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山林深處枝葉茂密，午後的一場突降暴雪，讓整片樹林都籠罩上一層白色。
粗重的呼吸間噴出雪白的霧氣，腳步落在雪地上發出急促的“咯吱”聲。伊達航追尋着雪地上殘存的腳印痕迹，步履匆匆地穿行在這片剛剛被白雪覆蓋的山林之中。
這是伊達航畢業后正式接到的第一個案子，嫌疑人是個性格殘忍的連環殺手，喜歡虐殺力量弱小容貌精緻的未成年人。
截止目前，受害者已經達到三人。為了儘快抓住這名兇手，他已經連續不斷追蹤了三天。直到今天下午，伊達航得到最新消息，對方疑似抓住了一個新的受害者，朝着東京城郊山林里逃竄。
因為兇手性格急躁，擔心被抓的人可能會立刻被傷害，伊達航一刻不敢停歇地追到了這裏，甚至來不及等待其他同事的支援。
好在天公作美，一場暴雪不僅阻礙了兇手的步伐，還給伊達航的追蹤留下了鮮明的信息。
順着彎彎曲曲的山道，追蹤腳步的痕迹，很快一座冒着青煙的獵人小屋映入眼帘，伊達航深吸一口氣，腳步落地聲音越發輕微。
單薄的木門阻擋不了外界的風雪和寒意，也阻擋不了房間內的嘶啞的聲音。
“啊！”痛苦的尖叫聲隔着門板傳了出來。
“糟糕！”伊達航腦海中迅速滑過前幾個受害者被銳器剜去眼珠，被滾燙的烙鐵燙熟皮膚，凄慘死去后被拋屍在東京市街頭的模樣。
他呼吸一滯，也顧不得隱藏行蹤，加快腳步衝到門口，一腳踹開了房門。
“轟隆”整扇木門被一腳踹飛了，冷意裹挾着三五片紛揚雪花吹進房間，夕陽的餘暉透過雲層斜斜照入房門大敞的木屋之中。
隨後，一個單薄的身影緩緩轉過身，暖黃色的陽光落在他的臉上。那是個看着十五六歲的少年，少年皮膚白皙，略帶嬰兒肥的臉頰上，有着一雙稍顯圓潤的透藍雙眸。蓬鬆的金髮自然散落在臉頰，五官精緻的就像是童話故事裏年幼的王子。
前提是他並沒有面帶聖潔的微笑，拿着燒紅的烙鐵嚴絲合縫地貼在另一個人身上。
“啊，警察？”被闖門的巨大動靜嚇得手一抖，火紅的烙鐵落在了地上，燙的木地板吱吱作響。隨後他平靜地扔掉了手中的火鉗，歪歪頭，藍色的眼眸閃爍着一邊上下打量身着制服的伊達航，一邊低聲抱怨，“好快哦，我以為最少還有半個小時呢，真是便宜他了。”
空氣中瀰漫著蛋白質燃燒后的味道，木屋中央有一個巨大鐵架。鐵架上捆着一個中年男人，男人頭髮乾枯泛黃，四肢瘦弱，右臉上一道傷疤橫貫鼻峰，正是他追蹤的連環殺手。
而此時，這名奪取了三名受害者生命的中年人正緊閉雙眼，身體因為疼痛不自然地抽搐着。此時他赤-裸上半身，上面佈滿了大大小小的燙傷和割傷，鮮血淋漓，深可見骨。
伊達航愣愣地轉頭看向表情無辜的少年，“你就是花崎青葉？”
伊達航之所以這麼快找到這裏，是一個叫丘山淳子的女孩打電話報警。據她所說，她被連環殺人犯迷暈在商場樓梯間，卻在昏迷之前看見一個金髮藍眸的少年朝着她沖了過來。
經過商場監控核實，少年名叫花崎青葉，金髮藍眸，之前正在商場裏的咖啡廳兼職。
“是我。”花崎青葉點了點頭，背着雙手仰着頭看向踹門而入的伊達航，好奇開口，“你長得好高，有多高？”
“兩米多……不對，現在這是什麼情況？”伊達航下意識露出了柔和的笑容，正準備回答時卻在下一秒想起少年之前兇殘的行為。
“我這……大概叫正當防衛吧。”花崎青葉露出帶着黑色皮革手套的雙手，張開雙臂，站在木屋中央轉了個圈，雪白的風衣下擺漾起微微的弧度，“你看到了嗎，這裏……是地獄啊。”
伊達航順着花崎青葉指尖劃過的方向一一看去，這間從外面看平平無奇的木屋，內里卻裝滿了各種刑具，從門口銹跡斑斑的籠子，到掛在牆上的沾滿血跡的鐵鉤，從地板上蜿蜒的長繩，到從屋頂垂掛下來的鐵鏈……
血跡深深淺淺的堆疊在這個房間，顯然並不止三個受害者的血量。
一身雪白不染塵埃的少年站在彎腰撿起了鐵鉗，抬手一揮敲在了男人腿根，聽着昏迷的男人被疼痛驚醒的慘叫，花崎青葉笑眯眯地仰着下巴，仿若宣判一般說道：“他是惡魔！”
跟着伊達航隨身攜帶的定位裝置，緊趕慢趕追上來的搜查課刑警：……
——
東京警視廳，審訊室內。
身着白色風衣的花崎青葉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眨了眨霧蒙蒙的雙眼。他的對面，警視廳刑警坐了一排三人，兩女一男，已經口若懸河的說了整整兩個小時。
女警看向金髮少年的目光柔和，語氣卻很是嚴肅，“你的行為已經算防衛過當，你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嗎？”
揉了揉眼睛，花崎青葉將雙手乖巧的放在膝蓋上，已經聽了兩個小時法條和案例的他眨着迷濛的雙眼，點了點頭。
“所以，你就沒有什麼要說的嗎？”坐在中間身形高大的伊達航注意到花崎青葉的不以為然，回憶起少年狠狠將手中的鐵鉗揮下的輕描淡寫，想起已經送往醫院急救的兇手，語氣越發嚴肅。
“我這是替天行道。”
“咳咳。”伊達航清了清嗓子。
“好吧。”花崎青葉攤了攤手，藍色的眸子滿是無辜，殷紅的嘴角卻帶着若有似無的淺笑，“可我還是個未成年，我又知道什麼呢？”
伊達航閉了閉眼，嘆了口氣，“你知道，你不可能未成年一輩子。”
“喂喂，這聽着就像是什麼不好的□□a。”花崎青葉露出嫌棄的半月眼，“當然，成年的我自然會有更成熟的做法。”
面對看過來的三雙好奇的視線，花崎青葉假意從口袋裏掏出一副墨鏡，比劃着戴上，緊接着往椅背後一靠，嘴角一勾，裝模作樣的推了推眼鏡，“有問題請聯繫我的律師。”
惡行惡氣，大大咧咧，一副影視劇里罪行累累黑老大的模樣，看的三個刑警眼皮直跳。
“那只是電視劇。”伊達航無奈嘆氣。
“真的嗎？”花崎青葉仰頭狀似回憶，“我怎麼覺得這比電視劇可怕多了，就之前那個連環殺人犯，在網上還有三萬多的粉絲。”
說著，花崎青葉從懷裏掏出了手機，指尖戳着屏幕，點開了他之前正在看的臉書頁面，轉過來朝着三個警察，“看啊，他們還在為那個連環殺手沒被抓獲而興奮打卡呢。唉，真希望他們能雙向奔赴。”
伊達航聽着少年漫不經心的話語，表情越來越冷，而在看到對方大大咧咧掏出手機后語氣一肅，“你怎麼把手機帶進審訊室了!”
“你們也沒說不能帶進來啊。”花崎青葉晃了晃手機，低着頭在手機屏幕上點了點，“放心，我沒有直播自己被審訊的癖好，如果覺得不安全你們可以拿去檢查。唔，我想那些奇妙的粉絲在發現他們偶像被受害者反殺后一定會脫粉的吧。”
伊達航已經不會被少年天馬行空的思路帶偏，他起身收走了對方的手機，推開審訊室的房門，拿着手機站在了審訊室外監視器後面的同事。
“伊達，你還好嗎？”同事注意到伊達航眼下的青黑和蒼白的臉色，語氣有些憂慮，“你已經幾天沒睡了，先休息一下吧。”
“我還好，就是有點心累。”伊達航沒有立刻返回審訊室，反而坐到了監視器后，“他說的沒錯，我們沒辦法拿未成年怎麼樣。但是他這是在走鋼絲，我怕他哪天真的滑向深淵。”
“那跟你可沒有什麼關係。”同事語氣十分平靜，站起身拍了拍剛畢業的伊達航，“這種事看多了就習慣了，他既然不是罪犯，還是早點放出去，咱們也能早點下班。”
“可是，他還是個未成年，他的心態有很大的問題。”伊達航瞪大雙眼，瞳孔倒映着熟悉的同事陌生的神情。
“未成年又怎麼樣，我們是負責抓捕罪犯，抓連環殺手是工作。而且你又不是他爸爸，沒必要對他的未來那麼關注。”說著男人還抖了抖手中的文件，“這個世界這麼多人，你可管不過來。”
伊達航深深看了一眼監視器，緩緩攥緊拳頭。
他沒有反駁前輩的意思，但無論是燃燒着星火的雙眼還是堅定的神色都透露出伊達航自我的堅持，
“還是年輕人啊。”同事搖了搖頭，一臉看過來人的神色，“不過他不用承擔刑事責任，咱們也不能關他太久。”
正在這時，門口忽然想起了兩聲敲門聲。
“咚咚。”
“請進。”伊達航轉頭，推門而入的是一個帶着圓框眼睛的女警，對方看到伊達航后眼神一亮，“伊達警官，戶籍科查不到花崎青葉的身份資料。”
“什麼？”伊達航站起身，他身邊的同事也做出了同樣的反應。
“怎麼了？”跟在兩個女警身後從審訊室出來的花崎青葉疑惑的注意到突然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