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面對死亡的勇氣
過了不到四十分鐘，出租車停在了寬闊大道的路旁。
林飛率先下了車，接着幫段凌打開了後車門。
“我來帶路吧。”分擔了一些行李后，林飛走在了最前面。斜切的小道曲曲折折的，兩人走了大概十分鐘，才到了林飛租賃的住所樓下。眼前是一棟翻新的組合式大樓，路過門口垃圾站的時候，林飛還在胡思亂想：堆積在垃圾站的垃圾到了一定的程度，就會被垃圾車載往焚燒廠焚燒。這不就跟現在的自己有點類似。世界說到底也是一個碩大的垃圾場，他則是諸多廢品的一部分。
電梯很快就到了。他租的公寓很小，但好在有一片碩大的落地窗，擺了一張高質量沙發后，地板連坐的位置都沒有了。
“歡迎來到我的陋室，地方不大，甚至還靠近老舊的火車軌道。不過也得感謝它，如果沒有它的存在，一個月八百塊根本租不下來。”他對着自己的房間侃侃而談。
大堆過期的雜誌散落在桌面，封面是充滿活力美少女的夏日泳裝。林飛趕忙收拾了下，嘴裏還不忘解釋道：
“只是偶爾看，只是偶爾看。”從柜子裏取出橙色的土撥鼠牌登山包，在裝入口香糖、濕巾、四雙運動襪以及兩套換洗的衣物后，他還望了一眼柜子上的書籍，再三思索后，把那本《牧羊少年奇幻之旅》也塞了進去。這是他最喜歡的一本讀物，故事充滿幻想，非常符合現在的狀態。
“我有個疑問，就是挺好奇你是怎麼找到我的？”林飛拉起了封口的拉鏈，對着坐在沙發上的女孩問道。
現在她看起來不太像十八歲，像六歲，非常需要別人的照顧。原本的護理衣物也已經褪去了，換上便服后，倒有了幾分楚楚可憐的美態。
“我入侵了你爺爺的電腦。”她起了身，走到碩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老舊的火車軌道，她接著說：“你的爺爺在那台老化到不行的電腦中，用文本記錄了你的身世以及你成長的每一時刻，甚至每次過年的時候，測量的身高都記錄在冊。”
“是嗎？說出來也怪難為情的。”林飛想起虎丘閣樓上的老舊顯示屏，那是九十年代的老傢伙了。在他的記憶中，給那破玩意開一次機，他在樓下煮的粥都已經完全熟透了。
“樓蘭族是在十一年前跟不明種族的戰爭中滅亡的，當時你只有五歲。如果你要活下去，那麼你必須在某種特定的條件下登記到人類的人口系統里。我用特殊手段進入人口系統進行對你的查詢，在五歲進行登記的小孩幾乎少之又少，很快就匹對出你的虛假信息了。”陽光從外面照進來，暖洋洋的灑在她的臉上，她哀傷的神色在陽光的照耀下有了一點精神。
“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天才網絡少女？”
“算是略知一二吧。”她心事重重，完全沒有因為誇獎而感到高興。
收拾好行李后，林飛從門外將房門上了鎖，接着便開始坐電梯下樓，此刻他對這個宛如黑客的少女有着極強的興趣。
“然後你發現我住院了，就在護理網頁上置頂了自己的個人信息，讓我選擇雇傭你。果然，事情太過順利都是存在貓膩的。”
他為自己這麼容易就落了套感到有些愚蠢。
“算是吧。我沒有想到你會生病，我在未來人協會的網站上剛剛獲取了你的審核申請，但下一秒你的信息就停滯了。在審核階段停滯，只有兩種可能，要麼還未報道，要麼體檢出了問題。
“不是吧，
你連協會的資料都能獲取？”林飛甚至產生了一絲崇拜，“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弱智？我感覺我跟你好像沒有在同一個智商的水位線。”
段凌猶豫了一下，接著說：
“如果你要這麼衡量的話，那麼我在你眼裏也會是一個弱者的。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擁有過超過三種截然不同的波導能力。”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段凌的腳步已經停在了高鐵站的地面入口。
“你是怎麼知道我擁有超過三種不同的能力的？”
他把目光投向了這個充滿神秘感的女孩。有那麼一秒鐘，他的腦海里閃過一個大膽的想法。
“是秘密哦！”段凌把手指放在了鮮紅的嘴唇上，調皮的做了個鬼臉。
“其實我在第一次覺醒波導的時候整個過程非常的不順利，也許是我父親的能力擾亂了我原本自帶的能力，導致我到現在為止都還沒有屬於自己的能力。卡洛隊長也就是我的師傅，跟我說過：沒關係的，反正，你把基礎打紮實了，總有一天會衍生出來只屬於你獨一無二的能力的，這種事情不需要太過着急。所以，我便開始在內心擺爛了起來。反正自己又沒想要成為什麼救世的大英雄，換做是現在，能健康活下去就已經很好了。”林飛說。
“可你執行任務的時候怎麼辦？協會的成員不都需要定期完成一些被委派的工作任務嗎？”
“能怎麼辦，就體術搏鬥唄，如果被逼入絕境，那就沒有辦法了，雖然我很抵觸我父親的能力，但你要知道，死了不就什麼都沒有了。所以，我會在腦海里跟他說，你這個不盡父親義務的臭傢伙，快把力量再借給我一下。”
“可以的，精分少年都是這樣的，我一點也不意外。”段凌臉上的哀傷消失了，又變回了調皮和喜歡懟人的女孩。
段凌盯着他眉飛色舞的樣子，心裏好像來了勁，正在街頭上手腳並用地演繹着精彩的戰鬥橋段。
“只要能力租賃生效，接下來就是嘎嘎亂殺。當然，這跟身為光桿司令的我沒有任何關係，為虎作倀的背後全靠自個老爹的牛逼能力。這種可以強制轉變物體特質的能力，幾乎可以破開敵人所有的攻勢，當然涉及人體以及單純覆蓋在人體表面的波導氣息就不太行了。
路程很快就過了一半了，彼此的認知還在繼續下去。
“為什麼你會對我說的那句話有那麼大的反應？”
“哪句？”林飛看着她。
“十六歲的時候確診疾病那句。”
“其實也沒什麼，我以為你跟他認識。不過這可能只是一場誤會而已。”
“他？”
“嗯。十四歲的時候，我走在回家路上的時候，有個人……”他想了想應該怎麼描述這個陌生的男人，“青色瞳仁的男人告訴我，我會在十六歲的時候確診疾病，他也說了一些什麼基因代碼闡述的奇奇怪怪的話，不過我那時候斷定他就是個騙子。”
“他也懂基因編輯？”
“不知道，他說完就走了，也沒有提到其他的內容，因此我才會覺得這也許是一種詛咒術。”
段凌想了想，雖然沒有證據，但她大概可以猜出一些端倪。
“那傢伙，一定也是全息世界的人，但至於通過什麼手段獲取到你的DNA，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真讓人頭疼，你們的出現，讓我覺得我先前保守自己秘密的那幾年，像個傻子一樣．……，大家好像都輕而易舉地就獲取了我的信息。”
“也不能這麼說，這不才兩個人嗎
“再多幾個，我都懷疑是我哪天睡蒙了，在村廣播裏大聲喊過呢。”
段凌撲哧一笑，有時候，她會覺得這個男孩還挺可愛的，帥氣倒談不上，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他十分的有趣。
林飛扯了扯背包的肩帶：“很可惡，現在我感覺自己就剩一個褲衩子了，網絡世界所謂的私隱保護果然不靠譜。
“準確的說，其實褲衩子都沒有。”段凌露出了鬼魅的邪笑。
“不至於吧。”想到這裏，林飛下意識地護住了自己的關鍵部位。
“哈哈，逗你玩的了！”段凌笑着拍了拍林飛的肩膀，“就算你真的什麼都沒穿，我也不會對你的小豆丁感興趣的！”
林飛囧的臉通紅，反駁道：“小豆丁也是會長大的么。”
……
來自夏季的高溫讓兩人滿頭大汗。沒走多久，林飛便感到有些乏力，可能近幾日缺乏運動的緣故，他的氣都漸漸喘了起來。
“你真的是太虛了。”段凌又調皮了起來，她的心情好像有變得好一些，“真的要帶我回全息世界嗎？你現在這個樣子能保護得了我這個美少女一號嗎？”
“我很快就會恢復的。要知道我參與未來人測試的時候骨折過，醫生說得三個月才能康復，我只用了兩周就痊癒了。”
“老古板～，這年頭到處都是整容機構與肌肉移植坊，可靠男孩的標配不就得有個微管道影像強化器，可以在黑夜中看清路過女孩的身段子，又或者在視神經種上一枚時間顯示晶片，在點上一杯拿鐵后，熟料地報起當時的時間。”
“如果可以再做一個性別模糊手術，跟你成為姐妹的話就更好不過了。”他翻了個白眼，說道。
“可以呀，這樣我們就可以變成絕絕的雙生姐妹花了。”她的步伐變得輕盈，在步伐超過林飛后，轉為倒退着前行，回身的目光與男孩對視着，“這樣我們就能互相看對方的身體了，希望到時候你不要流鼻血哦！”。
高鐵站在地下的負二層，這裏遍佈商鋪，到處都瀰漫著美食的香味。出爐的烤腸擺放在展示架上，奶茶店裏的果醬麵包從備餐間端了出來。
“你怎麼不接着問我問題了，儘管我用身體說服了你，但你應該還有很多困惑吧。比如說我是怎麼從全息世界離開的？”
“我相信你。如果我們結成了夥伴而我還對你抱有懷疑的話，那麼在困難面前我便會腹背受敵。這樣的情況很糟糕，我可能會死。硬是要去驗證的話，可真累。我寧願相信你把我當作真心的夥伴了，我們會在合作中共贏，這樣子，一切才能有繼續下去的可能。你不都說了要相信命運嗎？”
輕快的步伐踢踏在彩虹塗鴉的路面上，發出呲呲的聲響。
“說的真好，如果我再比你少個兩歲，肯定會被你深深地吸引的。”她把頭湊得很近，虛幻的身軀充滿了無法形容的清麗感，“小弟弟既然沒人喜歡你，那不如和姐姐在一起吧！”
“就算我沒有女孩喜歡，我也不會喜歡上你！都到了性命攸關的地步了，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如果不這樣，難道我得撲倒在你的懷裏哭個不停嗎？你應該也能明白，生命之所以珍貴，正是因為它設置了終點。既然生命有終點，為什麼要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哭喪着臉？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面對死亡的勇氣！”
“面對死亡的勇氣嗎？”林飛小聲地重複着這句話。
……
地下廣場四通八達，底層的信號非常差，靠着手機地圖導航都無法找到正確的道路。
“Beverage.（飲料）”段凌指着遠處的奶茶店說，“不知道為什麼，我對這個單詞真的是情有獨鍾。”
林飛停了下來，正好也可以藉此機會休息一下。
“想喝草莓凍奶！”她眨了一下左眼暗示道。護理的工資還未到賬，所以只能靠賣萌儘可能的從僱主身上薅點小羊毛。
“你能喝嗎？”林飛想起了她的身體構造。
“我能夠品嘗，但不用吞下去。不過吞下去也沒事，自序器會將水分控制在身體內環，然後慢慢揮發。”
停頓了半響后，段凌接着補充道:“你問這個問題的樣子可真蠢。對於女孩子來說，沒有誰願意失去味覺的體驗，就算在全息世界，依舊可以享用美食，只是分量少得可憐。所以在離開這裏之前，我想喝一杯超大杯的。
“那就喝！作為對你優質護理表現的肯定，僱主理應大方一次。”林飛說道。
“謝謝僱主，僱主大氣！”段凌開心道。
在獲得了准許后，段凌邁着大步走進了店裏。
人生真是太美妙了，她對着剛剛做好的去冰草莓凍奶嗦了一口，整個人頓時暢快了起來。
兩個懸挂着死亡倒計時的臨時搭檔，在此刻第一次同時拋開了對死亡的恐懼，享受起了他們生命中所剩不多的美好。