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山雪狐
凡間
古色古香的樓閣里。
我饒有興趣地看着它：“你是一隻妖，又何必在意一個人的死活。”
在我面前的是一隻狐妖，通體雪白，白得耀眼。在它身後，兩條尾巴不停地搖晃着，代表了它至少兩百年的修為，也彷彿在告訴我它的決心，它的眼神里也充滿了堅毅。
它目不轉睛地盯着我，良久才緩緩開口，一字一頓地說：“為了她，我願捨棄自己的生命！”
唉，真是一隻傻狐狸，這麼多年都白修鍊了。我不禁感嘆：“行吧，既然你決定了，那我就幫你吧。”
雪狐的眼睛一亮：“多謝妖神大人。”
過往
七天前，它找到我，不為別的，只求我救一個人類的性命，更可笑的是，這個人類早就死了，居然讓我救一個死人，可笑。
剛開始，我沒有見它，但它在我門前跪了七天七夜，還不停楠楠自語：“天山雪狐，求見妖神大人…”，一句又一句，一遍又一遍地重複。
我有點動容了，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人類可以讓它放下作為妖的姿態，低聲下氣地求我，求我救救她。
“進來吧。”說著我輕輕地揮了一下手，隨着吱呀一聲，破舊的門扉緩緩開啟。
“謝妖神大人。”雪狐驚喜過望，飛也似地一溜煙跑了進來，跪在我面前：“見過妖神大人。”
我盤坐着，望着跪在我前面的雪狐，開口道：“說說看吧，為什麼來找我。”
緊接着，雪狐迫不及待地娓娓道來：“
我是雪狐，天山裡一隻普通的妖怪，自我出生來，我的父母就不待見我，因為我很瘦弱。在這兇險異常的天山山脈，沒有強大實力的我根本不可能活下去，於是，在我剛出生不到兩個月的時候，父母就將我拋棄，況且我就算留下也是一個累贅，這也許就是我的宿命吧。
我本想就這樣死在荒野，可天無絕人之路，在我原本以為要死的時候，一隻路過的妖怪不忍我就這樣白白丟了性命，於是把我帶了回去，給我療傷，給我食物，就這樣，我住了下來。直到我擁有了自保的能力，才從那裏離開。之後，我就獨自一狐，在這天山過着小心翼翼的生活。
時光荏苒，轉眼間我就在天山待了近兩百年。我奇迹般地在這活了這麼久，雖然和以前一樣瘦弱，但好歹有了一些修為，運氣好也能狩獵到不少獵物，不必想以前一樣忍飢挨餓。
我本以為這樣的生活會一直持續下去，但是，不出意外的話就要出意外了。
那一年，天山裡突然來了一群修仙者，他們很強，以狩獵我們這種妖怪為樂趣。還經常比賽誰獵到的妖怪多。弱小的我自然成了他們的目標，我不敵他們，只得慌忙逃命。可他們卻不依不撓，還將我列入追殺名單。我只能東躲西藏，每天過着提心弔膽日子。
我沒有辦法，只好逃離了天山，奈何還是不小心被他們發現，他們毫不留情地把我打成重傷，我忍住渾身巨痛，心裏只有一個想法：活下去，不能就這麼死了。
我不知道是怎麼逃離追殺的，我只顧着自己拚命地向前跑。只是在逃跑途中聞到過一股熟悉的氣味。
就這樣，我拼盡全力跑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就再也堅持不下去了，迷迷糊糊地倒下了。
。等我醒來，我發現我在一間破敗的房子裏，旁邊一個人類小女孩在默默地燒一鍋粥，說是粥，也只不過是飄着幾粒米的水罷了。女孩大概六七歲，一身灰色的滿是布丁的衣服遮住了她嬌小的身體。我心裏很清楚，是她救了我。
我動了一下身體，發現傷口都被破布包紮好了。許是聽到了聲音，女孩轉過身來，驚喜充斥在她臉上，一個小小的酒窩顯露出來，一雙大眼睛明亮無比，彷彿黑夜中的寶石閃閃發光。
“你終於醒啦，害得我我好擔心”，女孩的聲音傳來，好像天籟之音，人間難得幾回聞。
我有點不知所措，這是從沒有過的，“不要亂動，你身上還有傷。”女孩的聲音再次傳來，緊接着，女孩的手撫摸着我的頭，很舒適，很溫暖，我不由地再次沉沉睡去。
等我再次醒來，我面前擺放着一碗“粥”，我知道這是她特意留給我的，“粥”還溫着，不知餓了多少天的我狼吞虎咽着，旁邊的女孩睡著了，嘴角還掛着淺淺的笑容，不知是不是因為我而感到高興。
於是，我又一次寄人籬下，相處得久了，我知道了女孩的一些事情，也知道了女孩叫做小悠，別人都是這麼叫她的，小悠，很好聽的名字，我總是這樣想。
小悠是個孤兒，跟我一樣從小沒爹沒娘，不知怎地，我總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小悠的爹娘在小悠出生不久就因為山洪暴發丟了性命，只留下小悠一個人和破敗不堪的草房子，小悠從小就是吃百家飯長大的，這裏的小村莊的人都很好，很照顧小悠。小悠也很好，很善良，經常幫助左鄰右舍，更重要的是她救了我。
在小悠的照顧下，我的傷漸漸好了，她還給我取了一個名字，叫小雪，因為我渾身雪白。我開始活蹦亂跳，有時撓她的衣服，有時跳到她頭上，她總是被我逗得哈哈大笑，我也很開心。每天她出門的時候我都跟在她身後，寸步不離，她也樂意讓我跟着，村裏的人也漸漸接受了我的存在。
小悠家裏的院子裏有一片菜地，她就種些時令蔬菜，多了，肯定吃不完，又容易壞，她就摘下來拿到鎮上去賣，換了零錢就給我買魚乾吃。
我從沒感覺到生活如此愜意，每天幫小悠給蔬菜澆水，閑暇時跟她上山菜蘑菇野菜，幫她撿柴火。不管颳風下雨，電閃雷鳴，我都陪在她身邊，我跟她的關係越來越好，有時我甚至忘了我是一隻妖。
我的眼睛一刻也離不開她，我下定決心，要守護她一輩子，是她讓我有了新的生活意義。
不知不覺中我在小悠家已經待了十年，十年的時間對於我來說不是很長，可對於人類來說足矣改變一個人。
。小悠也長大了，長成了窈窕少女，即使因為經常挨餓而顯得瘦小，可她的美貌在方圓數十里也是數一數二的，不少的媒婆都上門說煤，其中不乏有富貴人家的公子哥。我看着這一切，我也想讓她嫁一個好人家，可不知道為什麼，說媒的都被她一一打發走了。
沒人的時候，小悠總是抱着我，嘴裏對我說：“我只要小雪就好了。”
我原以為我可以守護她直到永遠，可是意外還是發生了。
那一天，我感覺到自己的修為要突破了瓶頸，我們狐狸每修鍊一百年就會突破一次瓶頸，象徵著修為的尾巴也會多一條。而那一天也是小悠去鎮上賣蔬菜的日子，因為要突破瓶頸，那一天我沒有跟她去，我沒有想到，我會因此後悔不已。
那天，我順利突破了，我滿懷興奮地等待小悠回來，等她給我帶小魚乾。可天漸漸暗下來了，當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消失殆盡，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我知道我不能再等了。
我快步飛奔着，走着熟悉的山路，尋找着熟悉的氣味，我拚命地跑着，這讓我想起了十年前，只不過十年前是因為逃命，而這次是因為她。
我尋着氣味來到的卻不是熟悉的街道，而是陌生的大戶人家，我在井裏找到了小悠冰冷的屍體，她身上的傷痕觸目驚心，那一刻，我感到無比憤怒，父母拋棄我時我沒有生氣，修仙者追我時我沒有生氣，而這次我真的生氣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小悠會死在這裏，但我敢肯定，這一切都離不開這戶人家。
我把小悠的屍體帶回了家，對她施展了保魂之術。我至少要保住她的魂魄，至少不要她灰飛煙滅。
然後，我再次回到鎮上，我勢必要讓殺小悠的人血債血償！
我獨自調查，終於，我知道了事情原委：小悠來鎮上賣菜，卻被路過的大戶人家的公子看上，他仗着自己家有錢，硬是要娶美若天仙的小悠為妻，小悠不從，他就把小悠打暈帶回家，還花錢威脅知情人，小悠被他帶回家后關在房間裏。那個大戶人家公子見小悠還是不從，就虐待小悠，其殘忍程度令人髮指，最終小悠被活活虐待而死。
知道了真相，我自然不會坐以待斃，在月黑風高的晚上，我將那名公子千刀萬剮，最終殺死在他房間。
但是小悠已經死了，我開始失魂落魄，復仇了又怎樣，我的小悠已經回不來了，回不來了。
直到我知道了妖神大人您，所以請你無論如何也要救救小悠。”
聽完雪狐的故事，我更加動容了，沒想到一隻妖竟然為一個人做到如此程度。
我淡淡地道：“雖然她已經死了，但你對她使用了保魂之術，要救她也不是沒辦法，你能付出什麼代價？”
“為了她，我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和兩百修為！”雪狐堅定地說。
“很好，把手伸過來。”
頓時，屋裏光芒四起，籠罩住一切。與此同時，雪狐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雪狐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房子，陽光照射進來，把屋子照得明晃晃的，旁邊，小悠睡著了，胸脯隨着呼吸此起披伏，頓時，雪狐的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謝謝您，妖神大人，這次我一定會好好守護小悠，直到永遠…
我依舊盤坐着，不同的是，座前一張桌子，桌上一副棋盤，桌子后坐着一隻妖怪。“這樣的結果可以了吧，它失去了修為變成了普通的狐狸，壽命也只夠它陪伴她走完一生。”我注視着對面的妖怪。
對面的妖怪恭敬道：“多謝妖神大人成全。”
我笑道：“早聽聞九幽一族的妖怪都性情善良，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妖神大人說笑了。”
“你就是當年救它的妖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