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燕雲孟家，狗見了都得誇
陰風半夜催飛霜，稍凈天街一尺寒。
燕雲京都已入冬，半夜寒風摧人，各家各戶閉了門戶，熄了燈燭，也就一些達官貴府尚有守門人秉燭持目。
當世孟家，乃燕雲豪門，自立國便是欽天監觀天閣官正，從五品大臣，世襲。
何為欽天監？乃國之道修根基。其內觀天閣，觀測氣象、占卜吉凶所在也。
眾位可莫小瞧這孟家的從五品，那可是自燕雲開國便永賜孟家的官職。
相傳燕雲開國太祖，攻城掠寨前必讓孟家先祖算上一算，若是孟家先祖說此事可成，這才聚兵出營；若是不成，即便萬事俱備，也得靜候天時不可。
原本燕雲太祖是要賜孟家先祖一個正二品尚書的，可孟家不接，稱自己德不配其位，也就作罷。
退而求其次，太祖第二道封賞乃是欽天監首席監正，又被推了。
太祖便問：“當官你不要，道修也不成，你到底要何物？”
孟家先祖也算心中有數，知“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以自己只觀天象，不懂道修為由，要了個世襲的觀天閣官正。
官正，從五品；監正，正三品。
所有人都說孟家老祖腦子瓦特了，可又有誰能料到…在十年後的“胡為案”里，雙相被廢，留下的開國老人里，也就只有孟家嘍。
“啊秋！這天如此寒，也不見落雪。”
孟家宅院進門靠左，偏側矮房，門人放上門栓后，坐上自己的火炕。
“這眼看着入了年，也不見丁點飄雪，來年百姓估計難過嘍。”
炕上有個方桌，桌上火盆溫着酒：“還是在孟家當差舒服，不愁吃也不愁穿，來年收成多少，還是讓他們這些個官老爺發愁去吧。”
“嘭…嘭…嘭…”
府外喚門聲響，門人只能擱下手裏的酒杯起身，嘀咕道：“這大晚上的，還有人喚門，可別是哪家老爺，不然這酒可喝不成嘍。”
“誰呀？”
“福叔，是我？”
“你這丫頭，怎麼這麼晚回府。”
門外聲音熟悉，正是府中丫鬟春曉。
“福叔，您趕緊開開門，少爺還在這凍着呢。”
“什麼！？”
門人福叔聽完一驚，趕緊放下門栓：“哎呦，我的孟凡少爺喲，您這是從哪跑出去的！”
府外春曉倒真不像是個丫鬟…她把頭髮扎個馬尾，用髮帶綁了個燕尾結，身上雖說不是綾羅綢緞，但也是上好淡藍棉布，衣服更是綉着海水雲圖。
光披着的那件狐毛披風，就讓福叔看得直搖頭：“同人同奴，不同命啊。”
“福叔，我背不動了，您趕緊搭把手。”
“來，來，老奴來。”
春曉圓圓小臉上都滲出汗珠，精緻鼻樑下的櫻桃潤唇喘着粗氣，扭了扭肩：“可累死我了！”
“少爺這是？”
“可別提嘍！”
提起福叔扶着的醉貓公子，春曉就是一肚子氣：“大半夜的，鑽狗洞跑勾欄胭脂巷耍酒去嘍！”
福叔一聽，身子骨頓時打起擺子，差點把少爺摔在地上，好在春曉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勾…勾欄，少爺他沒？”
“放心，得虧我跟着，他還是完璧之身。”
福叔剛鬆口氣，心又提了起來：“你這丫頭該不會是跟着少爺在勾欄待了一夜吧！？你可是女子！”
“女子怎麼啦？女子就不能去啦？”
“哎！你啊你，還好沒破身子，不然可闖大禍嘍！”
“有我在，他幹不了別的，就喝了喝酒。這不，才一壺就醉了，隔…”
剛才太激動，福叔沒注意，春曉這丫頭也是滿身酒氣：“你也喝啦！？”
“小喝了那麼一杯，就一杯！”
緋紅的小臉加上可愛的表情，讓他直接抓狂：“亂嘍，亂嘍，你個丫頭片子，要是讓老爺知道，肯定打斷你的腿！”
春曉舌頭一吐：“福叔，你不會告發我們吧？”
……
“我真應該把你們關外頭！趕緊的吧，送少爺回屋！”
“嘿嘿，還是福叔對我最好了！”
嘴上撒着嬌，心裏卻是暗道僥倖：“還好沒說狗洞也是自己帶着少爺鑽的，要是讓本姑娘知道是哪個挨千刀的把狗洞給堵上的，我非咒死他！”
“過內院小聲些，老爺他們還在正廳談事呢。”
“這麼晚？”
聽到老爺們沒睡，春曉趕緊縮了縮脖子：“那趕緊走，可別被發現嘍！”
“哼！你也知道怕啦！”
正如福叔說的，正廳燈火通明，裏頭時不時還傳出幾聲呵斥。
春曉低聲問道：“老爺們這是商量啥呢？聲音這麼大。”
“你啊，都這時候了，還瞎打聽。”
福叔也是個碎嘴，接着道：“還不是為下雪這事鬧的。今兒上街溜達，就已經有民謠嘍，什麼…
小雪雪滿天，來年必豐年；
今年不下雪，必是有人冤；
要問哪裏來，上頭聽龍言；
龍潭深千尺，水深藏烏鱉。
嘖嘖，這不是打咱們皇帝的臉嗎？”
春曉跟着少爺也讀過幾年學，民謠意思還是懂得：“這跟咱們老爺有何關係？”
“誰說沒關，關係大嘍！咱們老爺可是觀天閣官正，這幾天天天有人叩門找老爺，門檻都快被踩塌嘍。”
福叔看了看四下無人，更加小聲說道：“聽說有個言官因為拿着民謠彈劾皇帝，已經杖斃在了詔獄，要不是老爺是欽天監的人，又是太祖開國老臣之後，沒準也得受牽連。”
“咳！”
正說著話，正廳燭火熄滅，傳來幾聲咳嗽。
他們不敢耽誤，趁着人還未到，趕緊溜進少爺別院。
“聽說老爺觀星之後，預測明日必將有雪，皇家也是閉院進齋，你可再不能帶少爺瞎跑，誤了老爺的大事，到時候吃不了兜着走。”
“知道啦，知道啦，福叔，趕緊回去睡吧，我也得回下人房啦。”
“你啊你…”
福叔看着老爺們回屋，趕緊回到自己的門人房裏，趁着酒溫，再喝上兩口。
春曉拍了拍孟凡少爺，看他睡挺香，也是沒管，便往下人房去。
殊不知半夜時分，孟凡突然胃中翻滾，白日吃下的雞鴨魚肉全倒灌鼻塞，呼吸一時接不上，昏厥過去。
一點光亮襲來，破空而過，鑽入孟凡嘴中。
【叮，角色載入中，請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