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二三章 毀罐

第百二三章 毀罐

淑節進了柴房,就再也不肯吃喝,一連三天都是如此。

姜隰鐵了心就要罰她不知天高地厚,儘管聽到婆使們稟報,怒氣也未消。

宣容從贈予信物答應嫁給季孫氏那一刻,心就開始痛,一連痛了三日,唯有以酒緩解,昭節心疼姑娘,就常常從奶娘那把摯公子抱來,如今的摯公子剛剛學會坐,坐片刻累了就向母親的身上傾斜。

宣容看着摯公子,心中煩苦:“你那爹爹,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

摯公子不知愁,就喜歡青禾給他做的木劍,拿着它就笑。屈歸似乎看穿姐姐的心事,說:“姐姐若不願意嫁到魯國,就不要嫁,只要姐姐說一聲,弟弟我親自去季孫氏賠禮退親。娶親這件事難道還能強人所難!”

屈歸知道什麼,他根本不知道屈府的軍士在魯國截殺陳使這件事。祖母認為他年小,不宜這麼早接觸殺伐之事,現在只是命他勤加修習射御武功,處事要心胸寬廣,牢記仁德二字。

宣容看着屈歸,說:“姐姐是一想遠離此地,萬分不舍。”

屈歸說:“姐姐會不會帶着摯兒去魯國?”

聽到此問,宣容就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淚,更咽說:“摯兒姓屈,當然留在屈府。”

屈歸也覺得自己問得殘忍,此刻如同補償似的保證:“姐姐,你放心,我定會好好教導摯兒成人,讓他以後在列國揚名。姐姐,莫哭,你武功那麼高,如果在魯國不如意,就逃回來。”

宣容點點頭。

夜間,昭節對姑娘說:“姑娘,淑節已經四日不吃不喝了,奴請姑娘救救淑節吧。”

宣容望着昭節說:“你讓我如何去救她。”

昭節說:“奴冒昧請姑娘同意淑節做陪嫁奴。”

宣容故意逗弄昭節:“哦,如果我這麼做了,你就可以放心地嫁給錐岸了?”

昭節慌忙搖頭說:“奴不敢,若老婦人執意將淑節許配給錐岸,奴絕無二話。”

宣容說:“你說的不是傻話嗎?真是如此,錐岸幸福,你幸福還是淑節幸福?”

昭節垂着頭說:“我們都是奴,奴有何幸福可言,活着就夠了,如奴這般自小選進將軍府中,主人家並不打罵,吃住比一般百姓家兒女好,不知又多少奴羨慕,還敢奢求什麼?”

宣容說:“別說這麼喪氣話,你跟了我,外間的那些奴自不能和你比。祖母不是氣淑節不顧出身妄攀高枝,祖母不過擔心淑節將這府中釀酒之術外傳罷了。”

昭節驚訝:“可老夫人是魯國人啊?”

宣容說:“祖母雖為魯國人,可魯國並沒有厚待於她,她的母親出身低微,在後宮中被其他宮人折磨死,芳年不過二九,直到她做媵人到了杞國,她的父王才知她名。現在屈府有如此宅院如此家財,若沒有戰事,便是天下共主也不換,如魯國因酒強大了,難免有擴張領土的打算,難免戰禍不及杞國,那時屈歸甚至摯兒……”

昭節聽此大悟,然後低語:“淑節難道會因酒而死?”

宣容也沉默不語,望着窗外,夜裏暑氣淡了,蟬叫了一個白天,也終於停了。

第二日一早,宣容就開始砸釀酒的器皿,姜隰聞之,以為宣容不同意嫁給季孫,憋了這幾日在此撒潑,連忙去撫慰。結果看到宣容滿臉笑意,讓昭節將濾酒的瓦壇碎片深埋。姜隰心痛,因為這畢竟也是安歌留下的一個念想,急急問:“你為何如此,你發什麼瘋?”

宣容說:“祖母,你叫淑節出來釀酒吧,看她還會不會釀酒?”

姜隰馬上明白了,說:“不過一個夾罐,難道她不會找匠人重新做一個。”

宣容說:“據孫兒所知,陶罐草圖毀於匠人之手,那做釀酒陶罐的匠人去歲已經死了,只有酒坊中還有二十餘釀酒的陶罐,可這罐子她一個小小的奴能拿到嗎?淑節只知夾罐,可具體哪裏設置打孔她恐怕也不盡知。”

姜隰說:“淑節聰慧。”

宣容說:“她只擅長釀酒,並未鑽研如何制曲,用的酒麴還是姑姑生前製成的。況且她畢竟是奴,在季孫深宅中誰會如祖母縱容她去折騰,祖母再讓她立下毒誓,且以她全家性命為質,孫女相信她必不敢透露酒經。”

趁此,宣容又將昭節和錐岸之事稟報於姜隰,姜隰看着跪於地的昭節說:“老身偏愛淑節這許多年,只因淑節聰慧,容貌姣好,最類安歌,沒想到她的福氣卻不及你啊。”

姜隰讓婆使將淑節帶到偏廳之中,淑節水米不盡已四日四夜,頭髮凌亂,憔悴不堪,趴伏於地,姜隰便按宣容所說如此這般對淑節說。

淑節聽聞,淚水長流,連連稱謝並立下毒誓,此後並不釀酒。屈府也不缺酒,淑節此前釀的酒足有百壇。

初冬,青禾在一個深夜踏進酒坊卧室,一掀被,鑽進宣容的被窩,宣容剛想喊,就被青禾用手捂住嘴,宣容睜大了清冷的眼眸,發現是青禾以後,眼眶泛紅,接着淚水就流了出來,打濕了青禾的手,青禾慌張了,連忙鬆開手,語無倫次:“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出去,多日不見,我有點不知輕重了。”

說著掀起被角,沒想到宣容一下子撲進青禾懷裏,嗚嗚咽咽哭了起來,昭節聽到,傳了進來,見此,連忙捂住眼睛默默走開。

青禾問:“你到底怎麼了?你說,現在為夫的武功可高了,誰也不怕……”

宣容嗚咽說:“可是你怕千軍萬馬。”

青禾問:“是又有人會獵於杞了。”

宣容想了想說:“現在沒有。我問你我交代的事你辦好了?”

青禾說:“辦好了,婆娘給我的銀錢我花得一分不剩。我買了上好的棺木,買了四季衣飾,就是上好玉佩我就給他準備了六塊,唉,我那表哥生前最看不起的就是我,還曾欺負我,你看,你看……”青禾側過臉,可是室內光線昏暗,宣容看不見。“我臉側這淡淡的划痕就是我表哥弄的”,青禾委屈地說,“如今九泉之下的表哥欠我一個大人情,我在他棺材前說了,必要我和你成就姻緣,否則我必將他從地宮中挖出來,交給陳侯午暴屍。”

宣容說:“你我不也算成就了姻緣嗎?”

青禾聽此,忽覺自己的身體就如一段河流,艷陽高照后那溫暖的河水正從源頭留到腳跟,他去吻宣容,卻被宣容躲過,青禾不解問:“不知娘子是什麼意思?”

宣容說:“你出去吧!”

青禾更加委屈了:“你不能這樣對我,你剛才還說……”

宣容一臉冷漠:“我現在讓你出去。”

青禾看看窗外撒嬌:“離天亮還有好一會呢。”

宣容心痛得閉着眼睛說:“你再不出去,我喊人了。”

猝不及防,青禾吻住了閉着眼的宣容,任憑宣容捶打他的胸膛,片刻鬆開,深情說:“好,我現在就出去,我出去你好好睡。”

青禾走出酒坊,發現昭節披着厚厚的披風守在酒坊門口,輕聲道了聲辛苦,轉身離開了。宣容哪還睡得着,擁着被子,在大大的床榻之上流淚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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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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