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子和女人

從BJ開往杭州的動車馬上就要到杭州東站了。

這是2017年6月份十分普通的一天，一切都是那麼的平淡無奇，平淡到如同白開水一樣寡淡，不帶有任何異樣的味道。

然而，坐在動車裏靠窗位置的王哲滕表面波瀾不驚，但他的內心卻無比地翻江倒海……他今年30歲，就在而立之年關鍵結點上，他遇到了兩個重大的人生暴擊——第一件、他籌備三年的電影項目流產了，作為該項目的負責人和對賭方，他為此賠進去了600多萬，也就是說他在BJ辛辛苦苦地打拚這八年，不但沒賺錢，如今還欠了外債200萬；第二件、離婚了，事業的失敗成了壓倒他們婚姻最後一根稻草，他跟前妻多年的積怨，終於因為事業上的倒塌一同淪陷了。前妻前幾年就勸他離開BJ一起回老家做點可以安穩度日的小生意，可他為了實現人生夢想，死活就不聽前妻的軟磨硬泡，如今前妻毅然決然地離開了BJ，而他則要面對自己一地雞毛的生活。當下在他心裏最忌諱的兩個字樣就是：女人和片子。

此次他來杭州純粹就是為了散心，無論他以前是多麼積極向上，才華橫溢，敢打敢拼的北漂，但對於一個男人，同時遇到這兩樣現實的痛擊，都是難以承受之重。

來杭州的目的是找一位多年的老朋友老胡，他們以前一個劇組合作過。當時老胡在劇組裏擔任製片主任，為人豪爽且八面玲瓏，能說會道還不拘小節，所以老胡的朋友遍天下。老胡聽說了王哲滕最近的狀況之後就反覆邀請他來杭州散散心。王哲滕本來想去終南山尋一下世外高人釋放一下靈魂，可架不住老胡一天兩次電話折騰他，實在抗不過老胡的熱情，甚至此次的火車票都是老胡給買的，王哲滕看到老胡如此熱情，索性就來了這次說走就走的旅行。

動車到了杭州東站之後，王哲滕隨着人群走出了車站。原以為可以看到熱情似火的老胡，然而四處尋找也沒看到老胡的人影，王哲滕無奈地笑了笑，撥通了老胡的電話：“喂？我說老胡，你到底啥意思？天天求爺爺告奶奶地讓我來杭州，我下車了你連給人影都沒有？我在車上給你發消息也不回，什麼情況？”

電話那頭傳來老胡小心翼翼且低沉的聲音：“哥們兒，實在抱歉，我這邊開一個重要的會，走不開，你自己打車來我公司找我吧！”

“我去！我真服了你了！心還那麼大！”

王哲滕不等老胡回答就氣憤地把電話掛斷了，轉身向出租車停靠點走去了。

出租車很快到了老胡公司所在的一個創意園區大門口。王哲滕對這裏並不陌生，甚至對杭州也不陌生，因為之前各種影視項目的合作原因，他不知道來了杭州多少次，不過都是匆匆幾天就回BJ了，根本沒有太多停留的時間。這次則不然，王哲滕計劃在杭州多住一段時間，同時也沒有工作安排，所以他決定好好了解一下杭州，只不過王哲滕一想到心大的老胡，心裏突然冒出很多問號，老胡能像他在電話里承諾的那樣嗎？美食美景美女，快意人生……王哲滕淡淡地冷笑一下。

王哲滕悠閑地走進了創意園區，來了這麼多次也沒仔細看過這裏，如今總算可以好好欣賞一下這個藝術氛圍十分明顯的園區了。這裏跟BJ798的感覺差不多，都是由過去的老工廠改建，這裏具體曾經是什麼工廠不得而知，不過高大且誇張的紅磚廠房跟周邊的現代化高樓大廈形成了鮮明的反差也似乎彰顯着這裏曾經的輝煌；精心設計和打理的綠色植物和各種現代雕塑跟這些老廠房渾然天成，

藝術氣息無處不在，毫無違和感。如果說BJ的798藝術區自帶着BJ特有大氣沉穩，那麼此處的創意園區帶着江浙地區特有的詩意靈動。身在其中有一種讓人靈魂升華的自在心流，特別能觸動所有感性的神經，恨不得時間可以停止，能完全駐足其中，感受這美好的藝術時光。

王哲滕不緊不慢地穿過了一條園區裏的商業街，一邊走着一邊欣賞着兩邊的個性小店，有咖啡廳、文創禮品、酒吧、花店、蛋糕店……每一家都跟園區的整體藝術感融合的恰到好處，裝修和店招都體現了店家的用心和熱愛，一半是生意，一半是生活。愜意和浪漫，瀰漫在這條小商業街上。

穿過這條商業街就是園區的辦公區。整個辦公樓只有三層樓高，由一個大大的組裝車間改建，這裏聚集了大概幾十家跟藝術相關的公司，廣告、影視、會展、錄音棚……王哲滕大概了解這些，其他的也不太清楚。他只知道老胡的公司叫杭州貓頭鷹影視廣告公司，是整個園區里最大的影視廣告公司，辦公區的面積也算最大，有一千多平米，但工作人員不多，只有幾十人。

王哲滕剛剛走進了貓頭鷹公司，就聽見辦公區裏面的會議室里傳來一個年輕女人的大聲吼叫聲：“你們這群垃圾，不但片子垃圾，人也這麼垃圾！”

王哲滕一愣，停住了腳步，前台的女孩叫甜甜，一眼認出了王哲滕，連忙起身用手示意王哲滕小點說話，並輕聲說：“王導您來了？剛才胡老師都交代我了，讓您到他辦公室等他，他一會兒去找您。”

王哲滕一頭霧水，遠處女人的嘶吼聲和鬼鬼祟祟地前台女孩，讓他多少感覺到了某種詭異；以前每次來都那麼的輕鬆自然，跟這裏每個人都嘻嘻哈哈打打鬧鬧，可這次則完全大不同。

來到老胡的獨立辦公室，王哲滕把背包放下，四處看了看，這裏還是老樣子，跟老胡的性格差不多，凌亂且龐雜，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佈滿了這個本來不太大的小辦公室里。

王哲滕在茶几下面拿出一瓶礦泉水，打開剛喝一口，老胡風風火火地衝進了辦公室：

“快跟我來，江湖救急。”

老胡一把將王哲滕拉出了辦公室，王哲滕完全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跟着老胡向裏面的大辦公室里走去。

“救急？救什麼急？你這個老東西不接我就算了，還讓我給你救急？”王哲滕一邊跟着老胡走一邊在背後抱怨他，可老胡臉色異常難看，這跟前幾個月見面時候完全兩個樣子。

老胡突然停住把王哲滕拉進了茶水間，這裏空無一人。二人進來之後，老胡立刻雙手抱拳做祈求狀的表情：“兄弟！無論如何求你幫個忙吧！十萬火急！”

“什麼忙？借錢？我現在還欠着200萬呢！”王哲滕毫不客氣的說。

“不是借錢，現在有給廣告片子，搞砸了，客戶在會議室大發雷霆呢！要求必須重拍。”老胡一臉難色地說。

“重拍就重拍唄！這事兒跟我有什麼關係？我能幫什麼忙？”

“這已經是重拍第三次了，我把能找的導演都找了，預算也早都花光了，客戶還不滿意，我實在沒辦法只有求兄弟你了！”

王哲滕看着老胡的眼神種的信息，他似乎看明白了點什麼：“……你這段時間天天忽悠我來杭州，目的是想讓我給你導片子？”

老胡點點頭，支支吾吾地又說：“是的！而且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

“什麼問題？”

“沒有報酬，確切地說，暫時沒有報酬。”

王哲滕淡淡地說了一句：“再見！後會無期！”扭頭就往外走。

老胡上前一把抱住王哲滕的手臂，死皮賴臉地哀求着：“祖宗！你別走！我話還沒說完呢！”

王哲滕有氣無力地說：“別說了，說了我也不聽。我之前我在電話里跟你聊了多少次了，現在我最不想聽到的兩個字眼就是：片子和女人。你怎麼還把我騙來給你導片子？而且居然還沒有報酬？你着是玩兒傻小子呢？”

老胡話鋒一轉：“咱倆認識幾年了？”

“五年。”

“之前合作的片子差你錢嗎？”

“不差。”

“你那200萬債務想不想我幫你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