榮國府了”
薛家樓船在青石壩碼頭上停穩后,眾人陸續下得船來。
“可是姨太太當面?”
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帶着幾個婆子早已在碼頭上等候多時,此時見了薛姨媽不由趕緊上前行禮問安。
薛姨媽見是周瑞家的不由笑道“可是我那姐姐遣你來迎我的”
周瑞家的不由笑道“我們太太得知姨太太就這一兩日到,十分的高興。
特意讓我在此候着,待姨太太到了便服侍着你去榮國府”
薛姨媽聞言臉上笑意更甚,徐徐說道“你們都有心了”
周瑞家的不由繼續道“馬車都準備好了,姨太太可以上車了,至於隨船帶來的東西一會府中的管事會安排人運送的”
薛姨媽笑着頷首,隨即眾人分乘幾輛馬車,便向神京城榮國公府而去。
......賈璘與薛婉坐在同一輛馬車之內,他聽着街道兩側商鋪里的叫賣聲,不由掀開了車簾,便見神京街市之繁華,人煙之阜盛,更在金陵城之上。
馬車轉過街口便進入寧榮街,街北蹲着兩個大石獅子,三間獸頭大門,門前列坐着十來個華冠麗服之人。
正門不開,只東西兩角門有人出入,正門之上有一匾,匾上大書“敕造寧國府”
五個大字。
賈璘的目光在那兩個大石獅子上掃過,不由想起柳湘蓮的那句“你們東府里除了那兩個石頭獅子乾淨,只怕連貓兒狗兒都不幹凈”
賈璘想到此處不由輕笑出聲,引得一旁的薛婉好奇問道“你可看見什麼有趣的事情?”
賈璘聞言,笑道“不過是突然想到一個笑話而已,倒是把我自己都逗樂了”
薛婉聞言不由微微搖頭,並沒有再尋根問底。
馬車又往西不遠,照樣也是三間大門,方是榮國府,卻不進正門,只由西角門而入。
待眾人進入西角門,下了馬車,薛姨媽等女眷換上軟轎,賈璘與薛蟠隨伺左右,眾嬤嬤引着,便往東轉彎,走過一座東西穿堂,向南大廳之後,至儀門內大院落。
早已得了消息的王夫人在金釧兒等眾丫鬟的簇擁下在院落門前翹首以盼。
女眷下了軟轎,薛姨媽見了王夫人,這對姐妹久別重逢,自然是好一番傾訴衷腸。
賈璘等人待薛姨媽與王夫人敘舊完畢,這才相繼上前見禮。
王夫人瞧了賈璘與薛蟠一眼,問身旁的金釧兒道“老爺現在可得空?”
金釧兒聞言趕緊回答道“老爺之前尋了寶二爺去書房,恐怕現在在問功課”
王夫人聞言不由皺起了眉頭,眼中泛起擔憂之色,心中暗道“寶玉向來不愛讀書,可老爺又偏督促着他求學,最後寶玉難免又得挨一頓訓斥了”
“如今正好可讓蟠哥兒與璘哥兒去拜見老爺,也能替寶玉解圍了”
王夫人想到此處便不再遲疑,吩咐金釧兒道“如今外甥與金陵的族侄到了,老爺也該見一見的,你便帶兩個哥兒去見老爺吧”
金釧兒聞言趕緊應是。
王夫人這才看向薛姨媽與薛婉道“你們既然來了,便沒有不去拜見老夫人的道理,我現在便領着你們去”
薛姨媽聞言趕緊笑道“是這麼個理”
隨即她看向一旁的薛蟠道“如今到了你姨父家,你需給我懂事些,若是讓我知道你胡言亂語,冒犯了你姨父,你可仔細你的皮”
薛蟠聞言頓覺委屈,但也不敢回嘴,只是一個人低聲嘟囔着什麼,聲音太小,眾人也沒在意。
王夫人見狀不由笑着道“妹妹也太嚴肅了些,我看蟠哥兒是個好的,你也不要太拘束他了,我家寶玉我就很少管束他,他如今不也很得府中老太太的歡心”
薛姨媽聞言只好苦笑一聲,她也不好意思在王夫人講薛蟠做過的那些混賬事。
一旁的賈璘聽了半晌,險些笑出聲,他終於知道大臉寶成了那副模樣不是沒有緣由的,賈母寵溺,王夫人自我感覺良好,也認為其他人都比不上她家寶玉的。
賈政偶爾要管束一下,也在賈母與王夫人的合力之下,虎頭蛇尾收場,如今的大臉寶不被養廢了才是怪事了。
待女眷們隨着王夫人去了賈母處,賈璘便與薛蟠跟着金釧兒徑直向書房而去。
.......“我見你頗得你家太太的看重,不知你如何稱呼?”
賈璘看着在前面給他引路的丫鬟道。
“婢子金釧兒,璘大爺是第一次來神京的嗎?”
金釧兒聞言瞧了眼賈璘俊俏的臉龐笑着道。
賈璘聞言不由心中一動,再次細細打量起眼前的少女,見其穿着半新的藕合色的綾襖,青緞掐牙背心,下面是水綠裙子,瓜子臉,杏眼含笑。
不由在心中暗自感嘆道“這便是不堪受辱,最後跳井自殺的白金釧呀!
如今看來還有幾分天真浪漫”
賈璘收斂思緒笑道“是呀!
第一次來神京,之前久居金陵,神京不愧是天子腳下,我雖只在馬車中瞧了幾眼,便也覺得大開眼界了”
金釧兒聞言笑道“神京的確繁華,今日璘大爺剛來,待過幾日,安頓好了,便可以出門逛一逛了”
賈璘笑着應是,隨即打趣道“我猜你肯定有個妹妹,是也不是?”
金釧兒詫異的瞧了賈璘一眼,疑惑道“璘大爺,是怎麼知道的?”
賈璘故作高深道“你叫金釧兒,自然便有個叫銀釧兒的妹妹了?”
“噗呲”
金釧兒聞言笑出了聲,杏眼彎成了月牙,笑道“璘大爺猜錯了,我妹妹叫玉釧兒”
“不過,璘大爺的確聰明,我們這些丫鬟的名字都是入府後,主家給取的,像什麼金呀!
玉呀!
都取個吉利,你能猜到那個份上已經很不錯了”
賈璘見與金釧兒的關係親近了幾分,這才試探問道“一會去見政老爺,我這心中有些沒底,不知你可有什麼教我的?”
一旁的薛蟠見賈璘與金釧兒調笑早就撇嘴了,聽見賈璘問及賈政,不由想起之前薛姨媽的叮囑,故而也豎起耳朵聽了起來。
金釧兒聞言笑着安撫道“璘大爺莫要擔心,我們老爺是個頂好的人,他現任工部員外郎,其為人謙恭厚道,最喜讀書人了,我見你一副儒雅之姿,定然能得老爺青睞的”
一旁的薛蟠聽聞賈政喜讀書人,便暗想“這又是個迂腐之輩,恐怕是不會喜歡我的,之後拜見,我還是少說話,讓璘表弟去應付得了”
賈璘聞言不由輕笑一聲,連聲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實際上賈璘雖然沒有見過賈政,但通過紅樓,他對賈政已經有個大概的印象。
賈政此人品行還是不錯的,雖然有時顯得迂腐了一些,但總比賈赦,賈珍,這些胡作非為之輩要好得多。
他唯一值得詬病的是無能,於家事而言,他不以俗務為要,每公暇之時,不過看書下棋而已,餘事多不介意,讓國公府的下人貪墨主家錢財,囂張跋扈。
於仕途而言,他外放江西糧道時,被身邊小廝蒙蔽,最後敗壞了官聲,被參回京,顯然也是個官場菜鳥。
“混賬玩意,整日只知道與姐妹們嬉戲,讓你背誦個《大學》,你都吱吱嗚嗚,全沒有一點讀書人的樣子......”
賈璘三人剛剛抵達書房,便聽見書房內傳來男子的呵斥聲。
金釧兒聞言不由向賈璘尷尬的笑了笑,她知道王夫人是讓她來給寶玉解圍的,是故,雖然賈政動怒,她依舊對賈璘道“兩位爺在外面稍候,我進去通稟一聲”
說完后,金釧兒便硬着頭皮,敲響了書房的門。
“何事?”
書房之內,賈政按下心中的怒火,瞥了眼低頭含胸的賈寶玉,語氣不善道。
新筆趣閣“薛家人到了,太太讓我領着薛家大爺與金陵族中的璘大爺,來給老爺請安”
金釧兒小心翼翼道。
良久后,賈政才道了句“進來吧”
金釧兒聞言這才吐出了口氣,轉身笑着對賈璘道“兩位爺快些進去吧”
賈璘聞言笑着點了點頭,心中暗道“賈政訓大臉寶,可是紅樓的名場面,今日我倒是有幸可以一觀了”
賈璘想到此處,不由加快了腳步,踱步進入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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