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 沒有蘇利存在的世界(2) 藍哲視角+……
靠近人類地界的妖獸森林區域,藍哲正沉默地坐在晶翼龍洞穴外部的一顆倒塌的枯樹上。
就在不久時間,他看到了洞穴深處,一個沒已經沒了生命跡象,另一個生命跡象也大幅度降低的龍蛋。
屬於娜安的痛苦嘶吼聲,還在耳邊回蕩。
能做點什麼?
該做點什麼?
事實上他什麼都做不到。
就算是翻爛了腦子裏的各種和藥學相關的信息,他也沒有辦法拯救那顆已經逐漸失去生命的龍蛋。
蛋里本該跳動的幼龍心臟,一點一點地降低了速度,直到徹底失去聲音。
這種直面幼崽死亡的畫面,無論是對於其母親,還是對於並沒有血緣關係的人類來說,都是一件充滿了遺憾的事。
但遺憾,卻並不能讓一切挽回。
最終,青年從枯樹上站了起來。遠處龍形體態,如無數寶石聚合而成的美麗物種,眼眶處正微微泛紅。
“你要做什麼?”藍哲聽到自己的聲音沙啞而無力。
“不管你要做什麼,都一定要告訴我。我會幫你的,我治不了你的孩子……但是,至少我能幫你給他們報仇。”
“這和你沒有關係。”娜安搖了搖頭,背部脊椎處的骨骼卻都在痙攣不斷。
太疼了,那種只能眼睜睜看着孩子去死的痛苦。
那種明明什麼錯都沒有犯過,卻被人類傷害的現實。
要說有沒有後悔,和作為人類的藍哲接觸,即便是現在,娜安也能說出不會後悔的答案。
可是,她也不想讓作為人類的藍哲參與進復仇。
光明聖子……
光明騎士……
這些,全都是她的敵人。
而儘管娜安並不清楚太多藍哲的私人信息,也明白擁有黑暗元素的人類,在人類社會中並不討喜,甚至於幼年期間就慘遭追殺。
這種時候,選擇讓對方參與進自己的復仇,只會讓他今後在人類社會再難覓得一處生存之地。
娜安不會這樣做,但她也沒有太多心力去解釋自己的想法,自顧自地選擇用拒絕和推開的方式,警告着藍哲說:“不要靠近我,人類。”
“我的事情和你沒有關係,你只需要遠離。”
極致無力之下,以及心中於絕望堆積處所產生的復仇意念,讓娜安的神態不自覺地變得冷酷和殘忍。這一點,在此時也成為了將藍哲情緒壓抑到爆發的根源。
“說什麼只需要遠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已經不願意再繼續活下去!這種事情……就算你已經給自己選好了結局,可這種事情又讓我怎麼去接受?!”
娜安已經死去多年的丈夫曾經告訴過藍哲,希望作為人類的他,能以人類的角度,去關照一下他的妻兒。
從人類的角度……
人類的角度是什麼角度?
可能就只是那種,除了自我安慰以外,沒有任何意義的“活着才有其他可能”。
“我幫你!讓我幫你。”
“我不能接受你去送死,何況對人類不熟悉的你,唯一能做的不也就是在人類領地中肆意宣洩攻擊,試圖吸引來那個傷害你孩子的人嗎?”
“這種事情,有我這種擁有黑暗元素的傢伙聯合,只會第一時間將那些掌握着光明元素的臭蟲們吸引過來。”藍哲用力地呼出了一口氣。
垂在身側攥緊了的手,不知不覺間摳爛了皮肉,藍哲最後告訴娜安說道:“不管你想做什麼,我都會這樣做。”
而最終,娜安也只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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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黎清城,一座繁華到匯聚了許多貴族世家的城市。
得知妻子在妖獸入侵事件中死亡的男人,剛從薩迪拿城趕到。
男人眉眼間看起來是一個很有朝氣的形象,若非那雙因為種種原因變得渾濁了不少的雙眸,任何看到他的人,第一眼想法恐怕都會和健氣、努力、認真相關的正向認知掛鈎。
但除此之外,也不見得還會有什麼別的想法。
他穿的衣料普通,身上的裝飾也很一般,唯一掛在身上,彰顯自身屬於武者形象的,也就只是一把價值一個金幣的地攤大劍。
彼時,男人正站在一個繁華的莊園之前。
在大門打開后,與死去妻子有着相似面容的人,正一臉憔悴,眼眶紅腫不堪。
發現門外的男人後,那人第一時間怒喊:“誰讓你來的!你給我滾,你這個根本保護不好自己女人的廢物!”
那人沖了上來,對着門外的人一邊大聲辱罵,一邊拳打腳踢:“洛伊究竟得瞎多少次眼才能看上你這種東西!”
“低賤的傭兵,惡臭的下水道蟲子,滾開啊,不要出現在我的視線里!更不要去妄想什麼,參加洛伊的葬禮,你的卑劣,讓你根本不配出現在她的靈堂!”
內心深處,仍然有一絲僥倖心理,認為一切通知都只是玩笑的男人,不聲不響間,眼淚橫流。
落滿了臉的淚水,和不受控制從鼻腔滑落的鼻涕,讓本來還算健氣,有些許美感的男人,瞬間邋遢到連街邊的乞丐都不如。
他嗓音嘶啞,說話的速度慢到不可思議,語氣也無法再繼續堅定下去:“你騙我……”
疼痛不被關注,身上逐漸出現的青紫色,更是絲毫無法引起男人的注意力。
男人就只是無力地重複着:“你騙我……”
“……洛伊怎麼可能會死?”
記憶中的妻子,美麗漂亮,金色的頭髮比日光還要耀眼,青金色的眼眸,就像是陽光下一望無際的草原。
她善良,美好,不曾因為他是傭兵,是那種只要給錢,就什麼臟活累活都能幹的身份而感到不恥。
她也不止一次地告訴他:“別人怎麼看待你的職業,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的想法。你想要在傭兵的路上走下去,那我需要做的,從始至終就只是去支持你。”
她的笑容沒有那種甜美到讓人心坎都發膩的滋味,有的就只是如同清風劃過的溫和平靜。
所以怎麼可能呢?
這麼多人,這個世道上那麼多人。斯黎清城好幾十萬人口,怎麼就死了一個她……
“你騙我,我不信……我不信!”
“洛伊明明跟我講過,等她回來的時候,要好好給我慶祝我的傭兵階層提升。我們還商量好了,等拿到提升后的獎勵傭金,就在薩迪拿城的郊區買一棟小房子,我們好一起生活在那種能看見森林,又不會遠離人群的地方……”
“你肯定……是在騙我……”
原本還在毆打男人的人停下了動作,他紅腫不堪的眼睛裏,怒火仍在燃燒,卻猶如即將熄滅般虛浮無力。
“騙你?!你有什麼資格值得我去騙你的,你這種身份!你這種臭蟲!在我看來,連我身份最低的侍從都比不上,又怎麼知道讓我去騙你!”
“都怪你!都是你這種無能蠢貨的錯!”情緒的宣洩之言接連不斷,眼睛紅腫的男人控制不住的哭嚎了起來,訴說著根本不可能實現的如果。
“如果你和洛伊一起回來,就什麼都不會發生了……像你這種愚蠢不堪的白痴,能得到克勒斯家族的女孩,是你八輩子都趕不來的榮幸,憑什麼死的不是你!”
“為什麼?為什麼你沒有和她一起回來啊?為什麼死的不是你,如果你和她一起回來,就算是面對八級妖獸,洛伊也一定會有得到支援的機會……”
“去死……你去死啊!你怎麼不去死啊!”極盡的惡劣之言脫口而出,冰涼的手不斷捶打着外來者,失去親人的痛苦,讓一切惡意,好似都能得以諒解。
而被毆打到嘴角都滲出了血的男人,最終也只是一聲不吭地承受了。
他覺得他說得對。
為什麼死的不是他……
為什麼要留他一個人活在這樣的世界。
噁心噁心噁心噁心透頂!
男人不受控制地乾嘔,血液順着喉嚨流出,刺痛到幾乎無法發聲的喉嚨里,仍艱難地泄露出了幾個字:“讓我、進去。”
“憑什麼!憑什麼啊!你這個小偷,偷走了我的姐姐!沒有保護好我的珍寶,卻還要讓她那樣凄慘痛苦的死去……”
憑什麼呢?
男人自己也不知道。
一切都好似放慢,吵鬧到讓人反感的嘈雜聲線中,出現了清脆的“咚”的一聲。
那是膝蓋和硬石板地面接觸的聲音。
男人講不清楚一定要進去的理由,也說不明白究竟是想要看到什麼畫面,他就像是可憐的小丑,唯一能做的就只是拋下一切,去實現對自身而言不知有何意義之舉。
“求你,求你讓我看看她……求你了。”
男人突然瘋了似的用力磕着腦袋。
而堵在莊園門口的那人,最終也只是用力地抹着眼淚,錯開了身位。
莊園內部,擺放着眾多男人只在傭兵聯盟公會內部的珍惜植物手冊上,看見過的白色花朵。
它們擠擠挨挨,散發著與女人身上的香味如出一轍的味道,純潔無瑕地包圍着躺在花朵中間的女人。
信仰光明神的人認為,死者死後的身體,不應進行任何裝飾性的塗抹。
而是應該保持原樣。
因為只有這樣,死去之人才能在光明神的庇佑之下,於下一世中,繼續沐浴着光明神的榮光。
信仰之下,倒映在男人瞳孔深處的,是女人支離破碎的身體。
猛獸的爪痕,斷裂的軀殼,眾多清香花朵都無法掩蓋的粗暴血腥,以及那失去了美感,只剩扭曲的臉。
若說這一切,只是將男人逼得快要發瘋,那向下移去目光后,看見之物,才是真正使他癲狂。
沒有完整形象的女人雙手,以一個堪稱扭曲的角度,緊緊的抱住了自身的小腹。
已逝之人小腹微微隆起,血肉模糊的指關節,仍然透露出了過分的用力。
“啊……啊……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象徵著瘋狂的嘶吼之下,是男人從臉上流下的兩行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