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王夫人面帶怒氣回到榮禧堂後院中,氣得摔了好幾個花瓶瓷器,心裏頭的怒火這才散了些。
“這個該死的老虔婆!就知道威脅我!她要辦的事兒,她自己不會找人辦嗎?非要威脅我!”
王夫人胸膛起伏不定,可見被氣得不輕。
“竟然想拿給賈政抬姨娘來威脅我!呵呵。”王夫人冷笑出聲。
“她也不想想,要是沒了我哥哥,他們賈家現在算個屁!”
真要追究起來,那門口的牌匾早該摘了。
為什麼不摘?
不就是捨不得,放不下。
只要摘了牌匾,哪裏還有什麼榮國公府,大房倒是還好,能掛個一等將軍的牌子。
可他們二房?只有工部侍郎府名頭,小小五品官兒。
王夫人對賈政這個做了二十來年官,卻只升了半級毫無才華才幹的丈夫是嫌棄無比。
然而夫妻一體,夫榮妻貴,她卻無法拋開賈政,只能為賈政的前程汲汲營營算計。
否則哪有機會讓他們住進榮禧堂這正院。
外頭那些人給他們賈家這麼大的面子,不就是因為她嫁到賈家的原因!
哼,老虔婆竟然還敢威脅她!
也不想想賈政都多大年紀了,都能做鴛鴦的祖父的人了,老虔婆還要給賈政抬姨娘!
王夫人越想越生氣,一屋子的瓷器幾乎都砸了個乾淨。
索性她這個屋子,是專門用來發泄用的。
裏頭的花瓶瓷器擺件,都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兒。
但即便是在王夫人眼裏再不值錢的擺件,外頭尋常人家也夠嚼用一年的。
待發泄夠了,王夫人穩穩地坐在椅子上一邊拿着綉着鴛鴦的帕子擦手,一邊喊周瑞家的進來。
周瑞家的在門口候着呢,一聽見王夫人喊她,趕忙進去。
心裏卻是惴惴不安,夫人發了這般大的火,可別牽連到了她。
“夫人。”
王夫人擦好手,直接把手帕往地上一丟。
“我記得你那兒還剩一瓶絕嗣葯,你且找機會給了賈政吃。他那麼大年紀了,還是不要再鬧出什麼庶子庶女的好。”
老虔婆不是要給兒子抬姨娘嗎?
行啊!
我讓她抬!
她都四十齣頭,賈政早已不怎麼往她房裏來。
也就初一十五過來坐坐,蓋着被子純睡覺。
既然如此,還要什麼生育能力。
不如絕嗣。
也省得賈政再鬧出庶出的子女來,礙她的眼。
有趙姨娘那個賤婢生的幾個孩子,就夠礙她眼了。
她決計不會讓賈政的庶子庶女再蹦躂出來。
“還有,鳳姐兒那邊安排得如何了?”王夫人轉頭又問王熙鳳那邊。
周瑞家的卻是說道,“還未成,最近那邊嚴防死守,我們的人根本滲透不進去。”
王夫人不屑道,“王府滲透不進去,你不會去想別的法子嗎?那林家迎親的隊伍馬上就要到了,你從這邊入手。”
周瑞家的即刻恍然大悟。
心說夫人就是夫人,目光長遠。
這林家跟王家結親,婚期將近,迎親的隊伍可不就這兩日要到了。
王家是鑽不了空子,那就從林家入手。
林家迎親肯定亂着,正是下手的好時候。
鳳姐兒那事兒是有了解決辦法,可老爺這邊,她卻是犯了難。
老爺畢竟是自家老爺,不是外人。
若是被老爺發現,焉有自己的狗命在。
然而,自己的賣身契捏在夫人手裏。
周瑞家的琢磨半天,最後還是決定聽夫人的。
她畢竟是夫人的人。
若是沒辦成夫人的事情,第一個倒霉的就是她。
且不說賈家這一堆破事。
王府。
韓夫人正招了鳳姐兒說話。
“再過三日,便是迎親的日子。林家的迎親隊伍,想必這兩日就能到來了。你那兒收拾得如何了?”
韓夫人這幾日除了忙着抓那幕後黑手,便是在處理的王熙鳳成婚的事情。
可惜自家夫君回不來,否則還能熱鬧點兒。
王熙鳳點點頭,“我院子裏的東西都已經收拾妥當了。嬸嬸,那下毒的黑手,可有查到嗎?”
目前王熙鳳最關心的就是這事兒,自從發生了下毒那事,王熙鳳進來夜裏幾乎睡不着覺。
想睡個好覺,要靠吳大夫開的安神湯才行。
她是迫不及待想要抓到幕後黑手,解除這個隱患。
可這都好幾天過去了,依然沒有抓到。
王熙鳳心中有個預感,怕是難了。
“鳳姐兒,那些線索都斷了。可見那下手之人,來頭頗大。”
這事兒,沒點能耐可抹不平。
但也越發讓韓夫人覺得,跟賈家脫不了關係。
於是韓夫人便把自己的猜測告訴王熙鳳。
對於韓夫人猜測,王熙鳳深以為然。
“嬸嬸,我也覺着是賈家人乾的。最有可能的,怕是賈老太太。”
韓夫人點頭,“我也覺着是她。其他人,跟咱們沒有利益關係。那賈家就是個無底洞,他們家不是送了二房嫡女賈元春進宮,想要讓女人在後宮殺出一條血路。”
“這條路又豈是那般好走,那賈家一年到頭還不知道要送多少銀子進宮。可不就是個無底洞。想必老太太就是想那林家的家財貼補些。現在咱們動了她的利益,可不就是有了利益衝突。”
王熙鳳嘆了一口氣,“以往老太太還挺疼我的,卻沒想到,下手的竟然也是老太太。”
王熙鳳覺得這事兒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間接指向性的卻有不少,加上利益矛盾,要害她的是賈母這事兒,八九不離十。
韓夫人笑了一聲,“她哪裏是疼你,她疼的是王家的女兒。畢竟,賈家除了那個空架子,已經不剩什麼東西了。可不就是要對你好?”
“不然你以為,為什麼賈家二房能竊據榮禧堂,不就是因為賈政的夫人出自王家,是你叔叔的親妹妹。”
當初小姑子這婚事兒,可是她一力促成的呢。
可笑的是,王氏還以為是她父母定下的。
當初王氏害她沒了孩子,王家誰不恨。
可王氏畢竟是自家人,親女兒親妹妹什麼的。
他們下不去狠手,便把王氏嫁到賈家二房,當做懲罰。
而這賈家二房,正是她挑的。
賈政也沒辜負她的期望,名義上有個愛讀書腦袋,可實際上連個秀才都考不出來。
最後還是靠着賈代善死前遞摺子,得了蒙陰才做上了官。
二十年來,只升了半級。
可見她的眼光有多好。
王熙鳳聽了嬸嬸的話,深覺受教。
“那嬸嬸,這件事情,咱們還查下去嗎?”王熙鳳又問道。
“查,當然要查。事情還沒個定論,為什麼不查。而且,你現在還好好的,那起子小人,說不定還千方百計想要找機會害你!屆時把證據甩在她臉上,那才叫好看呢!”
“鳳姐兒,你這一去江南,可千萬要做好防範,以免着了道兒。我打算讓吳大夫跟着你去江南,也省得我擔心。”
吳大夫原先可是太醫,醫術是宮裏排的上號。
真要讓吳大夫跟自己走,王熙鳳哪裏好意思。
“嬸嬸,吳大夫是叔叔特意留下的,怎麼好讓我帶走。嬸嬸,我不要,吳大夫還是留在家裏好。”
要是她真把人帶走了,她不能心安。
“我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當然是讓他跟着你好,跟着我能有什麼用。”
韓夫人不以為然地道,“你呀,別想那麼多,吳大夫有好幾個弟子呢,我已經讓吳大夫叫了弟子過來當府醫。那弟子得了太醫七八分的真傳,還不錯。”
當然,她沒說的是,她想讓吳大夫好好調理這對夫妻的身子。
鳳姐兒她是不怎麼擔心的,關鍵是在林如海哪兒。
韓夫人如此一說,王熙鳳這才勉強同意。
“嬸嬸,我這一去,怕是以後再難相見,往後你可一定要照顧好自己,那些生了異心的下人,一定要的清理乾淨。”
王熙鳳也是後來才知道,府里的下人中,竟然還有探子這種東西。
而且一放就放了好些年,若是王熙鳳,她是無法忍受的。
韓夫人擺擺手,“這些你都不用擔心,我且好着呢。要不是你叔叔來信說,下個月能回家一趟,我恨不得送你到江南。”
韓夫人是真心疼愛這個侄女兒,否則也不會生了要送她出嫁的心思。
王熙鳳聽得叔叔下月要回來,心中一喜,“叔叔下個月真要回來?那可真是太好了!”
王子騰這一走就是三個月,嬸嬸怕是心裏念叨得緊。
“可惜我沒幾天就要出嫁了,見不着叔叔。”王熙鳳心裏很遺憾。
王子騰這個叔叔,對她也是極好的。
若不是這個時代,容不得她不嫁,她更願意一直在王家生活。
“真希望我能一直跟叔叔嬸嬸一起生活。”
韓夫人被王熙鳳這孩子氣的話逗笑,“你呀你,都是當母親的人了,怎麼還說這般孩子氣的話。”
“我呀,恨不得一輩子都留在王家,侍奉叔叔嬸嬸呢。”
王熙鳳這話可不是說說而已,她是發自肺腑的。
可惜自己要出嫁了,叔叔嬸嬸又沒孩子,否則有孩子承歡膝下,也能讓叔叔嬸嬸的生活過得有滋有味。
其實嬸嬸現在才四十歲,連根白頭髮都沒有。四十歲的年紀,擱現在,想要再生一個完全可以。
當年二胎政策開放,可是催生了不少高齡產婦。
只是韓夫人年輕的時候小產傷了身子,據說是極其難再有孕。
這二十年來,嬸嬸早已經絕了有自己孩子的奢望。
所以,怎麼樣才能讓叔叔嬸嬸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呢?
王熙鳳不禁陷入了沉思。
找太醫調理身子這種尋常手段是不可能成功的。
若是可以,嬸嬸的身子早就調理好了。
何至於現在膝下空虛,連個孩子都沒有。
只能養貓貓狗狗打發時間。
至於如何調養,王熙鳳其實心裏有了一點眉目。
不過還是得看運氣,運氣好的話,說不定真的可以弄來仙藥。
比如說,那一僧一道,就不是尋常人來着。
可以往這一方面試試看,就是這二人神出鬼沒的,尋常人難以瞧見。
得看緣分。
然原主王熙鳳畢竟是金陵十二釵之一,現在她過來改變了王熙鳳的命格。
想必,過不了多久,那些人發現事情走向歪了,說不得便會下來修正之類的。
因此,機會還是有的,就要看她能不能把握住。
但那都是后話了。
現在擺在王熙鳳面前,就是出嫁。
王熙鳳這話,韓夫人確實不應,“哪兒有妙齡的姑娘家不出嫁待在娘家一輩子的,又不是嫁不出去。而且啊,人這一輩子這麼長,還是得有個知冷知熱的人才是。這樣,一路上才不會孤單。”
就比如她自己,與王子騰夫妻感情深厚,哪怕是沒孩子,感情也甜蜜如初。
她自己婚姻家庭幸福,自然也希望侄女可以找到另一半,夫妻兩個合力把日子過好。
這才是她這個做長輩應該乾的事兒。
“鳳姐兒,往後這話可不興說了,尤其是嫁出去后。萬一讓侄女婿聽見,心裏會多想的。”
說著,韓夫人便教了王熙鳳好些個夫妻間相處之道,希望王熙鳳這次能夠婚姻和美。
換了芯子的王熙鳳沒結過婚,也沒孩子,對於嬸嬸的教誨,自然是豎起耳朵聽了。
不過聽沒聽進去的,就是王熙鳳自己的事情了。
她畢竟是個現代人,讓她真的跟古代女人那般以夫為天,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她早就打算了好,時機合適的時候會找林如海深談。
正當嬸侄兩個在聊天的時候,林家迎親的隊伍,終於登上了岸。
迎親的負責人是老管家林福的兒子林富,深得他爹的教誨,對林家那是忠心耿耿,是個可靠之人。
要不然,林如海也不能讓林富帶隊。
林家在京城留守看宅院的人,接到信估摸着時間,這幾日是日日守在碼頭這邊。
遠遠的看不清,直到近了,這叫嚷起來。
迎親人頗多,林家整整雇了一條船,才把人都安排下。
新婦可是王家的掌上明珠,哪怕是二嫁,那也絕對不是可以輕視的存在。
來之前老管家就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辦好了趟差事,絕對不能出了岔子。
林富這趟出來,可是打了包票的。
因此,一路上都極為謹慎,生怕出什麼意外耽擱了吉時。
緊趕慢趕,總算是提前了三日趕到。
雖說一應物品都是齊全的,但他們在船上搖晃了半個多月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難免精神不濟。
能有個三天的時間休整,那是再好不過。
否則迎親隊伍病懨懨的沒什麼精神,丟的可是老爺的臉。
不僅丟老爺的臉,還丟京營節度使的臉。
那可是堂堂一品的大員,若是因為這點小事沒辦好連累老爺,可真是哭都來不及。
一路上林富已經想好了,對待這位老爺的新夫人,一定要恭敬,把對方當成老爺看待絕對出不了錯了。
於是乎,林富領着一群人回到來林家京城的宅院中。
一進宅子,京城林家這邊的管事便張羅了好幾桌飯菜。
大家吃飽喝足之後,又是洗澡洗漱,足足花了好半天的功夫,才把自己拾掇乾淨。
都規整好了之後,林富便讓大傢伙都回屋子休息,養精蓄銳。
然而,就在林富也去休息的時候,有人鬼鬼祟祟敲開了林家的後門。
裏頭有人接應。
外頭那人把身上背着的一個包袱遞進了裏頭,裏頭的人迅速接過。
他們甚至都沒有對話,只憑眼神手勢交流。
這交接不過幾息的功夫便完成了,根本沒有驚動任何人。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就是三天後,林家迎親,王熙鳳出發的日子。
頭天晚上王熙鳳輾轉反側了許久,幾近天明時分才終於睡了過去。
然後沒多久就被韓夫人身邊的嬤嬤叫醒,起來梳妝打扮。
雖然很困,但王熙鳳還是老老實實地從溫暖的被窩中爬起來,然後閉上眼睛,任由喜娘梳妝打扮。
直到蓋上蓋頭那一刻,王熙鳳這才有了一點真實感。
自己,是真的要出嫁了。
說起來也是挺有意思。
擱現代都二十多了,快三十都沒結婚。
結果來這紅樓夢世界,也就半年多的時間,就把自己給嫁了出去。
簡直跟做了火箭似的。
嗖的一下,直接發射升空了。
“巧姐兒呢?巧姐兒醒了嗎?”她出嫁可不是自己一個人出嫁,還帶着孩子一起。
現在蓋上墜滿了細小寶石的紅蓋頭,王熙鳳也不敢隨意掀開,便只能問身邊的丫鬟。
“回稟小姐。小小姐還在睡着,夫人說等會兒會抱到大少爺那邊。”
王熙鳳一聽這安排便皺了眉頭。
王仁這段時間,花天酒地買了好幾個好生養的姑娘,想要努力一把生出個孩子,證明自己是個男人。
不過這不僅僅得王仁證明,還得時間證明。
暫且還不知道王仁那邊是不是會有奇迹發生。
王熙鳳也沒把注意力放在王仁身上,巧姐兒還小,她怕王仁照顧不來。
或者說,被王仁忽視。
“也別抱我大哥那兒了,晚點兒直接抱給我就行。”
孩子交給別人,尤其是王仁照顧,她怎麼可能放心。
原著里,巧姐兒就是讓王仁這個狼心狗肺的舅舅賣了的。
雖說現在時間還早,那些事情都沒發生,但王仁這個人不行,她不會把孩子交給王仁照顧。
對於主子的吩咐,丫鬟自然是應是。
說完了巧姐兒的事,王熙鳳便被喜娘攙扶着拜別嬸嬸。
王熙鳳雙親具已亡故,嬸嬸就是她的親長。
“嬸嬸,侄女兒這一出嫁,還不知道要久才能與嬸嬸再次相見,嬸嬸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韓夫人早已經濕了眼眶。
該說的,該叮囑的,她早已經叮囑過了。
“鳳姐兒,出嫁後為人妻為人母,可千萬不能像以往那般任性了,往後相夫教子……”
韓夫人一邊說,一邊哭,幾乎泣不成聲。
不過她立刻就擦乾淨了臉上的眼淚,“且去吧,不用擔心我跟你叔叔。記得常來信。”
王熙鳳狠狠地點了點頭,“嬸嬸,侄女兒知道了。侄女兒每個月都會寫一封信的。嬸嬸也要多寫信給我才是。”
“好好好,嬸嬸也給你寫。”
如此,王熙鳳拜別了嬸嬸上了花轎,離開了王府。
“仁哥兒,這一路上你且好好照顧你妹妹,可別讓你妹妹受了委屈。”
韓夫人拉着王仁一頓囑咐。
王仁心說妹妹又不是頭一次出嫁,這流程心情,她熟着呢。
但到底不敢在這關頭觸霉頭,便忍着不耐煩點頭應下。
韓夫人長在門口佔了很久,直到漫長的迎親隊伍都消失在視線中,她才回過神來。
“咦,剛才那新娘子怎麼從王家出來的?王家不是沒有女兒嗎?”
嫁娶這喜事兒,大家還是很願意看熱鬧的。
尤其是大戶人家的熱鬧,大傢伙更願意看。
“嗨,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王大人雖然沒有女兒,但是有一個侄女兒。”
“侄女兒?我怎麼聽說前幾年嫁到賈家去了,王大人有兩個侄女?”
“哎喲,大兄弟,你這消息可落後了哈。那王家小姐,早就跟榮國公府的璉二爺和離了。這都過去半年的事情了,怎麼你還不知道?”
那人撓着頭笑了笑,“我最近去外地跑商去了,這不剛回來,就看見了十里紅妝,這不好奇嘛。”
“原來跑商去了。難怪。”
兩人正說著話呢,便又有人不屑地說道,“這一女嫁二夫,名聲可不好聽。正經人家,誰會二嫁,不如去家廟。有志氣的,一根繩子弔死,那才叫我等佩服。”
方才那兩人一聽這胡話,面面相覷了一眼,然後雙雙跳開。
四周方才聽見這話的人也紛紛退開,像是生怕被這人沾染上瘟疫似的,全都離得遠遠的。
“那個酸儒是不是腦子有病。人家王大人的侄女和離再嫁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大喜的日子,用得着這麼咒人家么?”
“嘖,你瞧他那樣子,就是個窮酸秀才,這是酸人家呢。人家王大人可是一品的大官,也就是王大人人不在,才敢這麼說話。人要是當著王大人的面,估摸着歡歡喜喜添腚去了,哪裏會說這種混賬話。”
“兄台說得有理。哎呀,那能娶到王家的姑娘的男人,命可真好。有了這麼一個一品的舅舅,往後保管官運亨通吶。”
也有讀書人羨慕不已,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個娶人家侄女的人。
“可不就是,那男人命可真好。”
“要是我,我也願意娶二婚的王家大小姐。”
官場少奮鬥二十年,誰人不羨慕。
反正讀書人是羨慕壞了,沒有成親的,心裏想着往後要娶個有後台的媳婦。
有那成親有孩子的,則是想讓孩子娶或者嫁個好人家。
也有人對此嗤之以鼻,覺得這對新人往後的日子只會兩看相厭,王家大小姐往後指定騎在夫君頭上作威作福。當初在賈家,不就是這般?
人生百態,莫不如此。
王熙鳳走後街上發生的這些事情,她一概不知曉。
不過她就是知曉了,也並不會在意那些無關緊要之人的話。
日子是自己過的,旁人只是說兩句風涼話罷了,壓根不用放在心上。
花轎一路前行,等出了城。
王熙鳳下了花轎,上了馬車。
沒辦法,人抬的轎子,實在是太慢了。
他們還要趕時間,馬車才是首選。
當然,馬車也是用紅綢布裝飾過的。
王熙鳳沒掀蓋頭,便已經看見了紅色地墊。
“大小姐,您慢點,前面有個炕桌。”丫鬟春麥提醒道。
“大小姐,您注意頭頂。”夏收左手扶着王熙鳳,右手護住王熙鳳的頭頂。
不過這一幕,蓋着蓋頭的王熙鳳看不見。
王熙鳳順着兩個丫鬟的提醒,穩穩地坐了下來。夏收又眼疾手快地塞了靠墊塞在主子的背後。
“大小姐,炕桌上有熱水,您喝嗎?”春麥道。
王熙鳳卻是搖了搖頭。“不用了。我不渴。”
經過上次下毒這一遭,王熙鳳現在輕易不在外面吃東西。
尤其是這種,不是自己親自置辦的東西。
說不得什麼時候被人下了葯都不一定。
能不碰就不碰。
王熙鳳這個主子沒什麼需求,馬車中很快便靜謐下來。
倒是搖搖晃晃的,勾起了王熙鳳瞌睡。
但她知道此時並不是睡覺的地方,於是便掐了掐自己的手指,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去碼頭那邊還有許多時間,要睡也是等到了碼頭上了船才再睡。
估計巧姐兒那個小丫頭也沒睡好,屆時正好摟着熱乎乎的小丫頭睡覺。也是美事一樁。
想着巧姐兒,王熙鳳不由得想到賈璉,還有賈家那一家子。
上回那下毒的事情,雖說沒有直接證據,但王熙鳳幾乎可以肯定,想害她的人,就是賈府裏頭的人。
賈母裏頭主子雖然不少,但有能耐的就那幾個。
賈赦賈璉父子兩個貪花好色,恨是會恨她,但應該不會害自己。
好歹她是賈璉曾經的妻子,雖然和離的時候鬧得很不愉快,但賈璉沒那膽子敢在王家下手害她。
否則賈璉也不能讓原主壓上一頭。
賈赦就更不可能了,人家只關心自己花天酒地有沒有錢揮霍,連親兒子賈璉都懶得管,才不會管前兒媳的事情。
至於前婆婆邢夫人,當初原主跟王夫人站在一邊,確實有幾分齷齪。
但邢夫人為人懦弱,因着家世不好,過門好多年也沒有孩子,是以沒有底氣。
受了氣,只能自己憋着。
她被王夫人這個弟媳打壓了這麼多年,都沒有翻身過,又怎麼可能有那膽子對她動手。
她就是有那膽子,也沒有那人脈。
下一輩的人,更加沒可能。
唯獨賈母那邊……
王熙鳳不由得分析賈母的脾氣性情。
明面上賈母是個慈愛寬和的大家長,但私底下確實個是非不分,善於享樂的老太太。
只一件事,讓大房搬離正院榮禧堂讓給二房住,便能確定老太太是非不分。
按照禮法,二房的賈政一家可沒有資格住進榮禧堂。
榮禧堂是正院,理應給嫡長子賈赦住才對。
但賈母憑藉著自己的喜歡,硬是讓大房搬離了榮禧堂不說,還把人趕到馬棚附近居住。
也就是老皇帝不追究,正要追究起來,賈家面子裏子都得丟乾淨不說,還得受到聖上的申斥。
要不是賈赦跟老太太長得有幾分相似,王熙鳳都要懷疑賈赦不是賈母所生,而是什麼庶長子,或者是賈代善老情人生的孩子。
不過賈母這般不喜歡賈赦,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據說當初賈母生了嫡長子之後,便被婆婆抱走。
賈赦是賈母婆婆養大,而二子賈政則是賈母親自教養長大。
一個是從小長在自己身邊,一個一天可能連面都見不上。
賈母這心,可不就是長偏了。
尤其賈母的婆婆,還總是把着孩子不讓賈母見。
這一來二去,賈母便也冷了下來,只圍着二兒子賈政轉。
後來賈赦被婆婆寵壞,貪花好色,花天酒地的,賈母自然不會喜歡。
相比較起來,喜愛念書的賈政可不就是比不成器的賈赦好了千倍萬倍。
心偏到賈政那邊,其實也可以理解。
但禮法畢竟是禮法,錯了就是錯了。
從這件事情上,注意窺見一些賈母的真性情。
王熙鳳懷疑賈母,也不單單是因為這個。
還有她從嬸嬸韓夫人那裏聽來那些消息,加上原著里的那些事情。
越想,越覺得是賈母為了林家的家財,為了泄憤,為了讓林如海無法娶妻生子,才使的手段。
對了,當初她還聽說賈母有去信林如海,說是要幫忙替他找個續弦。八成就是賈家或者史家的邊緣人物。
作案動機,那是足足的。
除此之外,她前兩日還聯繫了當初她院子裏的幾個丫鬟。
更是確定了前陣子賈母因為得知了她要嫁給林如海,發了好大一場脾氣。還因此病了一場。
種種跡象加起來,賈母的可能性實在是太大。
同時,她還從那幾個丫鬟口中得知,賈母那陣子單獨留了王夫人好幾次。
難道說,賈母把差事交給了王夫人去辦?
王熙鳳的第一反應是不相信。
王夫人可是王熙鳳的親姑姑,怎麼可能同意下手害自己內侄女。
可王熙鳳轉念一想,王夫人都能做出害死嫂子韓夫人肚子裏的孩子了,似乎接下賈母的差事,毒死她,也不是沒有可能。
所以,真的是王夫人嗎?
方才還不覺,現在仔細一想,王夫人還是很有嫌疑的。
畢竟王夫人出自王家,動起手了似乎再方便不過。
或許,賈母就是這般,才挑中的王夫人?
王熙鳳不是當中任何一個人,也無法得知當時的場面究竟如何。
但她感覺,自己已經非常接近事情的真相。
賈母,王夫人。
王夫人……
對了,王夫人手底下都有個十分得力的心腹,叫做周瑞家。
其實王夫人原來的大丫鬟,後來嫁給了小管事周瑞,便喚成周瑞家的。
而這個周瑞家的,就是上次上王家來打聽她親事的人。
那麼,她是不是就可以懷疑。
若是賈母真的把事情交給王夫人來辦,那王夫人應該就是找的周瑞家的具體實行!
是了周瑞家的。
這個周瑞家的至關重要,或許直接把這人抓了,拷問一番,便能得知真相。
不行,這件事情要告訴嬸嬸。
讓嬸嬸從周瑞家的入手,說不得事情很快便能水落石出。
“這馬車裏有紙筆嗎?”繁複蓋頭下的王熙鳳豁然睜開眼睛,對身邊的丫鬟說道。
春麥的膽子稍微小些,主子突然出聲險些嚇了她一跳。
另一邊的夏收立馬道,“回大小姐的話,馬車小抽屜里放着的都是紅棗花生蜜餞乾果糕點等吃食,並沒有準備筆墨紙硯。”
“夏收,你記得我的筆墨紙硯放那輛車上吧?去幫我取來。我要寫信。”
打通了任督二脈的王熙鳳,迫不及待想要告訴嬸嬸自己的發現。
這過日子,哪有千日防賊的。
主動出擊,揪出幕後黑手,砍斷他們的抓牙,讓他們再也不敢伸手才是。
“是,小姐。”夏收即刻掀了車簾下車。
夏收似乎對記憶力很不錯,前後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尋到了她的筆墨紙硯,並帶了回來。
王熙鳳見狀,立馬掀起了紅蓋頭的一角,露出了自己的眼睛。
“春麥,磨墨。”
一邊說著,一邊自己攤平了紙張。
等春麥到了茶水磨好墨,王熙鳳便拿起自己鵝毛筆寫信。
“嬸嬸,見字如晤。侄女方才子馬車上的想那下毒之人究竟是誰,後來靈光一閃,想起了那個姑姑的心腹周瑞家的……”
王熙鳳把自己方才的推測,全寫在了這薄薄的一張紙上。
寫好之後,塞進信封里密封好。
“夏收,你拿着這封信,立刻回府上,親自交給嬸嬸。切記,是親自。”
夏收一愣,收起信的同時,有些不確定地問道,“小姐,那奴婢還回來嗎?”
這會兒路程已經過半,她要回府一趟,再趕回來的話,怕是來不及。
王熙鳳聽得這話,忍不住笑了笑,“咱們家夏收很能幹,小姐我怎麼捨得把你留下。
你且放心,我那許多嫁妝要抬上船可要不少時間。你把信交給嬸嬸之後再趕回來,完全來得及。”
聞言,夏收臉上的不確定這才消散得一乾二淨。
“小姐,你可一定要等奴婢呀。”
“若是其中發生了意外,你可以回王府,然後讓嬸嬸派人護送你去林家找我。”
夏收是個孤兒,得了主子的準話,如釋重負。
當下便辭別了王熙鳳,下車叫了一輛馬車往回趕。
榮國公府。
賈母終於收到了林家快馬加鞭送來的斷親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