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⑨章·極樂夜（1）
“你...說什麼？你這傢伙，難道想要違約嗎？！”
“嗯哼~~那如果我違約了，你們要怎麼辦呢，如今人就在我的手裏，你們也曉得我的能力要想殺人滅口輕而易舉，哪怕就是現在，我也能當著你們的面把她身體中的全部魔力全部浪費掉——”百荷鄉的眼神，一時殺意橫秋。“大家都合作了這麼久，我是個瘋婆子這件事，想必不需要我多次強調吧，為了讓他人的自尊，理想，未來，目標什麼的受挫，哪怕自己身死也心甘情願，只要看到你們氣急敗壞的樣子就會樂的死了也開心！真是抱歉啊！在下就是這麼個人呢！”
“唔——”
面前黑袍人不由的默默退了一步。
他當然知道，眼前這個女人的底細。
——【赤炎獵犬】商團之中，最具有侵略性，最無厘頭，最無法探知其真心實意，曾經因為一時興起就殺穿了委託者全家並且將前來追捕的人員都引入魔物圈子之中，親眼看着他們被屠殺殆盡之人...
哪怕自己的實力再強，惹怒面前人都是不合理的。
“喂。”
百荷鄉陰冷的小眼神之中忽而閃動了一點火氣，她的嘴角更是開始了抽動，就像是某種波浪一般，迅速的抖動了起來。
“老娘又改主意了，這次，我要五萬金幣！”
“你——”
五萬！
如此離譜的數字，反倒讓黑衣人明白了情況，冷靜了下來。
她就是不想交人罷了。
“哪怕是你...”他強壓着火氣，忍耐着自己的性子，惡狠狠的注視着面前的這個混蛋，面部的肌肉也一抽一抽的，早已經做好了殺人的準備！“敢於挑戰帝國的權威，不錯，你很不錯——你離開極樂夜之後，會遭到怎樣的待遇，應該不用我多說了吧？”
“那是自然。”
少女冷冷的哼了一聲，而後默默拉着身後被自己捆綁住的芝士，迎面，大踏步，一點兒猶豫也不帶的直接撞入了黑衣人的人群之中！
數十人，在注視着他們。
那是一雙雙血淋淋，黑溜溜的眼神，只是注視，就幾乎讓人有一種被目光千刀萬剮的感覺，然而，一排排的刀刃從百荷鄉以及身後那個小姑娘的身上劃過，百荷鄉的臉上，卻竟然！
慢慢浮現出了，難以抑制的笑意！
好爽...
好爽啊...
被人用殺人的眼光注視着，被人用殺戮的直感包圍着，這還是第一次，被這樣恐怖的目光包圍！
果然~~
幫助這個叫芝士的小姑娘，果真是正確的選擇！
啪...
一腳，踏出了黑衣人群之外，少女的心跳也變得越來越快，宛如一隻剛剛經歷了追逐戰的野獸一般，翹首，狼顧，嘴角，留下了貪婪的口水。
“我會等你們的，千萬，不要失約。”
“放心，不會讓你失望的。”
...
黑衣人，並沒有追上來
而解開了芝士的捆綁后，百荷鄉才隨處找了個陰暗的角落，大口大口的吐出口中的濁氣，放輕了自己的身體，目光如炬的凝視着天空之中的星辰。
“你為何救我？”
“救？並不是救你啊，你沒有發現嗎，是我親自帶你進入了危險之中，如果你不選擇與我一同戰鬥的話，我也只能陪你一起去死，就是做好了這樣的覺悟之後，我才將你帶到這種地方來的。”
唔——
百荷鄉說的不錯。
但也正因為她說的不錯——芝士才更覺得難以接受！
“雖然我不知道五百金幣大概是多少，不過看他們的眼神，應該能買不少東西吧。”“怎麼說呢...買五十個像你這麼大的小孩子，大概是不成問題了，我這麼大的話，估計能買十幾個吧~~誒嘿嘿，怎麼樣，現在能相信我不是壞人了吧，我只是興趣使然的樂子人，才不會幹什麼理所當然的事情~~而且——”
百荷鄉的眼神，忽而變得冷淡起來。
“我量過小白的傷口，那個傷口，只可能是你的拳頭打出來的——狡辯也沒用，利器和鈍傷我要是分不出來，我也不配當救死扶傷的牧師了。”
...被發現了。
芝士默默垂下了腦袋癱坐在地面上。
她仰頭看着百荷鄉，百荷鄉，卻不再看她了。
她總是看着星空發獃。
那是專屬於她個人的日常。
“你——”芝士繼續追問，而百荷鄉也輕輕皺起了眼角，凝視着天空中的星辰。
而後，忽而回過了頭來。
“但是沒關係，小白他說過的，那種程度的傷害，沒有辦法殺掉他——過去的我也曾經失手過，嘛~~我那個時候竟然還在他的身邊哭喊着，死死的捂住他的傷口，貼着他的臉祈求他不要離開...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甚至連我喜歡他這種心裏話都一口氣全部說了出來，從平常他保護我，為我做飯，為我療傷，為我購買禮物，再到彼此相濡與共，託付彼此後背在戰場之上逃跑...呵呵~~”百荷鄉用力的搖了搖頭，臉上不知不覺露出了與先前那個樂子人截然相反的表情。“你知道嗎？當我淚眼茫然的死死的捏住他傷口要為他療傷的時候，傷口，早就已經癒合了，他的臉上，唯有遺憾的苦笑...那是他十二歲的時候，被我用四米長矛直接洞穿腰腎時，對我說的話——抱歉啊，你的期待，至少等我們長大之後，我才能回復你呢。”
呵——呵啊哈哈哈！
她突然的放聲大笑，一點也沒有了剛才的氣魄，取而代之的，只有茫然失措的憂鬱。
“喜歡這個詞其實挺重的...我也只是學着歌劇裏面無聊的表演來模仿，鬼使神差才把那句話說出來...沒想到，孩提時的一句玩笑就此變成定局，到現在，無論是他的傷口還是他本身，我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了——嘛，芝士，你聽好了，那個人的身體，你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但這一切，都建立在你不能與他為敵的前提之下，一旦我發現了他所珍愛的你背叛了他，除了將你斬殺，我的人生，將再也不剩下第二個目的。”
...
“我答應你。”
芝士，其實並沒有聽明白吧，無論是喜歡還是面對還是什麼歌劇，都是芝士記憶之中根本不存在的玩意——但至少感情，只是還是能夠體會的。
她現在十分痛苦
只要知道這一點，那就全然足夠了。
“那麼——”而百荷鄉，猛然單膝跪地，將自己的單手慢慢的伸了出來，在芝士那驚訝的目光之中，與其五指扣合。“我們，來簽訂契約吧。”
【放逐彼此的靈魂直到此世之終焉，你我將化為無盡人間唯一的虛影，注視彼此，銘記彼此，縱千般歲月，亦不可將你我分離——】
百荷鄉手中的魔力，慢慢的連接到芝士的身體之上，只待，芝士的回復。
她會如何選擇？
百荷鄉也不敢斷定。
若是她拒絕了，百荷鄉就不得不認為她將會對師兄不利，自己將不得不面對額外的敵人，在這個孤獨的世界之中孤獨的逝去，她將會從此被所有的人際關係中放逐——師兄，【赤炎獵犬】，亦或是帝國的殘黨，她將註定會成為絕對孤獨的流浪人，不得不趨炎附勢在社會的某個勢力之下，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放縱。
但即使是這樣。
百荷鄉也沒有逼迫她。
如果不簽訂契約就會殺了她——那種話，百荷鄉尚且說不出口。
她的眼神只是平靜如水的看着面前之人，她在，等待芝士的回復。
“一旦簽訂了契約，我會如何？”
“你會與我一世羈絆，永無逃離的可能。”
“一旦我違背的契約會如何？”
“你我的靈魂都將被放縱到命運的終焉，直到宇宙毀滅方能解脫~~嘛，不過靈魂什麼的，死後的事情，你倒也不用在意了。”
...
芝士的手，慢慢的握緊了百荷鄉的手。
“那麼，你是因為不想讓我背叛師兄——也就是我的哥哥，小白，才讓我簽訂這個契約的——而我要回答你，這份契約，我簽下了！”
“嗯~~”
“那麼——”“那麼！”
二人彼此之間的魔力在掌心開始了交匯，不由二人的思維控制，他們的口中自然而然的念念有詞——那是他們，心中的話語。
【我將為摯愛之人奉獻自己的自由】
【我將為此世的依靠分享我的實力】
【若為庇護我，唯一的鎧甲】
【若為依靠我，靈魂之鋒芒】
【吾將於此，簽訂契約——無論生死，善惡，心念與否】
【此誓，永不背棄】
...
淡藍色的契約之印記，在二人的掌心各自顯露，兩人那原本就不怎麼多的記憶也隨之交匯，就像是，彼此的靈魂在對方的身體之中自由的遊走一般，光是感知到這一點，二人就有一種恍然若失的感覺，不知道，應當如何去適應...
“簽下了嗎？”
“應該吧。”
二人，看着掌心的印記發獃，但過了好一會之後，卻又一起笑出了聲~~
“什麼嘛，這樣就好了嗎~~明明魔法書上面寫着這種契約會影響人的一生，不過現在看來~~似乎也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啊~~嗯嗯！芝士小姐，在極樂夜之中，那群黑衣的混蛋可不敢動手哦，趁着這段時間，我們趕緊好好吃一頓吧~~明天還得給師兄帶點呢。”
“嗯嗯，說的是呢，那我們先前找點吃的吧~~”
......
此地，名為極樂夜。
無數的區域都有它的身影，無數的地方，都會宛如虛影一般的樓房與帷幕，隱約的歡呼聲，吵鬧聲，無一例外從那一塊塊的陰影之中傳出，還有許許多多莫名的香氣，總是平靜的流淌在這小小的地方。
“來看看這個吧，客人。”
“最新的珠寶首飾哦，絕對適合你的！”
“新產出的魔晶！一枚金幣就能換到！”
處於此地的人們，總是樂於吆喝自己的產品，哪怕是——
“喲！瞧一瞧看一看啊！最新狩獵到的死人馬！這可是我們剛剛從魔族的巢穴附近狩獵來的哦！瞧一瞧看一看啦~~最新...”
“啊！爹！你怎麼在這啊！”
一頭人馬，來到了人類的攤位上。
它的喉嚨上佩戴着骷髏狀的勳章，銀白色的光輝，就在這勳章之中閃耀着——而那，便是能夠讓魔族與人類相互交涉所必要的工具。
【言靈·心之音】
“哦哦！客官，這是您的父親啊！它價值五十金幣哦！請問你要不要買走呢！”
“...你——”
暗紅的眼眸死死的注視着眼前的人類，那得意的樣子彷彿正在招惹着可惡的人馬，逼迫着它憤怒，逼迫着它用盡自己的全力，將隨身的寶劍舉起——“去死吧，人類！”
銳利的劍刃在剎那之間猛然劈過老闆的身軀，銀白色的劍影也分明出現在這灰暗的世界之中...然而，一劍之下，那人馬，卻是漸漸在極樂夜的世界之中漸漸黯淡，整個人化為了一圈圈的虛影，再也看到了...
“喲！瞧一瞧看一看啊...”
店長，也根本沒有理會那位人馬。
他的腦子只想着。
賣出去，賣出去，賣出去...
......
“那種事情，這個地方很常見嗎？”
“嗯。”
百荷鄉默然點頭，嘴角卻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點點笑意。
“要不我們把他父親買下來，等到出去之後，一刀刀的在他面前，把他爹砍成肉渣滓怎麼樣~~”
“誒...”
百荷鄉一路歡笑着，卻說出了連芝士都完全無法理解的言語。
那種事情...我才不要。
“吶，老闆——”
她才剛剛要停在那個攤位前面，芝士便突然間一把將她扯了回來，引得百荷鄉她獃獃的看着身後拉着自己的芝士，不知她到底是想幹嘛...
“那種事情，不可以。”
“誒~~明明很有趣的啊~~要不你也試試？”
“都說了不行了！你就不能有點同理心嗎！那可是人馬的父親啊！”
...“所以呢？”
百荷鄉依舊不明白芝士在說什麼。
她依稀記得的是，芝士她也親手殺掉了兩匹人馬，恐怕那兩匹人馬之間也是兄弟姐妹，也是父母親人——那麼...她到底是站在什麼立場上向我提問的呢？
“這是他的父親，只是父親這個理由還不夠嗎？”
芝士的眼睛閃動着星辰般的光輝，而他的眼前，卻只是一片無盡的灰暗。
“我又沒有。”
說罷，她便輕輕拉起了身邊芝士的手，就此向著其他的攤位前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